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是個善於言辭的,如今笑吟吟道:“四姑娘好像先前與靖表哥關係很好似的?”上一次他救下林姝的時候,靖表哥就與她在一起了。
這話只是無心的一句閒談罷了!
林姝卻是聽出了幾分小心謹慎的意思來,一個姑娘家若與外男關係過密,那可是會惹人閒話的,“說起來我之前倒在宴會上見過靖堂叔一兩次,後來更是因爲我三姐姐要嫁到淮陰伯府去,這淮陰伯是靖堂叔的遠方親戚,若論起輩分來,我便是該叫他一聲靖堂叔的。”
“原是如此,我是想着四姑娘與靖表哥年紀差不多大,怎麼就叫他一聲堂叔起來了……呵,曉得自個兒的輩分升了,靖表哥怕是很高興罷。”八皇子笑了笑,朝着花園子那邊指了指,“他們都還在等着我了,我就先過去了。”
林姝又衝着他福了福身子,“八皇子就先過去罷!”
等着八皇子趕過去的時候,三皇子的腳邊已經壘了幾個空罈子了,他一見,面色就微微變了,朝着三皇子道:“皇兄,你怎麼也不攔着些?這酒雖是父皇賞賜下來的,味道極好,可也不能貪杯,若是明兒大家頭疼該如何是好?”
三皇子也喝了不少酒,如今雙頰微紅,這話還沒說出口,嘴裡的舌頭便直打轉,“今兒……今兒大家都高興了,怎麼,怎麼能不喝酒……”
八皇子一皺眉,這陸靖然就已經湊了上來,一把摟住八皇子的肩頭,醉醺醺道:“來,八皇子,今兒是你皇兄大喜的日子,你怎麼,怎麼就躲到一邊去了?來,咱們一起喝!不醉不歸,不醉不歸!”
八皇子先前是喝了幾杯酒的,察覺到自己不勝酒力這纔出去走走,如今酒醒了些,可誰知道一回來又被衆人抓着喝酒,“靖表哥,我可是喝不下去了……你們也少喝些酒,當心明兒早上起來頭疼。”
陸靖然卻是抓着他不肯鬆手,舉起酒杯揚聲道:“咱們的八皇子說他不能喝,來,大家一起敬他一杯!”
如今在場的大多都是皇子亦或者皇親國戚,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拘束也沒有那麼多,如今就算是面和心不合,可幾杯黃湯下肚,心中的戒備也微微鬆懈了些……更別說方纔陸靖然說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來,甚至還惹得六皇子紅了眼眶,只道原先好端端的兄弟幾個,如今怎麼就變成這般模樣了。
如今,六皇子更是帶頭喝了三杯,在他和陸靖然的慫恿之下,大家又連喝了幾杯,到了最後,就連八皇子都是臉頰微微泛紅,眼神迷離……
遠遠一看,呵,還真是一羣醉鬼了。
可喝着喝着,陸靖然卻是不願意喝起酒來,這下子六皇子如何會答應,“……靖然,方纔是誰說要和我一醉方休的,我……我這還都沒有喝盡興了,你怎麼就不喝了?”
陸靖然只放下酒杯,長嘆了一口氣,“不過是想起了些不開心的事來了。”
“得了罷,你還能有設麼麼不開心的事兒?這寧國公府的世子之位已經定下來了,你啊,就安安心心當個閒散宗親算了,不去爭不去搶,有……有寧國公府在一日,你便能在外頭尋花問柳,快活一日,我……我可是聽說了,如今你可是包下了怡紅院的頭牌,那頭牌長得像是仙女似的,什麼時候帶來了給咱們兄弟幾個瞧一瞧?”六皇子眼睛眯了眯,哪裡有半點平日裡那慎言慎行的模樣。
六皇子平日裡驍勇善戰,騎射劍術在諸位皇子的比試之中向來都是得頭籌的,若說他真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太好酒了,幾杯黃湯一喝下去,等着酒醒了,連自己醉酒時說了什麼話都不記得了。
在場的幾位皇子都跟着鬨堂大笑起來。
陸靖然也跟着笑起來,舌頭也微微有些打轉了,“怡紅院的那頭牌姿色也就比常人略勝一籌,哪裡能及得上天仙?若六皇子喜歡,改日我直接將她送到六皇子府上去就是了,不過一個妓子罷了,難得六皇子喜歡……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大皇子和二皇子,這才覺得難過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
衆人已經喝酒都沒有提起過這兩人了,算算年頭,大皇子和二皇子去世都已經六七年了,當年因爲皇上痛失兩個兒子狠狠病了一場,所以這些年來壓根就沒人敢在皇上跟前提起這兩個人來……久而久之,諸位皇子也漸漸忘卻自己還有兩個皇兄了。
六皇子皺着眉頭細細想了好久,這纔想了起來,“二皇兄倒是可惜了……只是那大皇兄死的倒是死不足惜,當日他那太子之位已經是,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父皇……父皇將立太子的詔書都擬好了,可不過是因爲二皇子背地裡說了幾句大皇兄‘優柔寡斷、心慈手軟、當不得一國儲君’之類的話,大皇兄便要了二皇兄的命,這也難怪父皇會動怒……換成是我,我一聽到這話壓根就不會派人審問這件事,直接要人要了大皇兄的性命……”
他也是膽子大,如今什麼都敢說。
八皇子直趴在桌上,呢喃道:“六皇兄,莫,莫要瞎說……”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他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我瞎說什麼了?當日那不少人都親眼所見大皇兄害死了二皇兄,我怎麼就亂說話了?”六皇子向來是個暴脾氣,如今更是要上前去拽八皇子起來,“老八,你起來,你起來,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就亂說話,快起來……”
七皇子卻是長嘆了一口氣,“倒是可憐了大皇兄那個孩子,當日大皇子府裡頭動盪不安,竟叫大皇兄膝下那唯一的兒子走丟了,若是這孩子如今還在,父皇定疼他疼得像什麼似的……”
至親之間便是有再大的仇怨,過個幾年也就忘的差不多了,更何況,當今皇上原先是最爲看重大皇子的……大皇子那孩子小時候生的也着實可愛,人又聰明,皇上對這個長孫很是疼惜,原先用膳的時候更是將他抱在腿上,自個兒吃一口,喂那孩子吃一口。
有一次那孩尿在了皇上身上,將在場的宮女奶孃唬了一大跳,正欲下跪認錯的時候,皇上卻拍着那孩子的屁股說那孩子膽子大,誰知道那孩子被打樂屁股,不僅不哭,還咯咯笑了起來……
陸靖然的眼睛眯了眯,七皇子這話倒是意有所指了。
眼睛裡透出幾分光亮來,陸靖然眸子裡熠熠發光,瞧着這桌上的皇親貴族都已經倒下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都是醉醺醺的,這才收起臉上那醉醺醺的神色,哪裡還有半點醉酒的影子。
他沉吟片刻,便朝着外頭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看樣子還真的要好好查一查七皇子纔是,那郭家和長澤郡主那邊也就得跟着查一查了……
說曹操還真的叫他碰到曹操了,陸靖然朝着外頭走了沒幾步,便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呵,這不正是林姝嘛!
如今的林姝正踮起腳去夠石榴樹上那碩大的石榴,腳邊更是已經堆了好幾個石榴了,想必是她個子生的還不夠高,哪怕是踮了腳還是夠不到那紅豔豔的石榴,迎着光看去,她鼻尖都已經泌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來。
陸靖然甚至能看到她臉上那細細的絨毛,當即只愣了愣,倒是想起方纔六皇子的那句話了——生的像是天仙似的。
他只覺得是方纔那御賜的梨花白喝多了,自己喝醉了,猛地搖搖頭,再看過去,他還是覺得林姝恨好看!
如今正專心致志與那頂上的石榴作鬥爭,卻猛地見着身後伸出來一隻手將自己頂上那個大大的石榴給拽走來,她扭頭一看,呵,這不是陸靖然嗎?
陸靖然手中正把玩着那個石榴,眸子裡亮堂堂的。
林姝忙笑着道:“靖堂叔也喜歡吃石榴嗎?”
“我?我自然是不喜歡吃石榴的,剝起來麻煩,吃起來更麻煩!那一把石榴喂到嘴裡嘴裡去,也就能吃些汁水罷了!”這些世家子弟吃石榴,向來是由小丫鬟將石榴剝好了,盛在那小白瓷碗裡,可饒是這般,陸靖然也向來不吃這些東西的,遠不如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來的痛快,“四姑娘喜歡吃石榴?”
林姝搖搖頭,輕聲道:“我也不帶喜歡吃石榴,可想着今兒是張側妃和王側妃大喜的日子,送幾個石榴給她們,也是圖一個彩頭。”
石榴正是寓意着多子多福,她雖不大喜歡張願清和王蔓菁,可到人家府裡頭做客,自然是要高高興興的,最起碼這面子上的功夫活兒要過得去。
陸靖然只盯着手中的石榴,嘴角也跟着揚了起來,“這石榴可真大真紅,若送給了兩位側妃娘娘,她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着,他更是作勢將手中的石榴要遞給林姝。
林姝一瞧,忙伸出手去,可發現陸靖然將手中的石榴攥的緊緊地,哪裡有將石榴給她的意思,“靖堂叔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