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第二塊石頭挪開,從楔石堆裡找來幾片厚度合適的石片,墊在低窪處,然後再次將主牆石放上。
經過反覆的增減和調整,兩塊主牆石的頂面終於達到了一個大致的水平狀態。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耐心,他不斷地用大石頭作爲主體,用小石頭作爲輔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創造一個水平的平面。
他沿着地穴的三邊,耐心地進行着這第一層的砌築。
哪裡低了,就用更大的石頭或者多墊幾片楔石,哪裡高了,就往下挖一點泥土。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在第一層砌完時,讓所有石頭的頂面,形成一個堅實穩固且基本水平的“U”形環。
當這最艱難繁瑣的第一層終於完成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地穴的底部,由一道由犬牙交錯的石頭構成,看似雜亂卻極其穩固的石圈所環繞。
他沒有休息,立刻開始了第二層的壘砌。
有了第一層作爲相對平整的基礎,接下來的工作變得流暢了許多。
他從主牆石堆裡拿起一塊長方形的石頭,仔細地端詳着它的每一個面,在腦中模擬它與下方石層頂面的咬合方式。
找準位置後,他將石頭穩穩地放了上去,並嚴格遵循着幹砌石牆最核心的法則“一塊壓兩塊”。
這個法則的含義是,上一層的每一塊石頭,都必須跨越並壓住下一層兩塊石頭之間的接縫。
這樣做可以有效地將上方的壓力向兩側分散傳遞,從而將無數獨立的石塊,鎖成一個受力均勻、結構穩固的整體。
他不斷地變換着手中的石塊,時而側放,時而豎放,在下方石層的頂面上反覆試探。
尋找出那個唯一的,能實現最大接觸面積和最佳咬合度的位置。
雖然已經基本吻合,但有的石頭依然有輕微的晃動。
他會立刻從楔石堆裡找出幾片厚度合適的石片,“叮叮噹噹”地用一塊小石頭當錘子,將它們用力地敲進所有可見的縫隙裡。
隨着楔石的填入,原本晃動的石塊被死死地卡住,再也無法被撼動分毫。
他的動作在重複中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熟練,不再需要過多的思考和試探。
僅憑手感和長久訓練出的空間直覺,就能迅速地爲每一塊石頭找到它最合適的位置。
林予安開始同步進行牆體的雙層砌築,他先壘砌好內外兩排主石,然後在中間形成的空隙裡。
再用泥土混合着之前收集的乾草和碎石,緊密地填充進去。
這不僅極大地增加了牆體的重量和穩定性,泥土和乾草的混合物也提供了額外的保溫性能。
時間在枯燥而又充滿力量感的重複勞動中飛速流逝。
林予安除了幾次短暫的喝水和食用貽貝肉補充能量,他沒有一刻停歇。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正在一寸寸升高的石牆上。
在砌到庇護所的石壁時,他停下了常規的牆體壘砌,開始着手建造壁爐的基座。
他挑選出幾塊最耐火的花崗岩,作爲爐牀和後壁的基礎。
他特別注意未來打算將壁爐的後壁砌成一個帶有微小傾斜度的弧形。
這樣能更有效地將熱量反射到庇護所內部,而不是讓其直接通過煙囪流失。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暗淡下來,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
凜冽的海風開始變得更加強勁,氣溫正在迅速下降。
“今天的工作,到此爲止了。”
他對着鏡頭低聲說道,聲音中帶着明顯的疲憊。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將施工區域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把零散的石塊歸攏到一旁。
看着眼前那道已經初具雛形的、高度達到四十釐米左右的石牆和壁爐基座,他心中涌起一股踏實的成就感。
雖然離齊腰高的目標還有一段距離,但最艱難的第一層已經完成,並且整體的框架已經顯現。
在生火做飯之前,他決定先去檢查一下今天佈下的所有“被動收入系統”。
他首先走向湖邊,那三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彈性自動釣魚竿,依然靜靜地保持着上弦後的緊繃姿態。
被拉彎的樺木杆蓄滿了力量,但那精巧的“4字形”觸發機關,卻紋絲未動。
他挨個檢查了水下的魚餌,發現都還完好地掛在魚鉤上,並沒有被小魚啃食的跡象。
“看來今天水下的魚情並不活躍。”他對着鏡頭平靜的分析着。
“水溫太低,魚的進食慾望不強,不過沒關係,這套裝置是24小時工作的,我們有的是時間等待。”
他沒有收回裝置,只是確認了一下機關的靈敏度,便轉身走向那片針葉林。
林中的光線更加昏暗,他藉着頭燈的光芒,依次檢查了那四個彈性吊索陷阱。
結果和他預想的一樣,所有的套索都還靜靜地懸掛在“兔子高速公路”上,沒有任何被觸發的痕跡。
又是雙雙空軍的一天,林予安完全沒有沮喪的情緒,在荒野中,期望每一次的投入都有立刻的回報,是不切實際的。
他所做的,是不斷地增加成功的概率,然後把剩下的,交給時間和運氣。
確認完所有的陷阱,他拖着疲憊的身體,返回了臨時庇護所。 他熟練地點燃火堆,將貽貝放入鍋中。
在等待水燒開的間隙,他坐在火堆旁,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看着跳動的火焰發呆。
一整天的高強度勞動,幾乎榨乾了他所有的體力。
他的身體極度需要休息和恢復。
鍋裡的水很快沸騰,貽貝一個個地張開了黑色的外殼,散發出鮮美的海洋氣息。
林予安沒有像往常一樣急切地享用,而是稍稍冷卻,纔不緊不慢地將一顆顆飽滿的貝肉挑出,送入口中。
晚餐很簡單,甚至有些單調,但對於一個疲憊到極點的身體來說,這些高蛋白的食物,就是最有效的修復劑。
吃完晚餐,他甚至懶得去處理熏製的兔皮。
他將火堆添足木柴,確保能燃燒到深夜,然後便鑽進了溫暖的睡袋。
幾乎是在閉上眼睛的瞬間,就沉入了深度的睡眠。
時間來到了第九天。
當林予安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打開攝像機看了下時間,屏幕上顯示的數字讓他心中一驚——上午八點!
他居然睡了接近十個小時,這在進入荒野以來是前所未有的。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深處的痠痛感已經緩解了大半,肌肉也重新充滿了力量,這正是深度睡眠帶來的效果。
但他沒有絲毫喜悅,反而一股強烈的緊迫感涌上心頭。
他立刻鑽出睡袋,甚至來不及整理,便抓起採集袋,快步衝向海邊,必須趕在潮水完全漲回來之前,完成今天的例行採集。
當他抵達海岸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頭再次一沉。
海面上,視野所及之處,漂浮着大量大小不一的白色物體。
它們隨着涌動的潮水,互相碰撞,發出“咔啦、咔啦”的清脆聲響。
“是流冰!”
“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快。”
他皺着眉頭,對着鏡頭語氣變得無比凝重的說道:“峽灣開始結冰了,雖然現在還只是些零散的碎冰,但這無疑是一個警告,一個來自大自然的最後通牒。”
“用不了多久,這些流冰就會變得更大、更密集,甚至會徹底封鎖整個峽灣,讓我的趕海活動徹底停止。我必須加速了!”
他迅速進入潮間帶,今天的採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拼命,瘋狂地將一簇簇貽貝和海螺掃入袋中。
此時已經顧不得精挑細選了,大小都裝,裝夠一揹包就倒在岸邊,然後繼續採集。
他今天冒着風險多采集了三十分鐘,大大小小的貽貝少說得有100多斤。
他必須儘可能的採集更多的貽貝,因爲這項採集的福利,大自然給予的這個饋贈窗口,最多還有十天,就會被徹底關閉!
持續的低溫會讓整個峽灣或海灣的表層完全凍結,形成一層厚實的海冰。
一旦海灣完成封凍,潮汐的作用會被極大削弱,低潮時也不再會有大面積的灘塗暴露。
到了這個階段,所有潮間帶的採集活動將完全停止,貽貝牀被封鎖在幾十釐米甚至一米厚的海冰之下,再也無法觸及!
林予安將所有的貽貝都運送到暫養池,這裡的情況好了許多,沒有那麼多浮冰,暫養池還是安全的。
他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了一頓冷早餐,隨後,他立刻奔赴那個未完工的工地。
地穴之中,那兩個如同衛士般矗立的石墩和一旁的壁爐基座靜靜地等待着他。
林予安戴上手套,沒有片刻的猶豫,直接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經過昨天的奮戰,地基的框架已經搭好,但離完成所有石工活的目標還有距離。
他今天的工作,是從昨天中斷的壁爐部分開始,完成剩下的兩個後方石牆,以及壁爐的壘砌。
後方的兩個石牆,靠近天然巖壁,它們的建造需要與前方兩個石牆以及巖壁本身進行復雜的找平。
接着,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壁爐的建造中。這不僅是一個取暖設備,更是未來庇護所的心臟。
他挑選出那些最大、最平整、最耐火的花崗岩,作爲爐牀和內壁的材料。
他仔細地構建着爐膛的內部結構,將後壁砌成一個帶有微小傾斜度的弧形,以確保最大化的熱量反射。
他又在爐膛的上方,巧妙地設計了一個被稱爲“煙架”的平臺結構,這是一個能有效防止冷空氣倒灌、並提高燃燒效率的關鍵設計。
他完全沉浸其中,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忘記了身體的疲憊。
他的世界裡,只剩下石頭與石頭之間那完美的契合。
午餐依然是幾個生貽貝,用最快的速度補充完鹽分和能量,便立刻重新投入工作。
傍晚時分,當他將最後一塊構成壁爐主體的石頭安放好時,一個堅固厚實,充滿了原始美感的壁爐雛形。
已經與東側的兩個石牆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它的高度,與石牆的頂面齊平,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地基系統。
他還測試了一下壁爐的效果,還算不錯,煙不會四散而是會順着煙道攀升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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