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固然有幾分諷刺,但說的也是實情。
畢竟陳小姐那性子是衆所皆知的,如今弱夫悍妻,真是有的瞧了。
杜媽媽說這話時,楚良嬈正在看店裡的賬本,她擡起頭來若有所思。
本還說的起勁兒的杜媽媽心裡打了個突,問道:“郡主可是有什麼要吩咐的?”
“哪有什麼吩咐,只是在想一些事。”楚良嬈說着,手指輕輕撥了幾下手邊的算盤,隨即提筆在賬本上記下一筆。
看楚良嬈專心致志的模樣,杜媽媽自覺歇了聲,沒再八卦下去。
看着面前的數字,楚良嬈心事又多了一重,她倒是料到這一次店裡因着趕工的緣故不會賺太多,可卻是沒想到會賠錢啊。店裡看着情景一片大好,可支出卻也是觸目驚心,單是換燈這一項便是不小的數目,也難怪這個月還沒到底,朱秀才就把賬本給送來了,想必他也看出問題來了。
翻來覆去算了幾遍,楚良嬈不得不承認事實,自己的店是真的虧本了。
賬本上每一筆錢用在哪裡都一目瞭然,很顯然不是賬目出了問題,問題很顯然出在了她自己的身上,一味想着製造好的工作環境而忽略了預算,這真是個問題。
至此,楚良嬈方纔明白了做生意有多難,許多時候更是兩面爲難。
在一旁服侍的杜媽媽見楚良嬈一看便是好久,她勸道:“郡主,歇一歇吧,可別傷了眼睛。”
楚良嬈也知道再怎麼看,花的錢也回不來了,便放下賬本,輕輕應了一聲。
而杜媽媽則端來了甜品,給楚良嬈滋補。
用了小半碗,楚良嬈便靠在了榻上想心事。
她覺得,單是定製衣服,這面對的羣體依然很廣,畢竟這裡是京都,名門大戶多了去了,這上門下單子的自然也是不少。再則這一次自家的產品受到的風評不錯,只怕日後下單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而方纔杜媽媽說話的時候,楚良嬈腦袋裡卻閃過了一個念頭。
若是日常穿的衣裳,自然是誰都能穿的,可若是嫁衣這一類特定場合才能穿的衣裳呢?
這個想法看着很有效,但楚良嬈卻沒有再莽撞地施行,而是去了店裡找刺繡的師傅和朱秀才,跟他們開會商討。對於楚良嬈的提議,朱秀才自是贊同的,但也有反對的聲音,畢竟嫁衣這種東西很鄭重,大戶人家鮮少會選擇在外訂做,而賢惠一點的女子更是早早就繡好了自己的嫁衣,所以,若是將店裡的訂做範圍縮小,只怕會侷限。
坐在屏風後的楚良嬈想想也有道理,但是她卻還是不想放棄。
因爲看不到楚良嬈的神情,所以來開會的人都不知道楚良嬈還沒有死心。
回到府裡,楚良嬈便又琢磨起來,既然嫁衣不行,那首飾呢?很快,楚良嬈便意識到,自己因爲頭一次虧本竟亂了分寸,好好的服裝店竟想到首飾去了。
想了想,楚良嬈提筆把自己的想法和擔憂都告訴給霍泰楠,希望他能給自己提一些建設性的意見。這一次,霍泰楠的回信很快,隨着回信一併到的還有他的貼身莫青。
風塵僕僕的莫青顧不上整理儀容,便尋到了楚良嬈,雙手奉上信件道:“爺知道郡主急着,便差小人快馬加鞭將信送到,爺還說了,郡主若有什麼要吩咐的,可以儘管吩咐小的去做,郡主只管放寬心便是。”
這一番話,透出濃濃的體貼,楚良嬈心裡暖暖的,笑着說道:“想必你也累了,下去好好歇歇。”
“是。”莫青行過禮退下身。
楚良嬈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件,先是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隨即細細地看起來。
信中,霍泰楠表示店裡如今已經有了固定的客源,不應該輕言放棄,至於虧本的事也讓楚良嬈不用介意,而跟信放在一起的便有兩張銀票,看着銀票上的數額,楚良嬈不禁愣了一下,隨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氣嘟嘟地說道:“這男人,到底還有多少私房錢?”
說完,楚良嬈便想到霍泰楠這可是出資來支持自己,再惦記他的私房錢只怕不好吧?可是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楚良嬈又糾結起來,她本來就是個糾結的人,自打懷了孕更是疑神疑鬼的,讓她自己都覺得不認識自己了。
將銀票放好,楚良嬈又拿起信看了一遍,隨即又叫來已經梳洗過的莫青問道:“爺那邊可好?”
“一切都好,只是……”莫青欲言又止。
看他這副樣子,楚良嬈便知道有事,她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情況並不樂觀。”莫青簡而言之後,又怕楚良嬈聽不懂,便補充道,“之前和這一次比起來,便是小巫見大巫。”
“這麼嚴重?”楚良嬈坐直身子,問道。
“嗯。”莫青鄭重地點頭,說道,“爺本不想讓郡主您擔心,但又怕郡主您多想,所以特意叮囑小的,無論郡主您問什麼,都要老實回答。”
這一次霍泰楠倒是學乖了,但楚良嬈卻還是放心不下。
之前的戰事她便已經有所耳聞,戰場上的殘酷她也是知曉的,若是再次爆發戰爭,只怕這一次南方的經濟會許久都恢復不過來,看樣子,對方真的是早有預謀。這般佈置,難不成還真的是出了內奸?
再聯想到丞相的舉動,楚良嬈又深思起來。
按理說這種事不該她來操心,可誰叫她男人在前線呢,她少不得要多費點心。可楚良嬈掌握的消息有限,又不可能單憑隻言片語就推測出真相,所以,她只能靠猜。
看着莫青,楚良嬈問道:“爺這次是不是不回來過年了?”
莫青想都沒想便點了頭,神情多了一絲不安道:“郡主您放心,爺武藝高強,一定會沒事的。”
當看到莫青毫不猶豫地點頭,楚良嬈心便涼了一半,看樣子,這一次的仗是打定了。而作爲武將的霍泰楠不用說一定會上戰場,刀光劍影之下,哪裡會有安全的依傍?
可遠在京都的她卻還是錦衣玉食,享受着前呼後應的服侍。
見楚良嬈有幾分怔忡,莫青勸道:“郡主,爺說了,他有空便回來見您。”
那也要有空才能看啊,這打起仗來哪裡還會有空,難不成打一半他站出來喊停,說“不好意思,我回家看看娘子,你們在這候着,我稍後便回來跟你們繼續打”?
腦袋裡浮現畫面,楚良嬈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下去吧。”
莫情不再多言,自覺退下。
隨後杜媽媽和丁香便走進屋來,看着楚良嬈問道:“郡主,可是郡馬他出了什麼事?”
楚良嬈擺擺手,說道:“哪裡會出什麼事,媽媽便把不用擔心了。”話一出口,楚良嬈便體會到了霍泰楠之前跟自己隱瞞真相的心情,心裡不禁又難受了一分。
雖然楚良嬈口頭說沒事,可杜媽媽哪裡看不出她有心事,但她也沒再多問,只道:“郡主,趁着這兩天天好,不如出去走走?大夫不也說了,常走動對身子好。”
聞言,楚良嬈說道:“也是,媽媽讓人準備吧,明兒去廟裡上香。”
這……上香和散心不是一回事吧?杜媽媽心裡無奈,轉念一想,好歹郡主肯出門了,這拜拜佛燒燒香也好。
想着,杜媽媽自去吩咐下人,讓他們準備。
而楚良嬈則開始着手處理店裡的事,將可以轉正的人名單寫了一份,楚良嬈交給丁香說道:“明兒天亮讓人送出去。”
“郡主,這天還不晚,不如讓你奴婢送了去?”丁香建議道。
“也好,讓周媽媽陪着你一起去吧。”楚良嬈說道。
知道楚良嬈這是擔心自己的安慰,丁香也沒有拒絕,看到周媽媽時,她不禁歉意地說道:“又要麻煩媽媽了。”
“這哪裡是麻煩,不過是走兩步的事。”周媽媽無所謂地說道。
丁香笑了笑,說道:“媽媽可真是個好人。”
二人攜伴出了府,周媽媽說道:“這兩日郡主看着真是不好,你在她身旁服侍可得多上點心,聽老人說,孕婦的心性大,要多順着。”
“媽媽放心,難不成奴婢還敢欺負到郡主頭上去?”丁香玩笑了一句,隨即擰起眉頭,“說起來,還是因着郡馬爺不在的緣故。”
深有同感的周媽媽點頭道:“是啊,郡馬在的時候,郡主哪天不是樂呵呵的,現在這幅樣子,媽媽看着都心疼啊。”
“可是郡馬爺又不能回來……”丁香說着,問道,“媽媽,會不會是南方出了事?”
提到政治,周媽媽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壓着聲音說道:“南邊向來不太平,上一次的事便還沒弄清楚,這一次,只怕是有些麻煩,也無怪郡主會擔心了,這要出事可誰都說不準。”聽了這話,丁香臉色都白了,但她沒多問,只默默地跟在了周媽媽的身側。若是……丁香不敢想下去,生怕自己烏鴉嘴,讓郡主和未出世的小公子受了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