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家焦頭爛額之際,楚良嬈府上也來了客人,這來的正是殷華公主。
看出殷華公主似有心裡話要說,楚良嬈待下人奉上茶便讓她們退下了。
“公主今兒精神看着好了不少。”楚良嬈說道。
“是啊。”殷華有幾分心不在焉地說道,“寧安,你可聽說了,桐楠她……”
輕輕點了一下頭,楚良嬈說道:“她也是個可憐人。”
“可憐?呵。”殷華冷笑一聲,但很快她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端起熱茶來抿了一口,她舒出一口氣來。
注意到殷華公主的神情,楚良嬈明白過來,畢竟桐楠勾搭了她的丈夫,自是不像她這個局外人一般能夠平靜地看待,只怕桐楠這一走,正是讓她大快人心。
靜默了片刻,殷華公主面上露出回憶的神態說道:“我曾經……也有過一個孩子,只可惜還未出世,便、便……”
聽出殷華公主聲音裡強忍的哽咽,楚良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說道:“公主。”
勉強地笑了笑,殷華公主說道:“原來世間當真有因果報應,她害我孩兒,如今也一屍兩命,這便是造化!”
這話,聽得楚良嬈心裡一涼,她知道殷華曾經有過身孕,但不知何故流產了,如今聽來,敢情還跟桐楠有關。而一直以來,殷華又和桐楠表面交好,甚至說得上是溺愛,哪裡看得出兩個人之間有這樣大的仇恨?
一個女人,隱忍了這麼多年,實在是心機頗深。
意識到這點,雖然楚良嬈手裡握着殷華公主溫熱的手,但卻覺得指尖冰涼。
但殷華並未察覺,她的眼裡閃着快意的光,讓人不得不懷疑,若不是顧及形象,她會不會張狂地大笑出聲。
深吸了口氣,殷華又絮絮叨叨說了幾句,但很多時候都是說到一半便岔開了話題。
這般顛三倒四的殷華絲毫沒有平日裡的雍容大方,便是楚良嬈都是頭一回看到。
說了一會兒話,殷華突然想起來什麼,便又急急忙忙地告辭了。
低下頭看了看被捏紅的手,楚良嬈吩咐道:“打水來,我要洗手。”
不一會兒,珠兒便端着熱水走進屋來,服侍楚良嬈洗過手,這才退出屋去。
送走殷華公主的杜媽媽也回來了,說道:“公主今兒看着真是有點不對勁,風風火火地來了,又慌慌張張地走,真是奇怪。”
見杜媽媽也瞧出來了,楚良嬈只含糊地說道:“聽說是府裡有急事,纔會這樣。”
靜坐了一會兒,楚良嬈拿出一本書來,但是看了半天,她都沒有翻過頁。
見狀,丁香問道:“郡主可是有心事?”
放下手裡的書,楚良嬈感嘆道:“只是沒想到,桐楠就這麼去了。”
丁香深有同感的說道:“是啊,這樣冷的天,怎麼會想到要投井呢,多受罪啊。”
楚良嬈腦子裡好像抓到了什麼,她問道:“你說什麼?”
“啊?”愣了一下,丁香重複了一遍,說道,“這樣冷的天,便是奴婢也不想沾到冷水,所以纔會這麼想。”
沒錯,就是這樣,桐楠那樣自恃清高的人,便是死也應該死得體面纔對,怎麼會選擇在天寒地凍的天去投井?
難不成,她並非自殺?
聯想到殷華今日的舉動,楚良嬈心裡不禁七上八下,殷華生性寬容豁達,按理不會沾上人命纔是。可是在這京都名門之中,又有幾人手上未曾沾上鮮血的?
見楚良嬈神色肅穆,丁香忍不住問道:“郡主,可是奴婢說錯了話?”
“沒有。”輕輕搖了搖頭,楚良嬈指了一事讓丁香去辦,自己則靜思起來。
如果這事真的是殷華公主所做,那她爲何要嫁禍給陳氏?是僅僅替自己洗清嫌疑,還是別有目的,如今朝廷和曹陳兩家早已勢如水火,論起嫁禍的對象,頭腦一根筋的陳氏的確是個絕佳的選擇。
因爲陳氏一人便能牽連兩家的命運,若是這事真鬧大了,一石二鳥也不是不可能。
推理出這些,楚良嬈不禁抽了口冷氣,看樣子,自是真是輕視了殷華公主。平日裡只見她享樂玩耍,卻是不知她會爲了報多年前的仇設下這樣的陷阱引人入套。
而且,早不折磨,晚不折磨,偏偏在桐楠有了身孕時才動手,這樣的心機,實在是讓人膽寒。可聯想到今日殷華的異樣,楚良嬈又琢磨着,會不會是另有其人,殷華公主也只是比用來轉移衆人注意視線的?
私心裡,楚良嬈並不希望這事是殷華公主所爲,兩人交好的這段時間,情誼早就不一般。可此時她得知殷華可能手染鮮血,心裡就多了一些想法。
可不是殷華,又會是誰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楚良嬈嘆出一口氣,此時此刻,她無比希望身邊能有個人幫着自己分憂,可是她的夫君遠在南疆,她又不想父親攙和進來,心裡的煩惱無從排解,只得憋在了心裡。
這種事,還是不要到處說纔是,免得到時候反而惹了麻煩在身上。
想着,楚良嬈叫了杜媽媽進來說道:“桐楠的喪事,你就走一趟吧,按尋常人家的份子給便是。”
“郡主?”杜媽媽不解,可見楚良嬈神情篤定而且不容反抗,便又咽下了嘴邊的話。
當天,杜媽媽便走了一趟,她說道:“靈堂都簡陋不堪,看棺木也不過是尋常的,當初公主可沒少給他們兩口子留錢財,這纔多久就被敗光了。”
楚良嬈也知道,以先駙馬和桐楠花錢大手大腳的性子,便是金山銀山也會揮霍一空,只是這麼快便這般,未免也太快了吧。
會不會,這其中又有什麼故事?
楚良嬈猶疑不定的同時,後宮之中,正一片歌舞昇平。
皇后笑盈盈地看着表演,身旁的管事彎下腰來低語了一句,她說道:“讓他等着。”
“是。”
“諸位妹妹,今兒這樣大好的日子,本宮帶個頭,先乾爲敬,你們隨意。”皇后端起酒樽站起身來,用寬大的衣袖擋着酒杯喝過酒,她便說道,“本宮在這你們玩的也不自在,就不多留了。”
“哪裡有不自在,都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我等才能跟着樂呵樂呵呢。”熊貴妃笑盈盈地說道,“只是可惜了,這樣大喜的日子,陛下卻還要批摺子。”
看着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的熊貴妃,皇后說道:“聖上自是以國事爲先,豈有可惜一說?”
“姐姐說的是,陛下心繫天下,便是臣妾看着也心疼得緊。”熊貴妃說道。
這些日子,皇上都在熊貴妃這歇着,她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自是有膽子站出來牆皇后兩句。皇后卻是滿不在意的模樣,笑了笑,便起身離開了。
“哼。”鼻孔裡輕哼一聲,嬌豔異常的熊貴妃用帕子蘸了蘸殷虹的嘴脣輕聲道,“什麼皇后,還不是氣數已盡,若不是本宮沒有孩兒,這風印哪裡輪得到你來拿?”
“娘娘。”身邊的人警惕地看看四周說道,“慎言啊。”
“怕什麼,這後宮之中,還有誰敢於本宮作對不成?”熊貴妃挑眉看過眼前帶着討好笑容的衆人說道,“這些人還指望着本宮能分點雨露給她們呢。”
自大的熊貴妃哪裡會知曉,皇后便站在門外靜靜地看着她,扯了一下嘴角,她背過身去:“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說罷,便拖着長長地衣襬坐上了鳳輦。
回到寢宮,卸下層層妝容,皇后對鏡說道;“出來吧。”
話音一落,一襲白衣勝雪的男子便從簾後站了出來,單膝跪地道:“娘娘。”
“起來吧,這一次你可是立了大功,有賞。”皇后從鏡中看了一眼男子說道,“蕭大班有什麼心願不妨告訴本宮?”
蕭明月垂首說道:“小人不敢有奢望。”
不敢有可不代表沒有,皇后背過身來正視着蕭明月,雙眸微眯,她說道:“說罷,在本宮面前還吊胃口不成?”
聞言,蕭明月說道:“回娘娘的話,小人想要那個孩子。”
皺了皺眉頭,皇后說道:“這世間什麼女子你得不到的,何苦要她肚子裡那個?”
“娘娘,小人別無他想,就這一個心願,還望娘娘成全。”蕭明月再次跪下身,恭敬地磕了個頭說道,“小人自幼流離失所,從不知親情爲何物,小人不想自己的親骨肉也淪落至此。”
“哎。”皇后站起身來,虛扶了一下說道,“你這是做什麼,本宮又沒說不答應你,只是這事可不是口頭說說那麼容易。”
“小人明白娘娘的爲難,這事無須娘娘費心,小人自會搞定。”
敢情,只是通知自己一聲麼?皇后反應過來,但並未怪罪,不過是個私生子,他要便給他,誰叫他如今本事大呢。
點點頭,皇后說道:“便隨你。”
“謝娘娘。”蕭明月又行了個大禮。好整以暇地受了這一禮,皇后又問道:“桐楠這一死,朝堂之中少不得風波,你既想要那孩子,就提醒陳氏多個心眼,省得被她父親利用,到頭來成了犧牲品。”早就想到這點蕭明月露出一個意外地表情,問道:“這……怎麼可能,那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虎毒尚且不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