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雁翎說之前的茶好喝。雀翎一臉茫然地問:“好喝嗎?沒有啊!”不等姐姐有反應,轉頭對宋舞霞說:“姑媽,我們什麼時候回家?舅媽都不喜歡我們。”
“雀兒不喜歡這裡嗎?看這裡多漂亮。”宋舞霞示意翠羽停下,走過去抱起雀翎,“以後這裡就是姑**家,等你們爹爹來了京城,雁兒和雀兒就會有自己的家了。”
“我不喜歡這裡,也不喜歡舅媽,我現在就想回家!”她打了一個哈欠,想了想說:“最多明天,我們明天就回家!”她揉了揉眼睛,靠在宋舞霞肩上睡着了。
雁翎聽了雀翎的話十分贊成,剛點完頭後,她又睜着大眼睛問:“姑媽,我們回家前能不能去探望軒弟弟?他說他家在京城呢?”
“軒弟弟?”宋舞霞側目。基本上她知道雁翎指的是丁立軒,她也確實會去丁府,但她很好奇,雁翎爲什麼對丁立軒念念不忘?
翠羽在一旁“撲哧”一聲笑了,“依奴婢看,小小姐不是想看丁少爺,而是想見見丁少爺家的金碗。金筷子。”
“什麼金碗,金筷子?”碧玉拿着宋舞霞的換洗衣服進門。
“沒事。”翠羽見綠荷跟在碧玉身後,恢復了往常的冷淡神情,從宋舞霞手中接過睡着的雀翎,對綠荷說:“小小姐睡着了,你帶我們去臥房吧。”碧玉這才發現綠荷跟在自己身後,瞥了她一眼,牽起雁翎往內室去了。
不一會,綠桑端着茶盞進來了,輕輕放下茶杯,然後低頭退到了一旁。宋舞霞端起杯子,聞了聞,淺淺嘗了一口,並沒覺得井水泡的和什麼鳳凰山甘泉泡的有什麼差別,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
綠桑雖然低着頭,但她一直用眼睛的餘光看着宋舞霞,發現她神色的變化,急忙解釋:“稟小姐,平日裡,西湖龍井都以山泉泡之,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張了。如果小姐不喜歡龍井,奴婢這就去爲小姐換茶……”
“不必了。”宋舞霞搖搖頭,又飲了一口,繼續秉持在外人面人少說少錯的原則,吩咐綠荷讓小丫頭準備溫水。聽到門外回稟熱,水早已準備好,點點頭。“那你帶我去洗漱更衣吧。”
綠荷有些受寵若驚地看了宋舞霞一眼,帶着她去了淨房。
淨房位於偏廳的旁邊,大概六七個平方的小房間被一塊楠木屏風隔成了兩半,屏風外,臉盆架,小型博古架,梳妝檯一應俱全,角落還放着一個花架,粉色的花朵嬌豔地盛開着。梳妝檯上,除了銅鏡之外,脣彩,胭脂,粉底林林總總約有七八罐。屏風內,除了一個大型的落地銅鏡,還放着一個小型的櫃子,以及一個超大的木桶。
推開銅鏡後的小門,另一個五六個平方的空間內孤零零地放着一把超大尺寸的“椅子”,椅子的坐板上挖了一個橢圓形的孔,下面是一個馬桶。椅子的扶手很寬,上面放了一個小碟,碟子裡放着幾顆紅棗。很明顯。這是衛生間,而紅棗,據宋舞霞猜測應該是上大號的時候用來塞鼻孔的。
比紅棗更令人費解的是屋子裡那股若有似無的香味。“這味道是?”宋舞霞實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問。
“王府的溷(hun)房都是用上好的香木建成的。”
經綠桑這麼一解釋,宋舞霞這才注意到,除了地上的青石板,廁所的牆壁,門板,以及馬桶,座椅都是同一種木紋。看起來香味應該是木頭散發出來的。
退出廁所,在淨房的另一面牆壁上掛着一長串珠簾。挑開珠簾,裡面儼然是一個衣帽間。上好的金絲楠木衣櫃,固定在牆上的更衣鏡,雕工精緻的化妝臺。衣櫃內,內衣,便服,正裝分門別類,按顏色從淺到深填滿了一半的空間。化妝臺上,除了幾個首飾盒,脣彩,胭脂等等足足有二十多罐。看起來這裡纔是着裝的地方,而淨房裡的化妝臺只是補妝用的。
綠桑見宋舞霞細細打量着屋內的東西,低聲解釋:“這些衣物都是夫人吩咐製衣房按照郡主的定製趕出來的,這裡只有春夏兩季,秋冬的製衣房說,要下月末才能送來。如果小姐不喜歡,可以命人撤換,如果小姐覺得不合身,可以請嬤嬤們過來修改。”
宋舞霞點點頭。隨手拿了一件絲綢的裙卦在身上比了比,應該是她的尺寸沒錯。此時此刻她終於知道,當時宋維德對她說什麼都不用準備是什麼意思了。
洗漱完,換了衣裳,碧玉,翠羽等人已經在外面的屋子等着了,桌子上也擺了冒着熱氣的點心,幾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在門外候着。
“小姐,夫人那裡傳來話,半個時辰後接小姐去安福殿。小姐現在是先歇一會,還是讓院裡的管事進來回話?”綠荷上前問道,儼然一副大丫鬟的模樣。
雖然很想休息,但宋舞霞更加好奇,連她的內衣蘇四娘都準備好了,院子裡的一切看起來也很妥當,還有什麼要請示她的?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決定讓屋外的人進來說話。
第一個進來的是掌管廚房的,她來請示宋舞霞偏愛什麼菜系,她好安排合適的廚娘進秋水閣的小廚房。第二個進來的是繡房的,她也是來問宋舞霞的喜好的。緊接着是花房的,園子的,管首飾的,管胭脂的。一共有七個人。
這些管事本以爲見她們的只是宋舞霞的大丫鬟,知道是主子親自接見,說得更仔細,問得更鉅細靡遺。再加上宋舞霞也想籠絡人心,每個人都賞了一些東西,說了幾句閒話。所以直至蘇四娘屋裡的人來請,還有三個沒見完,只得讓她們先等着。
拜祭完宋太傅,再把餘下的管事見完,已經是傍晚十分了。據說平日裡每個院子大多是自己開火,但因爲今天是她第一天回來。蘇四娘請了她去清暉堂一起吃飯,宋舞霞只得重新換了衣裳,帶着雁翎與雀翎再次出了園子。
好不容易吃完晚飯,宋舞霞剛坐下,還沒喝上一口茶,就有丫鬟來報,宋繡屏來了。
宋繡屏是宋修文原配夫人的丫鬟生的女兒。當年,原配夫人馮氏懷着長子宋允琪的時候,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開了臉,當了通房。幾年後,在馮氏病重的時候,通房懷了她。之後馮氏過世,葬禮的第二天,宋繡屏的母親莫名其妙死了。說不清她是失足落水,還是以身殉主,或者其他,反正等人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泡得面目全非了。
一個沒有母親的庶女,再加上又是馮家的家生子生的,她在宋家的身份十分尷尬。
當年宋修文娶馮家長女的時候,馮繼凱只是一名副將。不受寵的次子取個名不見經傳的武官之女,本來也算是名當戶對。可誰料想,自他們成婚之後,馮繼凱以及馮家的幾位子侄屢立戰功,升官就像坐火箭那般。短短十年時間,兩家就從親家變成了政敵。
如果馮氏還活着,宋繡屏與馮氏所生的嫡長子宋允琪日子還好過一點,至少能維持表面的體面。可馮氏一死,繼室蘇四娘進門,隨之生下兒子宋允澤,兩兄妹幾乎成了家裡的隱形人。
考慮到蘇四娘說,秋水閣本來是宋繡屏住着的,宋舞霞覺得自己有鳩佔鵲巢之嫌,所以即便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也不能不見。
因爲宋太傅是老來得女,宋舞霞與宋修文雖爲堂兄妹,但年紀整整差了二十歲。當十六歲的宋繡屏對二十歲的宋舞霞行了一個全禮。喚了一聲小姑姑,宋舞霞覺得十分的尷尬,急忙扶起了她。一時間,全然陌生的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幸好內室的雁翎與雀翎聽到聲音跑了出來。“雁兒,雀兒,叫表姐。”宋舞霞急忙拉住雙胞胎,聽到她們異口同聲叫了一聲,笑着說:“她們是你大姑姑的女兒,今年五歲了。”
宋繡屏靦腆地對着雙胞胎笑笑,拿出了兩個荷包,“這是我平日繡的,給兩位表妹把玩。”她親手將荷包交到了雁翎,雀翎手中,難掩臉上的害羞。
雁翎是個見錢眼開的,胡三又是個寵溺孩子的父親。在碧琰山莊的時候,在胡三的高壓政策下,大家送雁翎的東西中總是夾雜着金豆子之類的玩意,所以雁翎理所當然地以爲荷包中有金子。當她迫不及到地打開,見裡面是空的,又打開妹妹手中的那個,看到也是空的,不解地擡頭望着宋舞霞。
宋繡屏看到雁翎的動作後,雙頰漲得通紅,低下頭滿臉尷尬。雀翎沒感受到氣氛的不正常,拿過姐姐手中的荷包,輪換着在鼻子下聞了聞,高興地說:“姑媽,你聞,好香哦,而且是不同的香味哦!”
宋舞霞拿起兩個荷包聞了一下,一個是水仙的香味,上面繡着幾株水仙花;另一個的香味比較淡,聞不出是什麼花香,外面繡了兩朵牡丹。看兩個荷包的做工,針腳,比專業繡坊做出來的更精緻,更有靈氣。
“看你們表姐的荷包,做得比繡娘還好。你們以後可要多多向表姐學習,別整天只知道淘氣。”宋舞霞笑着把荷包放回了雙胞胎手中,擡頭問宋繡屏,“家裡的人稱呼你繡兒,還是屏兒?或者直接喚繡屏?”
宋繡屏搖搖頭,臉漲得更紅了。
宋舞霞想起古時的大家閨秀,閨名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試探性問:“難道大嫂喚你大姐兒?”
“小姑姑喚我繡兒吧。”宋繡屏的聲音比蚊子更低,手中的帕子絞得似麻花一般。
雙胞胎活潑慣了,頓時覺得新來的表姐悶悶的,十分無趣,再加上她們下午睡飽了,纏着宋舞霞不停問問題。宋繡屏安靜地坐在一旁,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彷彿壓根就不存在一般。
十六歲的宋繡屏應該正是愛美的年紀,可宋舞霞發現,她的衣裳雖然十分乾淨,料子也不差,但對比府中的裝潢,未免顯得舊了一點。看得出,她的頭髮被精心梳理過,但髮簪卻是金子,玉器夾雜在一起,顯得有些混亂,至於手鐲,也是一手戴了一個金的,一手戴了一個銀的,彷彿是把所有的首飾都戴在了身上一般。
聽雙胞胎叫嚷着晚上想吃酒釀圓子當宵夜,未免宋繡屏覺得自己受忽略了,宋舞霞隨口問:“繡兒平日裡喜歡吃什麼宵夜?”
宋繡屏搖搖頭,許久才憋出一句:“回姑姑,我不吃宵夜的。”
宋舞霞有些奇怪。下午廚房的人明明說了宵夜可選的樣式,供應的時間等等。難道她爲了保持身材,所以故意不吃宵夜?
宋繡屏感覺到宋舞霞盯着自己,手中的帕子擰得更緊了,小聲說:“我院子裡沒有小廚房,因爲按規矩,小廚房的月錢是每個院子自己出……”她越說越小聲。宋舞霞這纔想到,也許晚上她沒有去清暉堂吃飯並不是避忌異母的弟弟,而是她根本不屬於“一家人”的範疇。也許這位郡王府的庶小姐用水仙花上的露水泡茶只是表面風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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