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過,夜裡多了幾分涼意,窗外明月當空,樹影叢叢,偶爾風過,帶起刷刷的樹葉聲。
毫無睡意的楚良嬈索性起了身,靠在窗邊想着心事。
諾哥兒也醒了過來,開口便是一聲響亮的哭聲。
外間守夜的媽媽敲門走了進來,幫諾哥兒換過尿布便又退下了。
瞅着轉眼便又睡着的諾哥兒,楚良嬈的面上才帶了幾分笑意。
諾哥兒無憂無慮的睡顏看着倒同霍泰楠有幾分相似,楚良嬈微微出神。
將小被子給諾哥兒蓋上,楚良嬈親了親他柔嫩的小臉,便又回到了牀上休息。
這一回,楚良嬈倒是很快睡了過去,就好像漂浮在空中的羽毛得以落地,心裡有了踏實的感覺。
雖是入夢,卻也是不得安穩,夢裡的人跟走馬燈似地換個不停。
楚良嬈也在夢中不斷忙碌,而究竟夢到了什麼,醒來以後,她卻又記不得了。
身心疲憊的楚良嬈看着哭鬧的諾哥兒,起身給他餵了一遍,就又躺回了牀上。
不知何時,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紅日漸漸浮出地平線。
天氣還未燥熱,卻也已經開始升溫。
少頃,有下人來通報,說莫青來了。
楚良嬈忙讓人把他叫過來問話。
這一天裡,霍泰楠這幾日都來了,柴房裡又關着一個大財主,實在是讓人心裡難安。
但楚良嬈卻是連謊都懶得編,這個時候,無論撒什麼謊都會被看穿,倒不如緘默以對。
雖然不必解釋,但該下的命令卻是不能少的。
能跟着來莊子的人本就是老實本分的,此時聽了吩咐,自是不會去亂說。
楚良嬈同莫青說過話,得知楚朝陽和霍泰楠已經去上了朝,便說道:“郡馬派你來還有什麼吩咐?”
“爺讓小的暫做郡主的侍衛,稍後王爺還會派人過來。”
沒一會兒,楚朝陽的人也到了。
來的人倒也是楚良嬈認識的,便是那兩個黑麪神。
帶着一身不改的冷酷勁,二人登場,便把莊子裡的丫鬟們給唬住了。
楚良嬈卻是覺得無比安全,但卻也隱隱擔心。
楚朝陽把丁二送過來不說,還把這兩位給派過來了,那他自己的安全又怎麼辦?
即便他是戰神,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保不準功夫會退步。
再則,楚良嬈印象裡的電影都是說,再牛的高手在羣毆面前都是戰五渣。
轉念想想,有霍泰楠同父親照應着,應該不會那麼懸纔是,她還是不要自己嚇自己纔是。
安慰過自己,楚良嬈坐下身來喝了一口茶。
臨近午時,已是最熱的時辰,霍泰楠卻還是頂着烈日騎馬而來。
好容易養回來的膚色又被曬得通紅,但他渾然不在意,只看着楚良嬈,確定她沒什麼大礙才放了心。
楚良嬈拿來蘆薈幫他擦拭,心裡又是甜蜜又是心疼:“夫君,阿嬈給你添麻煩了。”
看着楚良嬈溫柔的側臉,霍泰楠心裡軟成一片:“怎麼又說傻話了,我們本是夫妻,談何麻煩不麻煩?你當日都不曾嫌棄我身份落魄,我又豈能置你不顧?”
楚良嬈輕輕應了一聲,用指腹輕輕按着他塗抹過蘆薈的手背,說道:“這一下,只怕你又要黑了。”
“男子漢,黑一些怕什麼?”霍泰楠開朗地說道,“有我的襯托,娘子纔會更美啊。”
這麼一說,楚良嬈也忍俊不禁,擡起霍泰楠的另一隻手,她再度拿起蘆薈來塗抹:“你啊,這樣哪裡像個當爹的。”
霍泰楠憨厚地笑一笑,跟個孩子一般咧出一口白牙。
待楚良嬈塗好蘆薈,他說道:“涼絲絲的,倒是沒方纔那般灼痛了。”
“你自己回去了也別忘了塗。”楚良嬈吩咐道,“園子裡種了幾株,你要不知道,就讓下人去給你摘來便是。”
霍泰楠一一應了,等手上的蘆薈一干,就跑到了諾哥兒面前。
只一天不見,心裡的想念便濃的化不開來。
此時瞅着諾哥兒的小臉,霍泰楠聲音放軟了幾分:“諾哥兒生的跟阿嬈一般。”
“嗯?”楚良嬈偏過臉來,“我倒是覺得同夫君很像。”
說着,兩人對視一笑,都覺得好玩。
不過諾哥兒是他們的孩子,會同他們像也是情理之中。
之所以會覺得看着像對方,多數也是因爲心理因素起作用。
此時諾哥兒精神正是好的時候,看到霍泰楠,便咿咿呀呀地蹬着腿腳,好似在賣弄武藝一般。霍泰楠瞧着有趣,用手握着諾哥兒的小拳頭輕輕比劃起來。
在他的指引下,諾哥兒成功完成了一套簡單的拳法。
在旁看的楚良嬈笑出聲來,只覺得霍泰楠還真是孩子氣難消。
心裡的負擔因爲這一笑輕了許多,餘下點點感動,將頭偏靠在霍泰楠肩頭,楚良嬈輕聲道:“還好有你。”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所以格外珍惜生的機會。
而活着,不就是爲了這些溫暖和快活的事麼?
霍泰楠輕輕拍了拍楚良嬈的頭,說道:“娶你是我的幸事,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還是。”
這樣的情話,要放在往日,他是不會說的。
只是如今情況不同,兩個人都明白平靜只是短暫的,那一顆埋在地底的雷終是存在。
靜靜地依偎了一會兒,楚良嬈問道:“夫君,你還記得那位孫嬤嬤麼?”
“嗯。”霍泰楠略一點頭,說道,“阿嬈是不是擔心她的下場?”
楚良嬈輕輕點頭:“不管怎麼說,她都照顧了我母親那麼多年,如今又是神志不清……”
“阿嬈,孫嬤嬤的身子不好,興許……她活了這把年紀,也已經是足夠了。”霍泰楠說道。
楚良嬈不解:“身子不好?那一日見她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霍泰楠擡手輕輕撫摸着楚良嬈的發,說道:“這些年,她瘋瘋癲癲地活着,本就是爲了尋找到澤惠公主的下落,現在心願一了,支撐她的信念也就沒了。”心頭一酸,楚良嬈喃喃道:“難不成是我害了她?”“阿嬈,與其神志不清地活着,倒不如了結了心願,放下心結。”霍泰楠安慰道,“這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