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哭,動靜可真不小,夏氏只覺得耳朵被震得嗡嗡發疼,原本因着吹了冷風就暈乎乎的腦袋更是被重錘砸過一般難受得緊。
擡起帶了四個戒指的手,夏氏點着霍泰環的額頭沒好氣地說道:“哭!就知道哭!”
“娘,爹都沒動手打過我,你居然打我。”霍泰環拍着桌子嚎啕大哭,“你不是我娘,你是壞女人。”一邊哭,他一邊把手邊的雞翅抓起塞到了嘴裡,哭聲轉成了嗚咽。
被霍泰環指控壞女人的夏氏臉都氣白了,自己平日裡好吃好喝地養着他,就這一巴掌便說他是壞女人!這兒子真是越來越沒個樣子了,想必是跟他那沒良心的大嫂學的!
把罪歸咎到無辜的楚良嬈頭上,夏氏再看霍泰環便又覺得心疼了,她拍着他的背說道:“是娘不好,娘氣的狠了,不過你也不該學你大嫂那脾氣跟娘作對啊。”
吸了吸鼻涕,又用手背蹭了蹭油乎乎的厚嘴脣,霍泰環不解地看着夏氏問道:“跟大嫂有什麼關係,大嫂什麼時候跟娘作對了?不都是娘找大嫂的麻煩麼?”
霍泰環一派天真的大嗓門可算是讓夏氏又丟了臉,此時此刻,夏氏恨不得把霍泰環給塞回肚子裡重生。
感受到一旁打探的目光,夏氏臉都氣白了,好容易才忍着沒發作,只牽強地扯着嘴角笑出來:“傻孩子,你又說胡話了,好端端的我怎麼會跟你大嫂過意不去?好了,今兒也算是玩夠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你大嫂身邊可缺不得人服侍,我啊,還得回去端茶送水呢。”
夏氏這麼裝可憐,卻是沒人領情,有人不屑地說道:“怎麼會有這種人!”
“看穿着便不是本地人,難免低俗了些,不看也罷,喝酒喝酒。”
面對這樣的評價,夏氏把牙關咬的咯咯作響,她這人生平最怕的便是被人說鄉巴佬。出門前她還特意仔細打扮了一番,別說是頭上金光燦燦,就是戒指,她也是把能拿得出手的都戴上了,要不是指頭就這幾根,她還可能再多帶些。
但怎知,這麼打扮,只會讓人覺得掉檔次,那一頭金燦燦的又不是同樣的款式,左一隻蝴蝶步搖,右一個鎏金梳篦,看着實在古怪。
事實上,霍泰環已是跟她說過了,這麼戴古怪的很,但夏氏只當他是小孩子不懂事,所以也沒往心裡去。至於楚良嬈府裡的下人,對着她哪裡敢說實話,這說了實話就是一頓罵,傻了纔去找不痛快了。
窩了一肚子火,夏氏只覺得一刻都在這裡呆不下去了,便狠狠地瞪着霍泰環道:“你走不走,你若是不走,今兒也就不用回來了,日後我也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聽到這句威脅,霍泰環猶豫了一下,一臉不樂意地磨蹭着起了身。
夏氏這纔算舒了口氣,從腰包裡掏出一錠二兩的銀子砸在桌上,她大聲道:“不用找了。”
拿起銀子看了看,店主噗嗤一下笑出來,說道:“這位太太您該不會是開玩笑吧,這一桌飯可得十五兩二錢,你這二兩銀子便是零頭也不夠啊。”
話音一落,便有幾個桌上發出吃吃的低笑聲,而一直旁觀的衆人也更認定夏氏是鄉下來的了。
聽聞一頓飯要十五兩銀子,夏氏嚇了一跳,隨即板着臉說道:“若是山珍海味也就罷了,這菜沒菜色,肉沒肉香的,給你二兩銀子那都是看得起你。”
“這麼說,這位太太你是想吃霸王餐了?”店主斂了笑,盯着夏氏不放。
“真是可笑,我還用吃霸王餐?”夏氏冷笑一聲,說道,“我不是已經付了錢了麼?別以爲用點餵豬都不吃的飯菜就能訛我的銀子!”
“哦?”店主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滿桌狼藉,說道,“既然豬都不吃,那敢問這些菜又是誰吃的呢?”
誰吃的?自然是她那寶貝兒子了!
夏氏慪的不行,卻又找不出反駁的話,憋了半天,才肉痛地掏出五兩銀子,說道:“就這麼多,別想再要了。”
“討價還價的客人我是見了不少,這般討價還價,我倒是第一次看見。”店主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今兒我也算開了眼,作爲回報,不妨就送你一程去見官!”
聽到見官兩個字,夏氏膝蓋就軟了,險些跪在了地上,可她很快就鎮定下來,冷冷地說道:“見官?你可知我是何人?”
“你是何人不要緊,這位太太,你知不知道,辱沒郡主可是大罪啊。”
夏氏臉又白了幾分,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我真是寧安郡主的婆婆。”
見夏氏這樣,霍泰環也縮到了她的身後,也難爲他那麼大的體積還要把自己弄成一團,看着實在滑稽,聽母親這麼說,他探出腦袋畏畏縮縮地說道:“我是郡主的小叔!”
“我呸!來人,把這不要臉的兩個人給我綁起來送去見官,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了,真當我這酒樓是吃素的!”
說完,早就待命的幾人紛紛上前,扭送夏氏母子要去見官。
同行的丫鬟在馬車裡見這兩人被人押出來了,先是一愣,隨即便下了馬車找着店主問了緣故。見她雖是個丫鬟,卻舉止大方,那店主並未輕視,直言道:“這對母子,出言不遜,竟說自己是寧安郡主的親戚,還吃飯不給錢,實在可惡至極!”
看到這丫鬟,夏氏便知道救星來了,但她嘴裡卻說不出好話來:“你這不知規矩的丫鬟,還不快替我說話!”
本還想出手相助的丫鬟露出驚訝的神情道:“竟有這種事,這事還是讓郡主知曉一聲纔是。”
沒想到這丫鬟竟然就是寧安郡主的人,店主拱手道:“姑娘請。”
眼瞧着那丫鬟坐上馬車便走了,夏氏先是一愣,隨即咬牙切齒。陰謀!這一定是楚良嬈的陰謀!以爲這樣就能趕自己走了?做夢!她一定要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知道不孝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