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樓下等了六七分鐘。
遠遠就見聞騙子拉着面色蒼白的小學從裡邊出來了。
老規矩,我們沒搭話兒,而是彼此拿眼神兒會了一個意,我轉身徑直朝外邊走,然後攔了一輛出租。
我坐了副駕。
騙子和小學緊跟着坐進車廂後邊。
一個半小時後,車到了我們居住的那個小區外一條馬路邊上。
我付了車錢。
兩人跟隨着一起下了車。
站到了馬路伢子上,聞騙子直接就咬牙跟我說:“那小丫頭片子太狠,她看出我們使詐,竟把小學胳膊肘子給弄脫臼了。”
“啊……”
我驚了一聲說:“兄弟,快過來,我看看怎麼回事兒?”
小學臉蒼白,捂胳膊走過來說:“範哥呀,雖然我比你大,但現在我叫你一聲哥了。這小丫頭,太狠了,我不就騙她一回嘛,她居然把我胳膊肘給脫了,這,這手法兒還不一般,我接不上,我疼啊,範哥,救我……”
我接過小學遞來的胳膊,拿到手裡頭一試。
肘部附近的肌肉全都硬梆梆的,並且皮膚青紫,青紫,就好像讓人給打青了。可再一細看,根本不是打的,而是對方用了手法兒,把小學胳膊處的氣機給封了。
氣機封了,身體裡運行的血氣走到這個位置,就會變的格外慢。
血液流速一慢,毛細血管就會擴張,倘若強行按手法加以復位,一來是容易造成血栓,二是肘部肌肉高度緊張,根本就施展不了任何的手法兒。
我看了一番,問聞騙子:“具體怎麼回事兒。”
騙子說:“這不,我和小學做個局,打算吸引那倆小姑娘的注意力。沒想到,那個長的漂亮的小丫頭一眼就看出小學是裝的。然後她又認出我來,說我是大色狼。我倆見形勢不好,撒腿要跑。可小學跑的慢了兩步,讓那丫頭逮着,這就把他胳膊壞了。”
我鎖眉又問:“她還說什麼了?”
聞騙子:“她說了,想要胳膊好,讓我們三天內,到唐風茶社找她當面賠禮道歉,不然的話,無論到哪家醫院,誰都沒辦法給小學復位。”
講到這兒,聞騙子說:“我見她來頭不小,想來,這筆買賣咱是碰到硬茬了。這事兒,實在不行,我打算領小學過去,當面給她賠個禮!兄弟,你說呢?”
我皺眉想了下問:“另外一個女孩兒呢?她說什麼沒有?”
聞騙子:“那個妹子長的文文靜靜,她倒沒說什麼,只是勸動手的小丫頭,不要這樣,這樣子不好之類的話。可那小丫頭,根本就不聽勸。”
講到這兒,聞騙子嘆了口氣說:“這事兒,擱江湖道義上講,的確是咱們不對在先。所以,不行就過去賠禮吧!”
我說:“沒那麼嚴重,這樣,小學你這胳膊,我給你醫了,走,咱先找針去!”
聞騙子:“啊,又是針,這回是啥針啊?“
我笑了下說:“一般,普通中醫用的針具。”
於是,我們仨人又換了輛車,問了附近的一個大藥房確切位置,打車過去。
到了地方,進去一問,果然有我要的針具。
三棱針,成套的中醫鍼灸針,全都有。
我買了一根三棱針,又拿了一套的針具,接着又買了消毒用的酒精,棉籤,繃帶等物品。
付過帳後,原本說好要領小學回家治。可小學咧嘴拖着哭腔說,他實在受不了了,這滋味,又疼又漲的,要命啊!
大街上幹吧!
直接就找了個樹根底下,蹲着簡單消過了毒。
先三棱針,把小學胳膊肘部位幾個氣血凝聚的點刺了,放了一汩汩的黑血出來。
又拿針來鬆活附近被封的氣血。
這個,就不是點按穴位了。
而是找阿是穴來扎,阿是穴是什麼,醫家將其稱爲按壓痛點,或病竈反射點。這些地方,統稱是‘阿是穴’。
行鍼入體,一陣的搓揉,反覆的刺拉之後。接着又放了不少的血。
小學這才長舒口氣說:“舒坦了,舒坦了。”
聞騙子見狀,忙起身對附近圍觀的大爺大媽說:“大家好,我們這是鬧着玩兒呢,我們自個兒扎自個兒玩兒,我們不是大夫,真的不是。“
大爺大媽撇嘴,一副瞧不起的樣子,擰身,遁人。
聞騙子趕人,我則又拿出三棱針,消過毒後,再幫小學放了遍血,等確認流出來的全是鮮血後。我拔了針,一隻手托住小學的上臂,一手拿了小手臂,在那兒找勁兒。
小學咧嘴,咬牙,止不住地緊張。
我這時鬆手說:“行了,一會兒回家再治。”
小學長鬆口氣:“是啊,回家吧。”
我忽然一擡頭說:“喲,飛碟!”
小學:“啊……”一扭頭。
我這邊一使勁,叭嗒一聲。
胳膊接上了!
小學:“啊……”
一聲慘叫後,小學捂胳膊踉蹌倒退三步,倚在樹幹上,止不住地喘氣。
“壞了,壞了,壞了嗎?”小學滿臉驚恐。
聞騙子過去,拿起他胳膊,提拎了兩下說:“行了,這下好了,總算接上嘍。”
我解開繃帶,過去給小學胳膊肘纏了,完事兒又給他吊在脖子裡,打了個結,同時我說:“這幾天,這胳膊別吃大勁兒,否則還容易脫。”
小學長舒口氣,然後撲通一屁股坐地上說:“這,這世道,怎麼治病救人,還那麼難吶!”
聞騙子掏了根紅梅煙,叨嘴裡,深深吸了一口,蹲地上跟小學說:“兄弟啊,這世上,幹啥都不容易。”
說完,聞騙子拍拍小學肩膀,又跟我說:“成了?”
我點了點頭。
聞騙子微微一激動,但還是滿不在乎地問:“給了嗎?”
我回:“給了……”
聞騙子掐煙的手指在打顫兒:“多少?”
我:“一張卡,不知道。”
聞騙子一哆嗦,煙叭嗒掉地上,然後他立馬起身說:“走,咱查去!”
我們仨窮鬼,火急火燎地起身,着急忙慌地跑,跑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兒,然後又攔了輛出租車。
坐上去,聞騙子激動地都哆嗦了:“銀……銀行……”
司機笑了:“哪個銀行啊,這滿大街到處是銀行,您得告訴我哪家,哪個街上的,要不這車,怎麼給您開吶?”
騙子嚥了下口水問我:“哪個銀行?”
我掏出卡,看了眼說:“交行。”
騙子激動:“交通,交通銀行。”
司機又笑了:“喲,哥幾個,這是搶了誰的卡,還是撿了卡了?我可告訴你啊,這撿了卡是要上繳的,不然,這錢……”
聞騙子嘴角一抽:“我們,這,這我們工錢!”
“啊!原來如此,這可是急事兒,要緊事兒,瞧好了您吶,我給您找家最近的啊。”
十五分鐘後,司機給我們拉到了一家交通銀行的門口。
下車,付了車錢,我們仨一頭直奔銀行去,到裡邊一看,要領號排隊,沒辦法先轉到atm那兒,把卡塞進去,輸了密碼。聞騙子把腦袋湊到屏幕上一瞅。
下一秒,我看這貨激動了。
小學提拎個破胳膊湊上去問“多少,多少啊,聞哥,多少啊?”
聞騙子深吸口氣:“八……八……”
小學要哭了:“8塊嗎?”
聞騙子良久,這纔回過一口氣:“萬!八萬!”
八萬塊錢!
八萬吶!說實話,我長這麼大,這是我見過的最大一筆鉅款了。
可是,聞騙子,你也不至於這麼激動吧。
騙子哆嗦着將卡取出來。
然後一招手示意我們出來。
到了外邊兒,騙子稍顯淡定地說:“八萬!這八萬塊錢,咱可是沾了那個神秘大師的光嘍。”
我感慨說:“是啊,這咱要是自個兒出面,人家能給八百,那就是看得起咱們了。”
騙子點頭說:“江湖醫道就是這樣,得病之前都會說什麼我傾家蕩產無所謂,只要你能幫我把病治好就行。可病治好後,往往給的診金和錢財,都不及他之前承諾的十分之一。”
我歪頭想了下,的確是那麼回事兒。
當初我說要找針,鍾健的確講了,如果那個針可以賣,他寧願出一百萬!
聞騙子掂了卡又說:“可退一步,醫生要是有個險失,沒治好,或施術不當,給人治壞了。到時,錢不僅拿不到手,反而會讓人打的頭破血流都是輕的,嚴重的,命都可能丟了!”
嘆過一口氣,聞騙子說:“甭管怎麼着吧,這錢,咱賺的對得起天地良心,一個詞,乾淨!行了,這錢,範兄弟,你說吧,怎麼分?”
一共是八萬!怎麼分?
我想了想說:“這樣!咱們兄弟三個,也算是結夥了!這八萬,拿兩萬出來,大家一起用。剩下的六萬,一人兩萬!你看行嗎?”
聞騙子:“兄弟,你出的功最多,我看,你拿四萬,我和小學一人兩萬吧!”
我說:“不行,這不合規矩!聞哥,就像你說的那樣兒,大家都是一根繩上螞蚱,誰離誰也不行。再說了,這趟活兒,沒你我自個兒根本接不下來。還有小學,你看,讓人給禍害成這樣。沒功勞,還有苦勞,沒苦勞還有疲勞呢。”
聞騙子感慨萬千地舒了口氣,接着他伸手拍拍我肩膀說:“兄弟!就是兄弟!啥話不說了!咱以後,三人同心!擱這條道兒上,混到黑了!”
我說:“成,就這麼着。”
聞騙子:“那咱,把錢提了?”
我說:“提了!不過得先立個公用帳戶,以後大家用錢什麼的,就擱那裡邊出。”
提錢過程中,我一直好奇聞騙子爲啥對錢這麼激動。
後來,錢提出來,又拿我名頭,把兩萬存裡,立了新帳戶。最終,我們把錢分了。
聞騙子用接下來的行動,告訴了我原因。
聞騙子拿了兩萬,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上我們打車去了蘋果專賣店買了部最新的水果手機,接着,他又打車,領我們去了京城一所著名的行政類大學。
騙子在校區外打了個電話。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一個個子高高,長的跟聞騙子很像的小姑娘出來了。
騙子讓我們躲一邊,他自個兒過去,把手機給了那個小姑娘,完事兒又塞了不少的錢。
回來時候,騙子看到我,擡頭說了一句話:“我妹!讀研呢!我供出來的!”
說完最後一句,我看到騙子臉上放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