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達成共識,曹丞相便對陳閣老格外和顏悅色,當天就把懷着身孕的兒媳給接了回來。
能讓公公親自出面迎接,這是何等的面子?但陳月兒並沒體會到父親的良苦用心,她知道丞相是對父親有求才會出面,既如此,那她就該端出架子來。
想着秋後算賬的曹丞相也懶得跟她一般計較,把人接回府上便丟給夫人了。
面對殷勤的婆婆,陳月兒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好似她纔是做婆婆的一般,那叫一個矜持。
曹夫人一輩子過得何其嬌貴,偏偏在陳家母女面前卻是被拉低了身段,若不是夫君提點,這時候她哪裡還會正眼看陳月兒?再則,府上也有些不好的傳言,讓她記到了心裡。
雖然自己的長子過世讓她很傷心,可自己的二子也有出息,若真要讓一個不清不白的人來當長孫,倒還不如沒這個孫子。
曹夫人知道自家老爺做的事逆天而行的大事,這要成了,那日後她可就貴不可言了,而她的兒子孫子也自然不再是尋常官家,到時候也是龍子龍孫。既如此,就更不能讓一個身家都不甚清白的女子佔了便宜。
就是曹丞相不吩咐,曹夫人也沒打算讓陳月兒活過生產。
這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一個坎,若是沒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她頭上來。
她想過了,等孩子生下來,便說是夭折了,私下裡交給尋常人家去養着,好歹讓他一輩子衣食無憂便行了。便是這,都還是看在了長子的份上,若是這孩子真是洪兒的,她養着自是沒問題,若是別處來的孽種,她也算是仁至義盡。
至於這段日子,她能忍就忍着點,不能忍就當沒看到罷了,反正陳月兒也得意不了幾日了。
曹家的少奶奶回府的事又成爲了茶餘飯後的談資,之前說三道四的人都覺得古怪,可卻又不知道還能編排什麼。畢竟這一次是曹丞相親自出面接了兒媳回家門,單是這點就可以看出曹丞相的誠意了。
至於這其中的彎彎道道,身爲外人自是揣度不到。
很快又傳出一種官方的說法,那便是陳月兒之前回孃家都是因爲想家了,這纔回去,如今都要過年了,自是要接回來過年的。
這個說法聽上去倒也過得去,不過卻還是讓人覺得古怪。
不過眼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過年這上面,所以倒也沒如往日一般較真。
當然了,這種事在楚良嬈聽來實在是天方夜譚,兩家如今表面修好,不過是爲了一時利益罷了。實際上雙方積怨已深,只是還沒到真正撕破臉的時刻,而陳月兒日後的日子自是不會像現在這般好過。
不由得,楚良嬈想到了不作死就不會死這句話。
陳月兒的人品作風她是見識過了,打從一開始她就對她毫無好感,也早預料到她的下場不會好,所以如今也不算意外。
收斂心思,提筆揮毫,楚良嬈開始每日必修的練字。
如今她行動已經有些不便,而練字則成了一項很好的消遣項目。
楚良嬈知曉,自己的字在真正的大家之中並算不得什麼,那一日之所以能驚豔,無非就是藉着那一首詩的光彩,再則她寫的並非閨秀常寫的簪花小楷,而是肆意張揚的行草,故而纔會把人震懾住。
此時京都也隱約傳出了自己的才名,楚良嬈琢磨着自己好歹也不能辱沒了這樣的誇獎,索性就把昔日的練字時間延長,不練字的時候也多會拿着字帖來鑽研。
雖只是短時間的自我約束,但楚良嬈卻覺得進步極爲明顯。
那種精神上的昇華,令楚良嬈感覺到一種格外的寧靜,這種寧靜並非萬物無聲的寂靜,而是能讓人聽到落雪的聲音,讓人感知到墨滴下的聲響,彷彿平日裡無法感知到的事物都變得格外出彩而迷人。
除去練字,每日的音樂鑑賞也是不可缺少的。
之前楚良嬈都是聽幾個師傅合奏,但這兩日卻因爲練字新的感悟,偏愛上了古琴的靜雅。
一碟糕點,一首清曲,時間的流逝似乎都慢了下來。
閉目享受之際,楚良嬈清楚地感覺到肚子中不老實的小傢伙又動了起來,不過不同於以往的粗暴,這一次倒是柔軟了許多。
摸着肚子,楚良嬈不禁笑出來,問道:“難不成你還想跳舞?”
聽楚良嬈開了口,本還在潛心撫琴的師傅停下了動作,擡眼看向楚良嬈。
楚良嬈見自己打斷了師傅,笑着道:“這孩子聽了這般動聽的琴聲,又開始施展拳腳了。”
聞言,師傅也笑起來,說道:“可見是個有悟性的。”
“有沒有悟性說不準。”楚良嬈溫柔的拍拍肚子,說道,“不過我知道他喜歡。”
尋常父母有幾個不是報着望子成龍的心願了,在聽到有悟性這樣的誇獎後,又有幾人不會動心思讓自己的孩子來學學?可楚良嬈的態度卻讓師傅十分意外,單單是說孩子喜歡。
其實她們都知道現在孩子沒出世,說什麼都是爲時過早,所以楚良嬈這份格外隨和的心態纔是真正應該有的心態。
短暫的插曲後,師傅再次奏響了古琴,清脆的音符隨着琴絃的撥動傳出,再次放慢了時間的腳步。
楚良嬈欣賞之餘,又想到了新家的那間竹屋,若是能在那裡煮茶聽琴,會是何等的雅興?
可這一切,都建立在霍泰楠在的時候,若是沒有他在身邊,楚良嬈便覺得索然無趣了。
算起來,霍泰楠這一去就是幾個月,如今更是連一封家書都沒有了,自己的書信也不知他收到了沒有。雖然楚良嬈也有擔心,不過卻沒收到什麼消息,所以楚良嬈便只是靜候,不再胡思亂想。
楚良嬈欣賞過古琴,師傅照例行過禮便要走,杜媽媽卻叫住了她,拿出一個小荷包來。
看到荷包,師傅的臉色就變了,思忖着難不成是她方纔說錯了話,所以要趕自己走?杜媽媽解釋道:“就要過年了,這是一點小意思,圖個吉利。”這麼一說,彈琴的師傅才放心下來,但卻並沒有接過荷包,她說道:“郡主給的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