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夫人挽着手從側門進去了後院。
這後院早已經被淮陰伯府太夫人定了下來,像成安侯府、安東侯府的內眷都已經到齊了,如今幾家人湊到一塊,只打發幾個孩子帶了丫鬟婆子去後院賞蓮花。
這賞蓮花不過只是個由頭罷了,如今都已經到了夏末,池塘裡哪裡還有什麼蓮花?
其中最爲活躍的自然是邵熙和林憐了,邵熙素來是個張揚的性子,如今像是忘卻了平寧長公主府提親的事兒,笑着說道:“……如今這池塘裡雖沒什麼蓮花了,但我素來聽說大佛寺的蓮藕極爲好吃,用來煮湯這湯裡頭都是甜的,一口下去可鮮了,不如咱們命那些小僧人下去給咱們挖藕,咱們帶些回去可好?”
她說什麼,林憐自然是一味在後頭附和的,“那咱們便去蓮花池那邊罷……”
“我覺得不大好罷……”最後頭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這人便是淮陰伯府的庶出姑娘陸隨玉,她生的柔柔弱弱,五官秀美,看着便叫人覺得心裡頭一陣舒坦,如今說起話來更是如弱柳扶風,“這寺中的僧人都是佛祖的子弟,咱們來上香本就叨擾了各位僧人,若是還叫他們給咱們挖蓮藕,只怕有些說不過去了罷!”
“怎麼就說不過去了?”說這話的是邵熙,她和陸隨玉雖都是庶出姑娘,可也不知道她是哪來的自信瞧不上陸隨玉,“若佛祖真的能庇佑這大佛寺的僧人,那寺廟中的大師見着咱們添香油錢怎麼就那麼高興了?若不是咱們養着他們,他們都得去流浪街頭了!”
陸隨玉性子有些畏畏縮縮的,見她這般說倒也不好說什麼了。
倒是和邵聖平走在前頭的淮陰伯聽到這話忍不住回過頭來瞧了一眼,眉眼裡帶了幾分不快。
邵聖平也回過頭來,低聲道:“熙姐兒,這兒是清靜之地,莫要胡言亂語!”
她這一轉過頭來便惹得不少姑娘家都跟着紅了臉,一個個低下頭露出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來,見着邵聖平遠遠將她們甩在後頭,這腳下的步子也跟着快了些。
卻唯獨林姝和林慧這兩姊妹落在後頭,走了幾步,林慧只嚷嚷道:“姝姐兒,咱們歇一歇罷,我走不動了。”
她哪裡是走不動了,分明就是不想與淮陰伯多接觸。
林姝只能道:“那咱們歇一歇罷。”
除了香穗,林慧只將身邊的丫鬟婆子都遣散開了,低聲道:“姝姐兒,我不如就嫁給淮陰伯算了,對我而言,除了堯表哥嫁給誰都是一樣的,還惹得爹孃爲我擔心,特別是我瞧着娘整日對着誰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可到了我跟前卻還強撐着笑臉,便愈發覺得我不孝順起來了。”
“大家都說淮陰伯模樣周正,性子純良,我方纔見了也覺得似的,方纔邵熙爲難他那庶妹的時候,他一臉不高興,說明家裡頭定是很和睦,這樣的人家便是我嫁過去也不會吃什麼苦頭的。”
當真是病了一場,長大了不少!
就連林姝都忍不住感嘆道:“你能這樣想那便最好了,而且我看淮陰伯府是極爲看重這門親事的,被大伯母拒了親事還親自說要你們見上一面,淮陰伯府太夫人更是帶了兒女親自迎出來……有這樣一個婆婆,以後你的日子也能好過了。”
林慧點了點頭,便算是默認了這門親事。
上一世她也是嫁給了淮陰伯,只是林姝不知道爲何到了最後林慧會與淮陰伯鬧得不大愉快,她還記得她被邵聖平軟禁時,林慧偷偷去看她,她想着姊妹之間的情分不由得多問了幾句。
可誰知道那個時候的林慧卻只紅着眼眶道,“不過是苦苦捱日子罷了,若不是爲了我的孩子,我……我只怕早就與他和離了。”
當時她還耐着性子勸林慧莫要甩大小姐脾氣,可那個時候的林慧卻搖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如今想起來這些事,林姝原本是打算勸上幾句的,可轉而一想上輩子莫說是林慧,就連自己的脾氣都大得厲害,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就連牙齒都還能有磕到舌頭的時候,夫妻之間哪裡沒個吵嘴的時候,也許這一世便好了……更何況淮陰伯府這門親事還真是一點差錯都挑不出來。
兩人歇一歇,便去了後山的池塘邊。
池塘裡只剩下開敗了的蓮花,遠遠瞧去這湖中間還有幾艘小舟,林姝只找了個丫鬟問道:“他們人了?”
小丫鬟是戰戰兢兢的,低聲道:“幾位爺和姑娘們興致上來了,直說要各自去採蓮蓬,看看誰採的蓮蓬多了。”
好在這周圍都跟了有會水的婆子,若真出了什麼事兒便也能第一時間下去救人了。
林慧忍不住搖頭,低聲道:“只怕又是這個邵熙的主意了,她一天到晚鬼主意倒是多得很,也不知道等着她嫁去了平寧長公主府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她可是見識過平寧長公主厲害的。
“這邵熙會不會嫁到平寧長公主府去還不一定了,成安侯府雖不敢得罪平寧長公主府,可成安侯府若真的疼惜邵熙,想要推了這門親事的法子也多得很,寧國公府那邊是他們其中的一個選擇,到時候若是搬出邵熙早有婚約在身,難不成平寧長公主還敢上門搶人不成?”林姝想的是極爲周到的,上一世邵熙嫁的就不錯,一庶出姑娘嫁給了正五品官員的嫡長子,這算是高嫁了,不過這也得益於邵熙的姨娘得寵,成安侯頗爲疼惜邵熙的緣故。
想了想,她更是說道:“若邵熙真的知道自己必嫁入平寧長公主府,今兒怎麼還會這般高興的樣子?依照着她的性子,只怕早就躲在屋子裡尋死膩活不肯出來了罷!”
上一世邵熙沒少給她下眼藥,對於邵熙的性子,她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林慧譏誚笑了一聲,正欲說話的時候,卻見着幾個婆子匆匆忙忙乘了一搜小船朝着湖中央去了,她忙扯了一個婆子問道:“到底是怎麼呢?”
那會梟水的婆子嚇得臉色都白了,“老奴,老奴……也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說是那邊出亂子了呢!”
這不管是哪個公子或者姑娘落了水或者出了點什麼事兒,她們一個個都得跟着遭殃。
林姝忙道:“如今不是詢問這些的時候,你們快些過去救人。”
她更是問有沒有會梟水的丫鬟,也一併跟了過去,就算是關鍵時候不能救人,在旁邊搭把手也是好的。
林慧也攙和進來,“姝姐兒,咱們也過去瞧瞧罷?”
“你是不是還嫌不夠亂?”在她跟前,林姝一直都像是姐姐似的,“若這個時候咱們過去了,到時候若出了什麼事兒,這不是火上澆油?我已經差人去院子裡請長輩過來了,過不了多久便能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咱們暫且等一等就是了。”
林慧只得答應了。
可那幾個婆子卻像是一去無回似的,不僅是他們沒回來,就連方纔乘船出去的幾個姑娘和少爺也沒有回來。
林姝也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只怕這次是真的出大事兒了。
不多時,便有幾艘小船回來了,第一個下船的是面色慘白的林憐,縱然是她被身邊的丫鬟扶着,可下船的時候也一個踉蹌,若不是身邊的丫鬟眼疾手快,只怕她就要摔了個狗吃屎。
接着便三三兩兩有姑娘們下船了,可每個的臉色都不大好看,更有那膽子小的,像是陸隨玉都已經嚇得哭了起來。
林姝忙上前,抓着林憐的腕子問道:“憐姐兒,這到底是怎麼呢?”
林憐嘴巴動了動,半天卻是沒說出一個字來。
林慧可是等不及了,揚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呢?你倒是說話呀!”
林憐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其中有個膽子稍大的姑娘道:“成安侯府,成安侯府……大姑娘沒了,被人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死在水裡頭了……”
“沒了?怎麼沒了?”林姝上一世雖怨恨邵熙,可她重活了一世,很多事情都看的淡了,想着一鮮活標緻的姑娘才一個時辰就沒了,到底還是有些驚愕的,“方纔邵熙乘船出去的時候,船上難道就沒有會梟水的丫鬟婆子媽?那些個丫鬟婆子了,見着主子落水了怎麼不去救人?”
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可那姑娘接下來說的話卻更叫林姝覺得匪夷所思了,“……不僅是成安侯府大姑娘,就連她身邊跟出去的一個丫鬟和一個會梟水的婆子,也都死了!那婆子……還是淹死的!”
就連林姝都跟着愣住了,能夠被帶上船的婆子那梟水定是很厲害的,要不然也不會被選中了,淹死了?除非是傻子纔會相信了?
她想明白了的事兒,不少姑娘也跟着想明白了,不少人都已經紛紛哭起來了。
遊船摘蓮蓬這主意雖不是她們提出來的,可如今卻有人死了,她們一個個都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