琉璃急着,一邊要往前逃,一邊要往後看昊天有沒有追來,一邊還要問這兔子,都沒有多餘的心思理會她如此快的速度會不會讓這兔子吃不消。
然而,兔子早就吃不消了,只被琉璃一把拽着,迎風而急速而前,身子都快被扯裂了。
“什麼往下,拔什麼蘿蔔?”琉璃很兇很兇,大聲問道,一邊往下方蘿蔔地裡去。
“下……你先下……下。”兔子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琉璃一臉不耐煩,竟就這麼猛地下墜,身影如流星一般劃落,同時劃過天際的還有兔子的驚叫聲,她覺得這一回一定會摔死的,不是撐死在蘿蔔地裡,而是摔死的!
然而,就在落地之際,琉璃及時地剎住了,隨和緩緩落地,急急道:“說清楚來。”
這一大片一大片蘿蔔葉雖然高大茂密,卻也不過同琉璃同高,只能勉強遮擋了兔子的身影。
“拔掉蘿蔔……下面有暗道。”兔子一邊喘息,一邊說道。
“不早說!”琉璃還是焦急着,正要揮袖,兔子連忙攔住了,那晶亮亮的小眼睛裡都噙了淚水,“我來,動靜大了,他會發現的。”
說着,竟是徒手握住了那粗大的蘿蔔葉,琉璃急急眺望着,催促不斷。
很快,兔子就拔起了個巨大的紅蘿蔔來,蘿蔔坑深不見底,她抱着蘿蔔,急急道:“跳下去,快點。”
琉璃卻是遲疑了,不得不戒備。
“跳下去可抵暗道,下面很多洞窟,快點。”兔子反而是催促了。
琉璃還是不說話,靜靜地看着她。
“快點,我沒你們那麼多壞心眼!”兔子突然大聲。
琉璃心下一怔,也沒多再猶豫,而兔子小心翼翼地挪動了大蘿蔔,勉強遮了洞口,這纔跟了下去。
地方果然是暗道,並非泥洞而是石洞,很是乾淨。
兔子染了一盞燈籠在前面引路,琉璃依舊小心如故,冷冷道:“要去什麼地方?”
“前面有個大的洞窟。”兔子回答道,聲音哽咽着。
“第六琴絃也是你守着的?”琉璃直接開門見山。
“是。”兔子亦是直接。
“帶我去找。”琉璃驟然厲聲,特兇。
“哇……嗚嗚嗚……”突然,兔子就這麼嚎啕大哭了起來,她從來沒有受過如此驚嚇呢!從來都沒有遇到這麼壞的人過呢!
琉璃愣了,似乎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急了,兇了,就這麼看着兔子直直站着嚎啕大哭,一時間不知所措。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太着急了。”琉璃擠了半天才擠出了這麼一句話來,剛剛聽到兔子說“第六琴絃”四字,就當她之前傻乎乎的樣子是裝出來的,沒想到這丫頭倒是真的單純,她這麼兇一兇,就把她兇哭了。
“你們都是壞人!”兔子哭着說道。
“壞人也有好壞,乖啦,不哭啦。”琉璃安慰道,小心翼翼上前,指尖試探地輕輕觸了觸兔子的手,見她沒有排斥,這才放心,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道:“不哭了,有話好好說,我不會把你怎麼着的啦。”
“你要六琴絃!”兔子說着仰起頭來,哭得眼睛都全眯上了。
“哈哈,人家是笑眯眯,你到是哭眯眯,好啦,先不哭了,第六琴絃的事情,還是可以商量商量的。”琉璃說道,她不是見不得人哭,而是見不得單純的人哭。
單純的人每哭一次便是被傷害一次,每被傷害一次,便是複雜了一次,一如當初在修羅無憂無慮單純自在的她,萬年來,體內這顆心已經烙下了無數的傷害,不知何時,她也學會了去傷害。
“嗚嗚,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第六琴絃在這裡的!”兔子大聲問道,對琉璃的恐懼終於是消散了去。
“你先告訴我,爲什麼要救我?”琉璃笑着,貼着冰涼涼的石壁,緩緩地滑落,坐了下來。
兔子在她對面坐下,眸中還噙淚,很認真很認真地道:“因爲你哭了,嬤嬤說過,會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嬤嬤?”琉璃蹙眉。
“萬年前,我還是一直小兔子的時候,我就想修神,他們都笑話我,我就離開妖界到了這裡,我修了千年都修不成人身就天天哭,後來就遇到了嬤嬤,她好像就是神仙,她說會哭的就是孩子就是好孩子,她賜給我人身,讓我一輩子守着古井,讓我在永恆過國度裡種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蘿蔔,雖然它們永遠都是這麼大,不會再長,可是我看着它們就滿足。”兔子說着,似乎沉浸其中,噙淚的雙眸竟有了笑意。
“會哭的孩子就是好孩子……那不會哭的孩子呢?”琉璃喃喃問道,若有所思。
“嬤嬤說,不哭的孩子就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孩子了。”兔子認真說道。
這話音一落,琉璃的淚就這麼落了下去,萬年來,她真正哭過幾次呢?在遇到昊天之前幾乎沒有過。
“你怎麼了?你別哭啊,我自己愛哭,就是見不得人哭,是不是那個男人欺負你了?”兔子急了。
“兔子,不哭的孩子不是因爲長大了,而是因爲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琉璃說着,埋頭在雙膝上,哭聲越來越大,身子都顫了。
“我不懂呀,其實嬤嬤的話我也不太懂,要不你跟我留在這裡吧,這裡不會有風浪不會動盪,我給你找個魚塘,蓋間草房,你忘掉哀傷,養一大羣一大羣的魚兒。”兔子很是認真地說道。
只是,說着說着,她那小臉上便漸漸浮出了驚恐的表情。
她眼前,已經不再那絕美的女子,而是一隻貓,一隻極其恐怖極其醜陋的無毛貓,無毛也就罷了,還瘦骨嶙峋地,一大片一大片結痂不久的傷疤!剛剛下井的時候,她慌張地只瞥見她是一隻貓,卻並沒有看清楚她是一隻怎樣的貓。
“啊……”兔子頓時大聲驚叫,就這麼一溜煙跑了……
而貓兒在冰涼涼的石板上蜷縮着,安安靜靜地,還是那麼孤單落寞,只是不同的是,它那雙幽幽藍的眸中已經不再清澈,一道道陰鷙冷絕的藍光一而再閃過,似乎連它自己都控制不住。
良久,兔子才折了回來,此時琉璃已是人身,安安靜靜地背靠石壁站着,不知道想着什麼。
“你……是不是那個壞蛋傷的?”兔子小心翼翼問道。
“我……很喜歡很喜歡他。”琉璃淡淡地開了口,眸中卻掠過了一絲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