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啊？”陳禹用盡量輕鬆的語氣迴應，試圖驅趕走空氣中的重量。
不過等他轉身回望，臉上的笑容就再也維持不住了。
谷嵐目光如炬，完全沒給他任何迴旋的餘地。
“先說好，我可沒打算和你開玩笑。”抿了抿嘴脣，她彷彿下定決心般投來灼灼目光。
聽到她斷然的語氣，陳禹不由得苦笑起來：“你用這種表情看過來，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當做笑話吧？”
“這話其實是說給我自己聽的。”谷嵐微微頷首，聲音隨着情緒一同起伏不定，“如果不斷了自己退路的話，我怕到時候會找藉口逃走。”
有的時候逃避也算是種解決方法吧？想到自己現在其實就在做這種事，陳禹的臉上就不禁有些發燒。
不過對方此刻顯然沒有考慮他表情細微變化的精力，谷嵐閉上眼睛做起了深呼吸。不知道是不是大量冷氣灌入肺中的緣故，她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着。
潔白的雪花於空中墜落，在街道兩旁的燈光照耀下熠熠生輝。零散的雪花飄落在她身上，宛如點綴在夜空中的星辰，閃閃發亮。她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臉頰的紅潤漸漸暈開。
陳禹默然等着她醞釀好情緒。
……
“會長，你要快點了啊。”食指將略有下移的鏡框推回到鼻樑，陸詩瑤輕聲說道，“不然可就要錯過今天的重頭戲了。”
“果然還是要來的嗎？”
“是啊，沒想到這麼突兀，我還以爲是更精心一點的場面呢。”
“你居然還有心思說這種風涼話？”紀雪妍的聲音中多了幾分焦慮。
即使對方看不見，陸詩瑤還是壓低眼角，擺出無奈的笑臉：“那你覺得我應該做什麼樣的反應呢？”
“別問我，我只知道你心裡絕不可能這麼平靜。”
“會長你還真敢說啊。”她伸手推動眼鏡，聲音中蘊藏着幾分不悅，“我不是從一開始就說過嗎？不論她做什麼，都只是徒勞而已，我完全沒有擔心的必要。”
“我不相信。”
“隨你，總之，趕緊過來。”以強硬的態度切斷通話，陸詩瑤撇了撇嘴，再次對附近搜索起來，“爲什麼那個男的還不出現？”
看着她眉頭緊鎖來回掃視的狀態，阿爾法悄悄嘆了口氣，小聲嘀咕起來：“還說什麼不擔心呢，兩秒之內都推眼鏡三次了。”
陸詩瑤目光未動，但狐疑的聲音卻傳了過來：“你剛纔是不是說了什麼？”
第一反應就是矢口否認，但阿爾法轉念想到很有可能更令人懷疑，就改口說道：“是啊，我剛纔說的是會不會那個男的並不是最終下手的人呢？”
“那他們可用的人也太多了吧？”陸詩瑤砸咂嘴沉吟片刻，“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
“要真是這樣，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啊。”
“也不能說全都白費了，至少證明了對方確實有很大可能性出手。”她頓了一下，嗓音重透出了一絲森寒，“而且，那個女的確實會帶來危險。”
“這話是不是說反了？”魔杖拍打雙翼落到肩上，“難道不應該是他們先盯上了陳禹，才把那位牽連進來的嗎？”
“原因是怎麼樣都無所謂，”陸詩瑤擺擺手，完全沒有討論下去的興致，“對於我而言，只要知道那個女的留在他身邊很危險就足夠了——正好趁這個機會把她趕走。”
魔杖發出嘆息：“總感覺你越來越不講理了啊？”
“隨你怎麼說。”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她挑起眉毛，“這也是爲了那個女的好，要是讓她保持距離，那羣傢伙也就不會以她爲翹板了吧？”
“但這並不能保證她的安全。”魔杖的聲音依然低沉地敲在她心頭，“不如說，在失去了利用價值後，對方拿她泄憤的可能性會更大。”
陸詩瑤面無表情，似乎是沒有聽到阿爾法的話，但緊握的左手卻昭示着內心的暗潮涌動。
……
相互無言的默立半晌，陳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是不是有點冷了，我們找個地方暖和一下吧？”
仍然不能完全下定決心的情況下，他下意識地選擇了拖延。
然而，谷嵐並沒有給他拖下去的機會。
“我說，你有喜歡的人嗎？”她的嗓音有些虛幻，比起詢問，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陳禹心頭一緊，乾笑起來：“爲什麼要問這個？”
“只是想問問而已。”對方輕笑着向她邁進一步，縱然臉上依舊是如醉酒般的紅潤，但聲音卻平穩下來，“我啊，有喜歡的人了。”
彷彿有什麼堵在喉嚨裡，迎上她目光的瞬間，陳禹的聲帶拒絕了他發出的震動指令。
“他不是什麼出色的人，可以說是普通得讓人覺得可笑。居然能夠毫無特點到那種地步，某種程度上講，也可以說是很了不起了。”
一如她以往風格的發言，即使在應該褒美的地方也毫不猶豫地用上了充滿負面意味的措辭。不過，終究還是不同於往，在辛辣的話語背後，任誰都聽得出幾乎要滿溢出來的相反情緒。
“真是的，現在想想還是個一、丁、點都不浪漫的初見。”大概是想作出憤怒的表情，谷嵐眉毛皺到一半，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在那種時間那種地點，就算被我當做壞人也不該有怨言吧？”
不等陳禹作答，她就再次開口：“不，我知道，其實是應該怨言的，不若說拂袖而去纔是正常的反應。不過……”
她眯起眼睛，目光掃在陳禹臉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居然還真有能夠在那種情況下還拼命解釋，想要幫忙的笨蛋。”
“這算不算命運的安排呢？”迷幻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望向深邃的夜空。
“別說這種話。”話語脫口而出的瞬間，陳禹都被自己心頭無端涌起的惱火嚇到了，但舌頭依然違抗了念頭自動說了下去，“什麼‘命運的安排’啊，這種傻話不要再說了，這都是以自身意志做出的行動，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