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第二日天還沒有亮的時候,芸豆就已經叫林姝起來了,因爲素琴已經出嫁,所以連氏便撥了芙蓉過來幫忙。
接着便是沐浴梳妝,這天色纔有些矇矇亮了。
連氏已經趕過來了,神色憔悴,一看就是昨晚上沒歇息好,更是命芙蓉端了一碗蓮子百合粥給了林姝,直說要林姝壓壓獨自。
今一早上起來,林姝就吃了兩塊糕點,如今端着那蓮子百合粥一調羹接一調羹,沒幾口,那一碗蓮子百合粥就見了底。
連氏看了直落淚,“吃完了好,吃完了好,早些生下個孩子!”
倒是大夫人站在一旁笑呵呵打趣,“原先嘉姐兒和慧姐兒的時候出嫁,我還算好的了,等着兩個姑娘快出門的時候眼淚才掉下來,你倒是好,這天都還沒大亮,你就已經哭起來了,待會兒怎麼得了?”
她素來是個不苟言笑的,如今這一番話說出來,就連連氏都跟着笑了起來。
等着林姝都已經梳妝打扮好了,衆人圍着她像是看稀奇似的。
她能想到這個時候自己的模樣,怕是像年畫上的娃娃似的,連自個兒到底長的是什麼樣子都瞧不出來。
林姝原本以爲自己是不會怕的,畢竟上一世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可她沒想到到了這一刻,心底的惶恐、不安、緊張……還是一齊冒了出來。
她只覺得有些晃神。
恍恍惚惚之間就被人攙扶到了正廳,朝着林沛和母親坐着的太師椅磕頭行禮,便被大堂兄揹着上了花轎。
聽着耳畔傳來的人聲鼎沸,還有那鞭炮噼裡啪啦的聲音,林姝的眼淚掉的愈發厲害了。
她要嫁了,要嫁給陸靖然了!
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一直覺得信中侯府還算闊綽,可今兒總覺得大堂兄揹着她沒走幾步,就已經出了信中侯府的大門。
不知怎麼的,林姝恨不得趴在大堂兄背上嗚嗚哭起來。
她就要離開信中侯府了,縱然是信中侯府有千般不好,萬般不是,可到底也是她的家,是她生活了兩世的地方。
突然,喧囂之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來了!”
陸靖然!
這是陸靖然的聲音!
林姝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安穩下來,好像自己有了依靠!
反觀陸靖然今日身着一身喜服,看着被喜娘攙扶着的林姝,心裡隱隱的都是悸動——他要娶這個人爲妻了,努力了這麼久,終於要將林姝娶進門了!
平日裡他見着林姝大多都是身着素色衣裳,就連宴會的時候甚少穿着鮮豔顏色的衣裳,如今遍地紋金的喜袍,愈發顯得她身材高挑,腰身盈盈一握。 wωw✿tt kan✿¢ 〇
林姝被喜娘牽引着上了馬車,聽聞身後那鞭炮聲漸漸遠去,卻不免有些傷感起來。
縱然陸靖然說過要自己相信他,說會想辦法讓母親與林沛和離,可和離這事兒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處理好的,她……實在是放心不下母親!
轎子旁響起芸豆的聲音來,“姑娘,您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兩塊糕點墊一墊肚子?”
她是個馬虎的,可芙蓉卻是提點過她,早上姑娘不過就用了兩塊糕點,用了碗百合蓮子粥,到了這個時候只怕肚子早就餓了,她得帶幾塊糕點備着,那糕點是芙蓉酥之類的,一口一個。
林姝搖搖頭,到了如今她哪裡還有心思吃下去東西,“我不餓。”
頓了頓,她只道:“芸豆,到哪兒了?”
芸豆原先也幫着她送過幾次信,自然是知道寧國公府在哪兒的,如今瞅了瞅,低聲道:“姑娘再忍一忍,馬上就到了。”
說着她更是想着出門之前芙蓉交代她的話,說是不管姑娘平日裡如何要強,可到底是第一次出嫁,只怕心裡緊張得很,要自己多和姑娘說說話,“姑娘,您是不曉得,今兒姑爺好生氣派,惹得不少姑娘都忍不住誇姑娘生的俊朗了,直說姑娘以後怕是有福氣了……”
林姝聽了撲哧一聲笑出來,“今早上你是不是吃了蜜的?嘴巴這樣甜?”
主僕二人打趣了幾句,很快就到了寧國公府,不管耳畔是多麼喧囂吵雜,可林姝只覺得心裡頭是踏實的。
大紅色的蓋頭被喜秤挑了起來。
映入林姝眼簾的是陸靖然那張俊朗的面容。
陸靖然嘴角微微翹起,眼眸清亮,好像滿目都是她似的。
其實陸靖然也覺得今日的林姝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好像她身邊所有的一切在她的襯托下都失去了顏色。
旁人有鬧洞房的人笑眯眯打趣道:“呀,新娘子好漂亮呀!大爺可是有福了!”
衆人笑呵呵的。
林姝也跟着笑起來。
喜娘將交杯酒遞給了林姝和陸靖然,兩人喝了交杯酒,陸靖然只輕聲道:“我先去外頭招待賓客了,晚些過來陪你。”
林姝顧不上有人在場,下意識道:“你少喝點酒,傷身子!”
還未等陸靖然開口說話,旁人又跟着打趣起來了,“哎呦哎呦,這新娘子剛進門了,就管起來了,可見以後是個厲害的!”
“這可不是?待會兒若是靖然喝多了酒,若是不能入洞房那可怎麼是好……”
在場的人大多都是已婚婦人,說起話來自然是有些露骨了。
林姝只面色緋紅低下頭,陸靖然嘴角帶着笑離開了,他的姝姐兒可真是可愛!
等着陸靖然走了,這屋子裡的人也漸漸散去了。
一旁的芸豆就算是素來沒規矩慣了的,如今也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還是林姝半晌沒有聽到動靜,揚聲道:“芸豆?”
芸豆慌忙道:“姑娘,奴婢在了!”
林姝忍不住長吁了一口氣,“我還以爲你不在了,你陪着我說說話罷……這屋子裡太靜了,我有些不習慣。”
芸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原來姑娘還有害怕的時候,奴婢還以爲姑娘不會怕了。”
姑娘在她心裡,就像是天似的。
林姝也跟着笑起來。
芸豆只道:“姑娘,您累不累?要不奴婢伺候着您梳洗罷?”
“這……他還沒回來了!”林姝只覺得這不合乎規矩。
芸豆輕聲道:“方纔姑爺派了人過來傳話,說您若是餓了渴了,只管要奴婢去外頭知會一聲就是了,自然有人會替姑娘準備的,還說您累了一天,不如早些梳洗完了眯一會,等着姑爺回來了,奴婢再叫您起來就是了……姑爺還說,既然成了親,就不必講究那麼多虛禮,怎麼舒服怎麼來就是了。”
林姝知道陸靖然從來就不是個心細如塵的,如今卻爲她想了這麼多,“那你便伺候我梳罷!”
等着卸妝、淨面、沐浴一通忙活之後,林姝只覺得渾身輕鬆,一躺在被褥上,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這被褥怕是用薰香薰過了,軟軟的,上頭還帶着她熟悉的香氣……她將頭一埋進去,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到了亥時末,陸靖然這次回到了榕園之中,推開房門一看,芸豆坐在牀腳抱着牀沿睡着了,牀上的林姝將頭埋在枕頭裡,便是臉上粉黛未施,也是紅撲撲的一片……看起來實在是可愛。
陸靖然酒量是極好的,如今也忍不住湊上前去親了親她的額頭。
林姝呢喃了一聲。
芸豆聽到動靜睜開眼,看到這樣一幕不該看到的,可是傻了,不知道是該睜開眼出去,還是繼續裝睡。
她掙扎了好一會兒,這才貓着身子偷偷溜了出去。
如今陸靖然心裡眼裡只有林姝,替林姝捻了捻被角,這纔去了淨房。
林姝是在一陣水聲中醒來的,一睜開芸豆不見了,牀邊散落着陸靖然的喜服……這是什麼時辰了?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起來的好,哪有剛成親就像是她這般貪睡的?原先她在玲瓏閣裡頭,被母親寵壞了,恨不得每日都是睡懶覺的……只怕以後再也睡不成了。
她坐在牀邊,活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
陸靖然一出來見着她這樣,便笑了起來……那拘謹且又委屈的模樣,好像愈發可愛了。
陸靖然忍俊不禁,“今日累不累?”
林姝搖搖頭,可想着自個兒在他跟前也不必僞裝什麼,又點了點頭,“我今兒天不亮就起來了,像個傀儡娃娃似的被他們折騰來折騰去的,恨不得想喝口水都不許,只塞給我兩塊糕點,可憐我今兒一天吃的最多的就是糕點的,只怕接連着好幾個月,一看到那糕點就會頭疼……”
她絮絮叨叨說着,實際上是掩蓋自己心裡的緊張。
接下來的事兒,她懂了,可就是懂得,所以纔會覺得有些害怕……她上一世嫁過人,不是不經人事的小姑娘,可心底多多少少還是恐懼的。
陸靖然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可憐了我家姝姐兒!”
熱氣摻雜着酒精味兒噴灑在林姝面上,她一點都不覺得抗拒,反倒是覺得屋子裡帶着一股曖昧的氣息來……
手中的人兒如若無骨,陸靖然只覺得血氣直往上涌,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好在這樣的委屈你只用受一次,以後我定不會再叫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