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形勢危急,忽然人影晃動間,一人已攔在了丁善和於子菱身前,袍飛翻掌之下,“少林金剛掌”已紛劃踵至。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一直苦於無從殺入場中,好傾力協助楚留香退敵的忘嗔大師。
於子菱冷哼一聲,道:“你先來送死也好,待會兒省得老身的麻煩。”話聲之中,深木柺杖已斜劈忘嗔大師的腕肘,同時左掌換式成爪直扣向其右肩的“中府穴”。
而丁善這邊與其妻倒也頗有默契,竹竿點地成圈,帶勢而上,頓時一層灰霧,已遮蓋住了忘嗔大師的視野。
忘嗔大師見狀,只好橫一掌於目前,另外一手注功於端,繞身之下,已劃出一股罡氣,截掃丁、於二人胸前。
“砰!砰!”兩聲震響,忘嗔大師接連暴退三個大步,胸中氣血一陣猛翻,而丁、於二人只是身形微頓便又立即緩過勢來,於此他心下不由駭然道:“想老衲侵yin‘金鐘罩鐵布衫’近三十年,實不想在這夫妻二人合力之下,竟也有不支的跡象,難道上蒼今日真要亡我少林不成?”
此刻丁、於夫妻二人四目微自相對,丁善已提氣躍過忘嗔大師,竹竿揮動中,一招“旱地驚雷”直劈空問大師。
忘嗔大師大驚之下,忙援手阻攔,哪知於子菱此時深木柺杖已送抵身側。若執意救護空問大師的話,自己勢必重傷在於子菱的此招之下。當即,忘嗔大師大喝一聲,右掌舉式迎擊,左手一帶胸前的佛鏈,頓時鏈斷珠濺,一排佛珠夾雜着一股氣勁,直擊丁善身後。
別小視這瞬時之式,其實箇中已夾帶了“少林大悲手”、“萬手如來掌”等少林絕學,若非修爲已有較深的火候,實難一時間同時兩式併發。更何況斷鏈、扣珠、彈射一氣呵成,無不令人見後暗自喝彩、心生欽佩。
丁善聞風辨物,已知身後有暗器襲來,旋即去勢不變,竹竿劃圈守護身後,左手成掌加速向空問大師天靈蓋落下。
“叮噹”聲響中伴隨着一陣震擊,頓見丁善身形突然暴退開一丈之外,“哇”地一下從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出來,即刻就地倒坐。但口中卻含聲怒叫道:“好個空問賊禿,你好卑鄙……咳……”
原來適才緊急關頭,空問大師迸出殘餘的內功,猛地撩掌反襲。丁善萬萬不想空問大師在身中“鬆功軟骨散”如此長久的時間下,居然還能使出如此強大的內功,一時驚愕之下,再想補救已是不及。頓覺身體猶如被萬千石礅撞擊,拿樁不穩之下,跌身暴退。剛一站定已感胸中氣血一陣翻涌,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是再也隱忍不住的了。同時間他也十分的清楚,目前自己已身受“少林大悲手”的重創,再想反擊空問大師,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空問大師不愧爲一代掌門宗師,事起就一直暗納住一口真氣以防萬一,沒想到臨危時刻還真起到了立竿見影的作用。但他此刻因爲全力暴然施出,全身上下已連一點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更談何再戰?不過他心中卻早已洞悉了當前的形勢,於是忍口不語之下,只微微輕瞌上了雙目。一時之間,倒令對手無從知道他最終底細究竟如何。
於子菱見夫身受重創,心中大急,一個慌神之間,已被忘嗔大師覓得空當,當即穿掌越式之下,“砰”地一掌印在了其肩頭。於子菱身形一個踉蹌,忙杵杖緩勢,但還未待忘嗔大師乘勢追擊時,三條纖細的身影已飛縱而至,同一時間,三道寒芒分左、中、下三個方位直擊忘嗔大師身體。
其中一人呼聲道:“尊使先退,此處自有奴婢三人應對!”
忘嗔大師避過攻擊,定睛一瞧,此三人不正是那“血宗”主公的三婢女麼?於是當下便打算不再和這些黃毛丫頭纏鬥,虛式之下,數掌並出。哪知他原本以爲能輕易逼退三女的招式,轉機便被三女的默契配合瞬化作無形。此刻他方纔明白,原來自己眼中這三個黃毛丫頭的武功也非同小可。
其實他不知道,這三婢女原爲難民孤女,後來蒙受“百鍊回魂”季至遠的救助,還帶回家中撫養,併爲她們重新起名,分別爲:雅菊、絲梅、瑞香。於是乎,她們自小便成了其愛女的貼身丫鬟,更是其愛女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兒時玩伴。
由於眼見她們聰明伶俐,又爲了能爲愛女增添得力的近身護衛,所以季至遠特地對她們進行了密授親傳,一套“碎玉蓮花劍陣”經過多年來的歷練,更是有了相當的火候,是以忘嗔大師一時之間,卻也莫奈其何。
於子菱急速趕到丁善身邊,見過其夫無性命之愈後,心中方定。轉眼怒視空問大師,叱道:“空問賊禿果然是老謀深算,老身倒要看看你還能有得多大本事!”
此時八名短槍客,其中一人道:“右尊使,你此刻也已有傷在身,何不讓咱們去對付那空問老賊?”
於子菱罷手道:“老身這點傷還算不了什麼,但尊夫之辱卻非得親手拿回不可!”言畢,她再次氣慣深木柺杖,頓足之間,已衝空問大師撲去。
我心中急慮異常,長嘯聲中,寶刃脫手而出,玄即十指齊飛,十數道指勁分襲丘山和眼熟長者身體要害。轉眼間,“降雪玄霜”已飛抵於子菱身側。
於子菱突見寶刃襲至,急忙捨棄空問大師,改杖側擊。火星四濺之下,於子菱只覺寶刃氣勢不減,似要斷杖切臂。她當下再驚,撤杖、旋身一氣呵成,立時手臂猛感一陣清涼,定睛瞧去時,已見自己衣袖竟被寶刃削去了一大截。
而此時的“降雪玄霜”仿若長了眼睛一般,在空中一個盤旋之後,居然再次向自己立身之處擊至,並且同一時間,幻化出了萬千劍芒,封堵住了自己所有退路。
於子菱亡魂大冒,心下震駭,完全沒明白這世間上居然會有此等懸空飛舞的劍法。當下忙使出生平功力傾注杖上,“風捲狂沙”、“水泄不通”、“力挽狂瀾”、“拒敵千里”四式接踵揮出。
同一時間,一條灰白身影飛縱而至,火光電石中,“降雪玄霜”觸身彈開,玄即便又飛快地轉回到了我的手中。這時我忙揮劍擱開丘山的龍爪手,點足之下“浮光掠影”換位訣又迅捷地避開了眼熟長者的筘兵尺。
此刻才見到原來那條救助於子菱的灰白身影,正是那“血宗”主公“瑞香”。若我猜想不差,這位“瑞香”一定也是經過易容來的了。適才也怪自己過於大意,俗語有云:世間萬物,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會着了他們設下的“易容”圈套,以至於讓這位真正的“血宗”主公,輕易間便擺脫了我的控制,更導致了後面的全局被動。
以前就聽蓉蓉給我說過,猜測他們“血宗”組織中,或許就隱藏着一位易容高手在裡面。例如:丘山此人,就是一個再實在不過的完好樣板。“一子錯,滿盤皆輸!”這些古人的訓導,再次迴盪在我的耳際。
這不過是轉瞬間發生的事情,但言詞描繪起來卻甚是繁複。
我雖暫時阻止了於子菱的攻擊,若再想依樣畫葫蘆,只怕已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因爲此時那八名短槍客見狀後,已紛紛轉槍向我襲來,頓時之下,我便被他們十人圍攻在了中間。
於子菱心有餘悸地望了我一眼,轉對身旁的“血宗”主公道:“適才那詭異的劍法,真是那楚留香使出的?”
“血宗”主公頷首道:“於姨,你並沒有眼花。此種劍法正是那楚留香新近創出的‘御劍之術’。據探子回報,他可控劍飛行如同人親御,並幻化作萬千劍招,傷人於無形之中……”
我心中震驚着這位“血宗”主公,居然對我的事情瞭若指掌,暗忖着今日的局面又當如何再次逆轉。一道驚呼聲中,已有一名短槍客的左肩被我御劍寶刃所傷,而同一時間,我也險險地避過了丘山的“折骨綿掌”以及另一名短槍客的致命一擊。僥是如此,我的衣衫一角,仍被丘山的龍爪之手劃開了一道不小的破口。
丘山原本已是越戰越心寒,暗忖此時憑己和眼熟長者二人之力,居然難傷楚留香分毫,這簡直與以前在“亂石谷”時遇到的楚留香完全判若兩人。此刻終於見到楚留香已有不支的跡象出現,心下焉能不大喜?於是在大喝一聲之下,更是精招盡出,似欲即刻便想把楚留香傷於手下。
眼熟長者聞言後,已揚聲道:“此子不除,將來必成咱們‘血宗’的心腹大患。主公,現在你可不能再惜才了。”
轉瞬之間,我頓感手中壓力大增,看來眼熟長者此話一出,已引得“血宗”人衆盡施殺手的了。
就在我和忘嗔大師分身不暇之際,猛聞“雪山三狼”中的田不飛提聲叫道:“各位弟兄們,此刻正是一舉剷除少林寺的最佳時機,你們還在等什麼?建功立業可就在當前啦!”他此言一出,立即引得“血宗”門人呼聲大起。
頃刻之間,如同蜂窩被捅一般,黑壓壓地一大片“血宗”門人席捲而至,頓時便有十數名中毒少林弟子命損當場。
我心急如焚,奈何此時已是自顧不暇,彈指之間,雖然又傷得數名靠前的“血宗”門人,但是予以事態的發展,顯然已起不到絲毫的影響作用了。
就在這個萬分危機的緊要關頭,忽然一道劃空的長嘯響徹四方,一條形同幽靈般的鬼魅身影迅捷地竄入了“血宗”門人羣中。轉瞬之間,已有數十名“血宗”門人呆立當場,動彈不得。
緊接着,又是兩條身影一前一後尾隨即至,在一片掌影、指風之中,衝刺於前的“血宗”門人,猶如倒積木一般,淅瀝嘩啦地傾覆當場。頓時,場內便陷入了極度混亂的局面。
眼見倒地、定立、痛呼、叱喝人衆越加劇烈,“血宗”主公急忙揚聲呼喝道:“‘血宗’衆弟子,即刻後退不得有誤!”她此語一出,“血宗”門人紛紛撤勢後退,就連圍攻我和忘嗔大師的諸人也棄人遠遁。頃刻之下,局面又恢復到了兩勢對持的事態。
此時我方纔有機會看清,剛纔濟人之危的三條身影原來竟是一僧兩俗仙風鑠鑠的老者。只見此刻他們面容嚴謹之中帶着慈睦、不怒而威之中含着肅然。令人猛然間望去,不由得心生敬怯。
這時其中一位身軀微胖、頭頂精光、赤着腳丫、面容可鞠的老者長聲一笑,轉對那老和尚道:“老賊偷就是老賊偷,天下間跑路就數他第一,看來咱們二人這輩子都別想再趕上他的了。哈哈哈哈……”
那老和尚面目慈祥,飄逸的白鬚配在他那瘦長飽滿的臉上,真是再完美不過的事情了。只見他聞言後,合十微笑道:“阿彌陀佛!想不到近二十年的光陰,仍抹不掉你心中的不平,那你爲何不去向朱老弟親身討教一番呢?”
胖身老者鼻中輕哼一聲,道:“此時纔要我向這個老賊偷討教啊?那我豈不成了他的師弟?不成!不成!此事萬萬是做不得的。即使我老兒願意吃上這個大虧,此刻地上坐着的那個傢伙,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這身老骨頭可還想再多活上幾年呢!”當他說到那個“他”字的時候,便把手指衝我這邊指來,而說到“地上坐着的那個傢伙”時,卻把眼睛瞅向了一旁的胡鐵花。
那一身黑衣、骨瘦如材、雙目微自凹陷的老者,接口道:“誒!鐵老兒,你此言可大爲不妥。想那姓楚的小子,原本就是老和尚的嫡傳弟子,老夫幾時又成了他的師傅來着?這麼大頂高帽子,你還是留給別人戴去。”
他們言語至此,我心中已然明白,如此看來這老和尚一定就是楚留香的授藝師尊、少林老一輩的高僧渡難大師,而這位面容可鞠的微胖老者,想來便是胡鐵花的師傅,江湖上人稱“赤足漢”鐵中棠的鐵老英雄了。
不過這位黑衣長者又是何人?聽他們言詞之意,彷彿其對楚留香也有授藝恩澤,難道……他就是古龍大師小說中曾提及過的“夜帝”朱棘朱前輩?
此時但聞空問大師出聲道:“少林空問,見過師叔及二位前輩,請恕空問身中‘鬆功軟骨散’,無法施禮於前。”
渡難大師罷手道:“少林目前的處境老衲已瞭然於心,你們暫且先於一旁休息,此事老衲等人自會有所安排,你也勿須顧慮太多。”
空問大師聞言後,心中方定,忙依言再次瞌目調息,惟希望能儘早把毒素給逼出。
我見機忙上前行禮道:“徒兒楚留香,見過師傅及二位前輩!今日之事,弟子實在是罪責難當,望請師傅責罰!”
渡難大師看着我,捻鬚輕笑道:“香兒,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今日少林多虧有得你和鐵花二人的全力幫助,否則等爲師等人聞訊趕來之時,只怕此地早已是一片生靈塗炭的了。”他頓了頓又道:“適才爲師見你控劍懸空、幻式精妙,莫非近來你又有奇遇?”
我忙應聲道:“此話說來太長,容請弟子稍後言明。”
渡難大師頷首道:“我見你身上此時已有幾處小傷,不妨暫於一旁調息靜觀,此處之事有爲師等人處理就可以了。”
我點頭應是,心中着實對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師傅尊重到了極點。
此時鐵中棠靠來我身邊,嬉笑道:“楚小子,坐地上調息的那位小姑娘,可是你新近騙來的媳婦?”言畢,他把嘴巴衝藍雅茹那邊呶了一呶,完全一副“爲老不尊”相。
我乾笑一下,忙道:“這個嘛……”
鐵中棠不等我把“這個”道完,搶口又道:“這丫頭長得還真夠標緻的,不過我老人家可得事先提醒於你,你小子可別是個喜新厭舊的種,特別是不能做出一些對不住蘇丫頭她們三個的事來,否則我老人家第一個便不會放過於你。”
[備註:今天因爲要去探望一位好朋友身患重病的母親,所以耽誤了更新時間,在此特向各位讀者說聲抱歉。另外祝願我那位好友的母親能早日擺脫病魔的糾纏,重新燃起生命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