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長知道,雖然丁楚說得簡單,但其中的兇險不是言語能夠形容的。就拿去胡三軍中找翠羽一事來說,他知道丁楚把翠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他放棄與翠羽匯合,並不是簡簡單單一句“九死一生才得以逃脫”可以概括的。
如果說丁文長對丁楚的感情是感激,感動,那麼對陸博濤,沒有一個適合的詞語能形容那種複雜的感情。如果不是陸博濤,或許所有人都會死在碧琰山莊。如果不是他,他們或許根本找不回兒子。再往遠一些,如果不是他,他和宋舞霞無法再次結爲夫妻。可就是這樣的一位恩人,即便他已經極力掩飾,丁文長還是能發現,自從他們回來,他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瞥向宋舞霞。那種壓抑的,卻又無法掩飾的目光。
丁文長順着陸博濤的目光朝門口望去。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又在哭了。有時候她雖然很堅強,但大多數時候她都只是一個愛哭的小女人。
他知道陸博濤愛她,不是把她當成宋清霜的替代品。他的愛僅僅是一個男人單純地愛着一個女人。這種愛會讓他不惜一切保護着她的孩子,哪怕背棄了家族,被皇帝通緝。
丁文長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愛上宋舞霞的。一開始他對她有憤怒,有愧疚,有如釋重負,可漸漸的,她成了空氣一樣的存在。他說不清自己愛上她哪一點,但她是他最重要的一切是毋庸置疑的。
他走向陸博濤,想對他說一聲“謝謝”。陸博濤看到了他,對他禮貌性地笑笑。一瞬間,丁文長所有的話語都哽在了喉嚨裡。
“父親……爹爹……”小天原本與雁翎、雀翎玩得好好的,突然間就對着丁文長大叫了起來,不顧拉扯他的雙胞胎,拼命想往父親身邊走,兩隻手舉得高高的。
丁文長知兒子一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只得走過去。小天見他靠近自己,拉起他的手就往宋舞霞那邊指。他雖然還不會說完整的句子,卻極會看人臉色。此時,小愛也發現母親正在哭,吸吸鼻子,眼見着就要哭了。丁文長只得抱起女兒,牽着兒子走向宋舞霞。
宋舞霞不斷對丁立軒解釋着路上發生的一切。看房中依舊毫無動靜,哭得更傷心了。丁文長把女兒交給宋舞霞,伸手敲了敲門。他說不出哄小孩的話,只能用父親的口吻要求丁立軒開門。
宋舞霞對丁立軒的愧疚早就淹沒了她的理智。聽丁文長語氣生硬,哭着說:“是我們失約在先,你就不能好好說?”
小愛眼見母親在哭,一邊拿小手給她擦眼淚,一邊已經在扁嘴了。“娘,不哭,不痛。”小天仰着頭,天真地哄着宋舞霞。在他的觀念中,只有痛了纔會哭。
看着一雙龍鳳胎,想着就是因爲他們,才讓丁立軒再次經歷了被遺棄的痛,宋舞霞更是傷心,蹲下身一把摟住兒子,喃喃着:“小天,是我們對不起哥哥……”
“哥哥,哥哥。”小天胡亂叫着。他不知道哥哥是什麼,但一路上總是聽到這兩個字。
丁文長看着一大二小三人,額頭隱隱作痛。他最束手無策的便是他們三個一起哭。“霞兒,你先起來,這麼多人看着呢。”他試圖喚回宋舞霞的理智。
“嘩啦”一聲,房門突然打開了。衆人皆是一驚。宋舞霞急忙起身,額頭撞上正欲低頭扶她的丁文長。又見女兒快被他們撞倒,兩人一起去扶,慌亂中又撞了一下。小天看父母狼狽,“咯咯”地笑了起來。應該是樂極生悲吧。他本就剛學會走路沒多久,沒有站穩,一下子撞上了身後的門檻。眼看着快摔倒,門口的丁立軒不得不抱住他。
本來九歲的男孩想要抱住一個一歲的孩子,並不是不可能,可偏偏小天是撞上去的,衝擊力作用下,兩人滾做了一團。
“哥哥,哥哥。”小天胡亂叫着,燦爛地笑着,只因丁立軒當了他的肉墊,他摔得一點都不疼。
丁立軒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臉。因爲長途跋涉,小天的皮膚不似他那般白皙,但他發現,他的眼睛與自己極像。再加上小孩子天生的那種無辜,純潔眼神,丁立軒的心不覺就軟了。
這段時間以來,衆人不斷告訴他,他的父母選擇與他分道而行,只是希望他能儘可能地安全離開。他們沒能第一時間找來,一定是路上發生了什麼事。在離開京城之前,他已經隱約知道,他馬上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其實他並沒有大家想得那麼生氣。他看到宋舞霞他們,扭頭就跑,不過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一直沒開門,是因爲找不到臺階。其實,剛纔聽了宋舞霞的解釋,他已經一點都不生氣了。他覺得自己應該像陸叔叔說的那樣,有廣闊的胸襟。男子漢就應該學會原諒別人,照顧別人。
看陸博濤就在不遠處看着自己,丁立軒急忙起身,接着又扶起弟弟,恭恭敬敬地對宋舞霞、丁文長行禮,喚着“父親,母親”。
宋舞霞一聽丁立軒又喚自己“母親”,一步上前,摟着他就哭了起來。丁立軒在勸說無果的情況下,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父親。一頓小插曲很快就結束了。
晚上,待孩子們都睡了,衆人聚在一起商議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丁文長等人一路行來,已經發現皇帝及太后沒有繼續派人追捕他們。因此眼下最讓他們擔心的反而是胡三及另外幾個先行前往徐州的人。
說起來,當日他們生怕陸博濤已經把孩子們送往徐州交給胡三,兩人讓陳鐵強先行前往徐州打探消息,有結果再通知他們。可過了這麼長時間,眼見着都可以往回徐州幾次了,他們依然沒有得到陳鐵強的消息。在丁文長看來,既然他們是跟着他離開山村的,他們就是他的責任,於是他建議由他及丁楚先行去徐州打探消息,隨後再做打算。
宋舞霞雖然很想與丁文長共進退,但雙胞胎,龍鳳胎,再加上丁立軒,五個孩子,她不能扔下不理,全部扔給桂花,更不能把他們置於危險。
就丁文長的決定,陸博濤沒有發表意見,只是說魯蒼南熟悉京城的情形,他希望丁文長能帶着魯蒼南同行。言下之意是要他們去徐州之前能先去京城。
丁文長也曾想過先行回京,畢竟太后和皇帝同時停止對他及宋舞霞的追捕,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可他在京城也算是名人,萬一被人認出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當下,既然陸博濤沒有明說,他也沒說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說,他和丁楚只是偷偷去徐州瞭解情況,並不一定會有危險。陸博濤聽丁文長這麼說,也就沒再多言。
宋舞霞對丁文長拒絕帶魯蒼南同行,心中是有些不滿的,畢竟魯蒼南武功了得,能避免潛在的危險。但魯蒼南是陸博濤的人,她也就沒再贅言。
第二天一早,丁文長和丁楚一早便下山了。因爲小天和小愛不習慣早上見不到父親,哭鬧了一會兒。直至日上三竿宋舞霞才忙完。靜下心來便聽到陸博濤在不遠處的林子裡**。
шшш●тtκan●¢O
丁文長臨走前對宋舞霞說,因他一直沒機會單獨與陸博濤說話,希望她能在適當的時候謝謝他救了衆人。宋舞霞見五個孩子玩在一起,又有桂花和十八看着,遂循着簫聲去找陸博濤。
陸博濤沉浸在音樂中,直至宋舞霞在他身後站了許久,他才發現她的存在。“是不是我吵到你們了?”他客氣地問。
“沒有。”宋舞霞搖頭,隱隱覺得陸博濤的態度十分疏離。沉默中,她不知道如何說出感激的話,只能無話找話,說道:“剛剛你吹的是《夜思》吧?我們就是循着這首曲子找來的。沒想到你居然能把琴譜改編成了簫譜。”
陸博濤輕輕笑了笑,簡略地說:“也不是特意改的,只是閒來無事的時候擺弄竹簫而已。”
又是一陣沉默。宋舞霞深吸一口氣,說道:“其實,我是想找你說聲‘謝謝’的。如果不是你,或許我們再也見不到軒兒了。”
“你不用謝我的。如果那天來找我的不是十八,而是其他人,我也照樣會去救的。”他客氣地回答。
宋舞霞一時語塞。她覺得自己不該與他說那些無謂的場面話。可除了場面話,她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只能什麼都不說。
又是一陣炙人的沉默。陸博濤默默收起竹簫,突然說:“我懷疑太后娘娘已經過世了。”
“太后死了?”宋舞霞的震驚無以復加,“昨晚你說去京城,就是想讓丁文長去確認這件事嗎?”
陸博濤沒有點頭亦沒有搖頭,只是說:“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命魯先生去跟着他們了。”見宋舞霞又想道謝,他搶着說:“你不用謝我的。若是旁人,我一樣會這麼做的。”
忽然間,宋舞霞覺得自己越來越難懂他了。她小聲地問:“你因爲我們被皇帝通緝……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暫時沒有具體的打算,可能會與魯先生一起四處走走吧。”陸博濤如實回答。
宋舞霞再次覺得生疏與尷尬,只能藉口回屋看孩子,告辭離開。陸博濤站在她身後凝視着她的背影,久久沒有移開目光,直至她消失在拐角,他才復又拿起竹簫,卻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天之後,再也沒有人聽到陸博濤吹奏那首《夜思》。
另一邊,丁文長與丁楚已騎着快馬上路了。一路上,他一直在思量陸博濤讓他去京城的意圖。行了小半日,他突然對丁楚說:“我們轉道去一趟京城。”
丁楚恨不得立馬能見到翠羽,心中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調轉馬頭,跟上了丁文長。
不消大半日功夫,兩人便站在了南城門處。與以往一樣,進進出出的人不少,守城的官兵分列兩旁,並沒有劍拔弩張地搜查。唯一的不同,丁文長髮現官兵比以前多了一倍有餘。
因不知其中是否有貓膩,丁文長不敢貿然進城,只能與丁楚一起往城西而去。城西的守衛雖沒有多一倍,但也比平時多了不少。
丁楚想盡快去徐州,遂建議丁文長由他去城內查看。丁文長知丁楚並不在太后或者皇帝的名單上,點頭同意了,自己往怡景山莊而去。
小半個時辰後,他看到原本氣勢宏偉的山莊大門居然貼了兩張封條。他記得兩年前太后說過,她將常駐怡景山莊,吃齋唸經,直至死亡。
丁文長心中疑惑,折回西城門。不多會兒,丁楚亦回來了,告訴了他,城內看似很平靜,但平靜得可怕,百姓們全都行色匆匆,一臉警惕。
丁文長知道,陸博濤絕不會無緣無故讓他帶着魯蒼南來京城。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你有沒有去打聽,京裡的幾位大人有什麼動向?”他急問丁楚。
“這事還真有些奇怪。”丁楚一臉正色地說着:“宋維德大人又病了,據說是在朝堂上被擡着回家的,宋家的人如今都在家中侍疾。他的職務由昌平郡王暫代。至於馮大人,他按着皇上的意思,把手中的兵權都交給了一個叫商鴻逵的人。”
“這個商鴻逵是誰?”
“據說皇上新封的貴妃娘娘是這位商大人的義妹。”丁楚臉有不屑。
丁文長低頭沉吟,沒有說話。鄭晟睿的莫名其妙,異想天開他早就知道,但讓他想不通的,馮繼凱怎麼會陪着他一起瘋?要知道他交出兵權就等於把馮家人的脖子洗乾淨了,等着皇帝去砍。至於宋修文,既然他不惜一切追殺丁立軒,丁文長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與他算一算這筆帳。
“大少,我們現在怎麼辦?”
丁文長緊皺眉頭。他相信京城之內一定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另外,胡三與皇帝的軍隊在徐州附近對峙了一年多,據說是談判一直沒有結果。是什麼談判,一年多了還是毫無進展。
就在丁文長思索間,魯蒼南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兩人。
“魯先生,嚇死我了,你走路怎麼還是沒有聲音?”丁楚驚呼,魯蒼南卻只是盯着丁文長看。
丁文長同樣看着他。“是陸公子吩咐你過來的?”
“公子只是讓在下傳一句話。”魯蒼南面無表情,緩緩陳述:“京城的事,不一定在京城纔有答案。”
一聽這話,丁文長馬上想到,一年多前,陸妙彤趁皇帝不在,打着皇帝的名義立了大皇子爲太子。之後鄭晟睿回宮,雖沒有立馬廢了太子,但把太子遣去守陵了。只是太子離宮也有一年多了,他知道多少的內情,又會告訴他多少?雖然心中疑慮,但他也知道,陸博濤不會憑白無故說這句話,因此問道:“陸公子可是要我往西而去?”皇陵在京城之西。
魯蒼南也不回話,只是眼望夕陽,等着丁文長的決定。丁文長相信自己的猜測沒錯,而陸博濤如此拐彎抹角,就說明事情與陸家也有關係。雖然不想再欠陸博濤人情,但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其他選擇,只能與魯蒼南一起往皇陵而去。
看魯蒼南熟門熟路領着自己往某個房間而去,丁文長愈加覺得蹊蹺。不過他沒來得及細思,房門已經打開了,陸妙彤一身素縞,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皇后娘娘。”丁文長詫異,依禮向皇后行禮,不由地在心中猜測:皇后戴孝,是誰死了?肯定不會是皇帝,那麼剩下的唯一可能便是——他驚愕地朝皇后望去。
皇后同樣看着丁文長。這兩年,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她的心幾乎已經死了,可親眼看到丁文長,用不同地眼光審視他,她忍不住想:當年,如果先皇沒有心狠手辣得連親生兒子都想殺害,那麼現在的她就是丁文長的妻子,她的人生會不同嗎?如果鄭晟睿不是這麼喪心病狂,一心剷除她及整個陸家,她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她想不出答案,她只知道,如果她不依着太后的吩咐走,那麼她和她的子女將死無全屍,全數被鄭晟睿的瘋狂吞噬。
丁文長見陸妙彤只是神思恍惚地盯着自己,只能出聲問道:“娘娘,太后……”
陸妙彤轉身,從櫃子內的匣子中取出了一本書頁早已泛黃的《九州列國志》,書頁內夾着一封信。“這是太后臨終的時候交給我的。”她把東西緊緊攥在手中。
“臨終?”從皇后的衣着丁文長已經猜到了這點,但他想不透太后可以說是機關算盡,怎麼會讓自己在贏得最後的勝利前永遠地閉上眼睛呢?
“您也覺得奇怪是吧?”陸妙彤淡然地笑着,緩緩說:“誰也沒想到太后居然會死在她手中。”
“娘娘所說的她是……”
“怎麼,你想爲自己的生母報仇?”陸妙彤的笑容爬上了幾分譏諷。
咋聞太后的噩耗,丁文長有震驚,卻沒太多的感傷,可聽到陸妙彤說“生母”,他的心中慢慢升起幾分酸澀。太后雖不顧他的意願,步步緊逼他和宋舞霞,可嚴格說來,她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能奪回皇位,即便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陸妙彤把書冊和書信捏在手中,對着丁文長說:“你應該知道,這本書就是你和宋修文等人一直尋找的那本,而這封信,這是宋太傅在十年前寫下的,在你與宋舞霞初次大婚的時候才交到她手中的。他們能解答你所有的疑惑,也能向天下人證實你的身份。”
“娘娘,事已至此,我並不需要向別人證明什麼。”談判中最重要的一點,絕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底牌。
“既然你不想要,我可以一把火燒了它們的。”陸妙彤作勢要點火。見丁文長只是看着她,並不阻止,笑道:“罷了,畢竟是我有求於你,我就與你直說吧”她把東西放在了桌上,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在乎宋舞霞遠多過那把椅子,所以你一定想要這封信,而我,我不過是想要父母、子女的平順,對你來說,只是小事一樁。更何況,如果沒有濤弟,你們也走不到今日,不是嗎?”
陸妙彤的話句句都說中了丁文長的弱點。他在乎宋舞霞及他們的孩子勝過一切,對陸博濤,他確實想還他人情。
“想必你還沒去過徐州吧?此刻雙方軍隊相持不下,只因外人都不知太后已故,而幫着胡三的都是太后培養多年的心腹。皇帝謊稱只要他們不退出徐州,便殺了太后,給你扣一個弒母的罪名。再說,雖然你不在乎那些俗事,可你應當知道,事情一直僵持着,苦的只是天下的百姓。”
丁文長已經知道胡三、翠羽等人正被一羣不知名的人監視、控制着。如果那些是太后安排的,倒也說得通,只是——
難道太后知道自己將會是皇帝的籌碼,這才突然身故的?
想到這個可能,他問陸妙彤:“請問娘娘,太后一向身體健朗,怎會突然過世?你口中的她又是誰?”
陸妙彤也不瞞他,陳述道:“相信你已經知道宋維德大人‘生病’的事,其實他生病的時候正與太后及宋貴妃在一起。在宋大人與太后說話的時候,宋貴妃突然犯了瘋病,拿着刀進了屋子,刺死了太后,刺傷了宋大人。在宮女制服她之後,咬舌自盡了。”
這個消息比太后已經身故更讓丁文長訝異。在他看來,宋墨黛與太后雖同住怡景山莊,但兩人應該沒有聯繫纔是。他所不知道的,她們之所以同在怡景山莊,也是太后的安排。太后原本想着,無論怎麼樣鄭晟睿都算是丁文長的兄長,事成之後,如果馬上殺了鄭晟睿,就會顯得丁文長不顧手足之情,可如若暫時把他軟禁,以後再殺之,朝堂上難免有些迂腐之人,在背後搞小動作,因此她想借着宋墨黛之手,在最後成事之前殺了鄭晟睿,再除掉宋墨黛。
只是太后沒想到的,宋墨黛作爲穿越女,在宮廷中醒來那刻就覺得自己必定是這個時代的女主角,註定要讓皇帝爲她廢除後宮,將來,她一定能成爲載入史冊的千古一後。被軟禁怡景山莊之後,她本已絕望,心心念念只想着報復宋舞霞。可太后爲了讓她對鄭晟睿由愛生恨,慢慢又燃起了她的皇后夢。
當宋墨黛不小心聽到丁文長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而宋舞霞即將成爲他唯一的皇后,一下子就陷入了瘋狂,不不顧一切刺殺了太后,刺傷了宋維德,最後喃喃着她纔是皇后,她要再穿越一次,奪回屬於她的一切,緊接着就自盡了。
這些內情陸妙彤並不知道,當然也無法告之丁文長。當她聞訊趕去的時候,太后剩下最後一口氣,只來得把書冊和書信交個她。
一直以來陸妙彤都自視甚高,不屑參與後宮的爭寵,以爲自己終究會盼到成爲太后娘娘的一天。太后死後,鄭晟睿真的如太后預計的那般,把她遣送至皇陵,只等着連鍋端起陸家之後秘秘密處死她和她的孩子們。那個時候她才猛然醒悟自己什麼都不是。思量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她恍然發現自己不過是棋子,是太后與皇帝之間的磨心。她的悲劇是她出生那刻便註定的。她無從改變過去,只求在最後的時刻,履行一個母親的職責,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們。
看丁文長依然不鬆口,她一字一句:“我與濤弟肩負着陸家的興衰榮辱。你應該知道,他是爲了什麼才與皇帝反目的,你更應該知道,如果他堅持,不管孝和郡主是宋清霜還是宋舞霞,她都只能成爲陸氏的宗婦。他放手,因爲他知道她想要什麼。所以很多事情是你們欠他的。”
丁文長依然不語。他明白陸博濤看宋舞霞的眼神。或許她沒有意識到,但他知道,陸博濤對她的愛不比他少。只是眼下,不是他不想答應,而是他沒有把握答應。
“我說最後一句,如果讓孝和知道濤弟……”
“娘娘,你應該知道,即便是皇上,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所以?”陸妙彤如釋重負。她知道他已做出了選擇。爲了表示誠意,她把書信推向他,低聲說:“事到如今,我要的並不多。”
那天晚上,丁文長與陸妙彤整整談了一夜。兩人商議妥當,當她帶着她的孩子離開之時,甘州陸家不復存在,有的只是南洋富商。
第二天早上,丁文長踏着晨曦走出皇陵,他知道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他看了宋維善留下的書信。從書信的內容看得出宋維善預料鄭晟睿不會是一個好皇帝,而他也不想讓他登上帝位。在他人生的最後一段日子,他沒有做出選擇,而是把決定權交給了宋舞霞。
或許他真的很愛自己的女兒,但與全天下相比,他選擇了犧牲女兒。在宋維善看來,把最聰明,最冷靜的女兒放在丁文長枕邊。進,可以讓宋舞霞輔佐他,退,亦能隨時殺了他。至於他的死,毫無懸念出自先皇的手筆。宋維善自己也知道他時日無多,這才逼得先皇設計了換嫁。
至於先皇,他的父親,當他出生時,他命人殺他,可當他知道他尚在人間,又想讓他以丁文長的身份永享富貴。他的這一份私心,生生讓兩個女人,讓他的生母與養母陷入了瘋狂。
迎着陽光,丁文長與丁楚騎着馬,一前一後往東而去。在三岔路口,丁楚往徐州而去,而丁文長決定回去找他的妻兒。別人都認爲他會爲了那把椅子不惜一切,但他清楚地知道,只有他們纔是最重要的。
一日之後,陸博濤看着丁文長的快馬往林中而去,消失無蹤。他彷彿能看到他們相擁的畫面。羨慕,不甘,祝福,思念,他希望所有這些情緒終有一天會在風中消逝。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