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7章,混沌

楚易靜靜的望着眼前這具屍體,眼中的情緒不斷的變化,激動、失望、恐懼,到最後變得無比麻木,心中一片死灰。

他就像是一隻從沒有仰望過天的螞蟻,突然看到了天的無比龐大,發現世界原來不只是他所在的一畝三分地,原來世界並不如他想象的那般。

不知看了多久,楚易終於從麻木中清醒了過來,他身上突然亮起了光,這光無比刺眼,他仔細的一打量,發現這光正是來源於造化寶玉。

他原本已經將造化寶玉中的所有奧秘都參透完全,可現在的造化寶玉,卻好像眼前的這具屍體一樣,展現出了更大的秘密。

楚易的神念浸入了造化寶玉中,一段充滿滄桑的記憶,從造化寶玉中傳來……

原來,造化寶玉並不叫造化寶玉,而是一件承載了無數記憶的法寶,這件寶物來源於這句屍體活着的時候。

事實上,在這具屍體跟他對話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是屍體了,這是一種叫做混沌的族羣,裡面承載了無數的宇宙和世界。

如果說楚易所在的大千世界只是一粒沙,那麼在這具屍體裡,曾經孕育着無數的沙塵,這些沙塵一開始是沒有生靈的。

但隨着時光的遷移,沙塵裡開始有了生靈,宇宙中開始有了陰陽,陰陽使得混沌生機無限,但最終卻也毀於陰陽。

當生靈無限的開始擴張,混沌漸漸瀕臨死亡,這也是混沌的命運,而在這混沌的之外,還有無數的混沌。

混沌死去之後,生靈無限的繁衍擴張,最終導致陰陽失衡,一場場的神魔大戰,最終的結果,是代表生靈的古神勝利。

但勝利也便意味着失敗,無數強大文明在兵臨死去的混沌中重生,在腐敗的屍體中走向巔峰,但最終的結果,便是走向滅亡。

只是,這個時間無比的久遠,哪怕混沌死去很久很久,無數文明成形而又滅亡,生生滅滅之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輪迴,最初的文明都已經消失,忘記了混沌的陰陽。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文明突然覺醒,發現了其中的奧秘,這個文明也曾經歷了混沌陰陽之下的神魔大戰,但獲得勝利的不是那個文明中最強的生靈,而是文明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種生靈,他們叫做人。

人成爲了聖人,他們第一次仰望天空,看向那更古老,更無限的世界,便已經開始了探索,這種探索持續了許多年,直到有一天,他們發現了宇宙陰陽的秘密,他們發現偉大的生命,原來是誕生在一具屍體上,並且預測到了陰陽失衡之後的無。

就在這一天,最強大的人,建立了一個牢籠,將其所在的文明,隔絕於陰陽之外,造出了一個天,保留下了混沌最後的一個文明。

造化寶玉是混沌的寶物,也是混沌之心,寶玉中記錄了無數文明在混沌死亡的軀殼中誕生,又在散發出勃勃生機後滅亡。

從有到無,從無到有,不知幾何。

就在牢籠締造的那一刻,混沌徹底滅亡時,宇宙陷入了無的那一刻,造化寶玉也完成了他的使命。

但是,連混沌自己也想不到,在這進入無的宇宙,這已經腐敗的屍體上,會有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時光回溯,又回到了大寂滅之前。

這個人叫楚易,在無數的文明中,他的族羣顯得微不足道,卻又是混沌中唯一保留的文明,所以人變得無比偉大。

“原來如此,如果我沒有拿到造化寶玉,我可能永遠也不知道,陰陽至理,永遠也不知道,生是建立在死之間。”楚易遙望着屍體之外的空間,他已經沒有了憧憬,有的只是殘缺的身體和思維,一點點的流逝在心間。

“不……曾經有人像我一樣,看到了這一切,大周的諸聖,還有無德大師,他們都預感到了眼前的一切。”楚易想到了無德當初跟他說的那句話。

衆生是一個圓,從來沒有長生,人們眼中的長生,不過是因爲活不過別的生靈,所以在人們的眼中,那就是長生。

連混沌都會死亡,在它的死亡中,堆積出一個生死輪迴的圓,又何來的長生?

這一刻,楚易更加相信的是命運,從生到死,每一種生靈都有自己的使命,儘管他從來就不相信這這一套,但他此刻卻不得不信。

混沌的命運是生而爲死,在死亡中締造出無數的文明,同樣也締造出了無數個可能,而在這可能之外,還藏着無數的可能。

楚易現在對宇宙的終極奧秘已經完全不感興趣了,當他觀摩了這一具屍體,對比了起他所見的無數文明,他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也會死,在他的死亡中,也許他也是一個混沌,在他的死亡中,會誕生無數的文明,一些連他都無法想象的文明。

就像天書院的混沌瀑布,那裡便有小千、中千、大千,無數的文明,而看到這一切楚易,卻跟聖人們一樣絕望。

牢籠的建立,或許是聖人們不甘心的舉動,他們在等待牢籠裡文明裡,會誕生一個像楚易一樣的人物,有一天像他們一樣,看到了宇宙的本質,最終卻選擇和他們不同的道路。

這不僅僅需要膽識,更需要比聖人還要大的勇氣,而楚易似乎並沒有這種勇氣,他感覺無比迷茫,感覺無比的失落,他身體內的力量在爆炸,對他而言,回到牢籠裡,去追溯過往,不過就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結局。

所謂的愛,所謂恨,在混沌面前,又算得了什麼,他曾經的追求又算得了什麼?即便有一日,來到了混沌之外世界,來到了他現在的位置,他又能做什麼?也許,牢籠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牢籠呢?

楚易不敢想,他看到的屍體中,正有無數的文明在誕生,而這些文明有在生與死中掙扎,最後化爲一灘爛泥。

就像他一樣,死去了之後,也許又是另外一個混沌,但那一切都不關他的事情了,他需要做什麼?不,他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靜靜的等待死亡即可。

楚易心底這樣想着,也這樣做了,他力量在身體內發散,散向這周圍空間,散向了屍體之外,他即將成爲另外一個混沌,也許有一天在他的宇宙裡,會誕生一個,像他一樣的生靈,而他要做的就是留下一個像造化寶玉一樣的東西,來記錄他死後所發生的一切。

“不,這不是你的使命,父神!”一個聲音突然出現他的耳邊,就像一個“嗡嗡”直叫的蒼蠅,那麼令人厭煩,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楚易很不耐煩的睜開眼睛,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渾圓的光體,這光體散發着柔和的光,他一伸手把光體抓在了手中,仔細的一看,發現了這個光體,居然是一個世界,在這光體裡,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生靈。

“父神,你醒醒,你一定要醒醒。”光體裡的世界之巔,站着一個小人,他仰頭望着楚易,儘管他的頭一樣昂的很高了,可他依然顯得那麼卑微,就像曾經人族,在古魔和古神面前,微不足道,連妖族都看不起人族。

楚易定睛看了許久,奇怪的問道:“你們……好是熟悉!”

“父神,你不認識我,但你一定認識數十萬紀元之前的那位智者,我是他的後人,我的使命就是來到這裡,喚醒父神。”小人驕傲的說道,這是他的使命,從他的表情裡楚易看到,他非常的榮幸,哪怕楚易一巴掌下去,就能毀滅這個光體,連帶毀滅他和這個世界所有的生靈,但他依然感覺驕傲,沒有任何的畏懼。

“喚醒我?”楚易奇怪道。

“對,喚醒我,父神沒有忘記吧,當初父神締造了我們的世界,又讓給了我們自由,而現在我們已經走到了父神之前。”小人微笑道,顯得很謙虛。

“走到了我之前?”楚易奇怪道。

“是的,我們已經走到了父神之前。”小人說道,“父神不必驚訝,我們的生命在父神而言雖然短暫,但我們留下了無數代的積累,我們一出生便可傳承所有記憶,在我們生命裡,我們已經活了很久很久。”

楚易那顆麻木的心,在這一刻突然顫動了一下,生起了盎然的生機。

“生命雖然短暫,在生命的過程中,卻有着無限的美麗,活着並不只是活着,死亡並不是一切的終結,也許只是一個開始,就像是混沌,混沌的死亡,締造了無數花謝花開,無數的傳承積累,這才應該是活着的意義。”小人說道。

“你是來勸我活下去的?”楚易苦笑道。

“父神難道不想看看混沌的花謝花開,不想看看眼前着生的日出日落?”小人微笑道,“哪怕只有那麼一剎那的芳華。”

楚易突然沉默了,那顆麻木心,漸漸的復甦,他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握緊光團的手也漸漸的鬆開。

“你說的對,我像看看混沌的花謝花開,像看看生的日出日落,而且是帶着最心愛的人去看。”楚易放開了光團,“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光團消逝在楚易的面前,他身形一閃,遁入了混沌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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