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章氏坐在一旁倒也沒有插話了,這點眼見力她還是有的。
其實原先小章氏對老祖宗面上還是有幾分敬重的,不管心裡如何,面子上的功夫可總是不能丟。
可如今她只覺得心裡憋了一肚子的怒氣,壓根就沒有地方撒氣,所以這才按耐不住了……
小章氏的眼神落在了林姝面上。
只見林姝面色不改,依舊陪着老祖宗說話,甚至臉上還帶着盈盈笑意……這林氏好像不如她想的那般簡單了!
小章氏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老祖宗看着她帶着一大羣丫鬟離開的背影卻只搖頭,面色帶着幾分無奈,當初她求娶小章氏的時候哪裡會想到有今日,那個時候她想着章家乃是世代書香世家,那個時候還是太子妃娘娘的章皇后溫婉賢淑,也流露出想要自家妹妹嫁到寧國公府的意思來……她當時沒有多想,畢竟這章家的兩個姑娘在京中是極有盛名的。
林姝含笑勸道:“祖母莫要生氣,就算是大爺之前胡鬧,那也是沒有成親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大爺都已經成親了,事大人了,我相信大爺是曉得分寸的!”
老祖宗原本是打算等着小章氏走了之後安慰林姝幾句的,可她沒想到林姝卻是反過來安慰她了。
老祖宗愈發心疼她了,“真是個好孩子,你放心,袁小衣那邊我是不會不管的,寧國公府的規矩不能亂!”
其實武將之家很少有男子年過四十無子方能納妾的規矩,武將之家素來沒有讀書人家的規矩多,再者在戰場之上殺敵本就辛苦,若是沒點樂趣,這那更是不要人活命了。
只是寧國公府和一般的武將之家不一樣,自古以來寧國公府死人都比活人都多,這夫君好不容易活着從戰場上歸來,還有滿屋子的姨娘侍妾等着分寵,那高門大戶的姑娘哪裡願意嫁到這樣的人家來?
其實林姝已經沒有懷疑陸靖然了……依照着陸靖然性子,若他真的喜歡袁小衣,壓根不用等着小章氏來這兒跳腳,只怕陸靖然就已經告訴他了。
因爲小章氏攪合了一通,老祖宗自然是心裡不大痛快,林姝陪着她說了幾句話,老祖宗便叫她下去了。
恰好這個時候二夫人陳氏帶着女兒陸敏之前來請安,林姝與二夫人陳氏見了禮之後便下了臺階,可誰知道二夫人陳氏卻被白媽媽告知老祖宗有些不舒服,要她們傍晚再過來。
陸敏之自然是嘀嘀咕咕道:“平日裡祖母都是好好地,怎麼大嫂一過來,祖母就不舒服了?”
二夫人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又朝着林姝瞥了一眼,好在她並沒有聽見。
其實林姝哪裡是沒聽見,只是裝作沒聽見罷了。
等着她出了榮壽堂的大門,芸豆的眼睛就紅了,就算是之前她們在信中侯府不受人待見,可哪裡有誰敢這般說話的?
大爺是庶出不假,可到底也是寧國公的庶長子,那二房不也是庶出的嗎?
林姝聽見她在後頭吸鼻子的聲音,只淡淡道:“怎麼,這就忍不住了?覺得委屈了?”
“奴婢,奴婢是替姑娘覺得委屈!”芸豆聲音中帶着一股子哭腔,“那大姑娘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就能在榮壽堂說您了?這榮壽堂上下,也就老祖宗能這般了……偏生二夫人聽到了還裝作沒聽到似的。”
林姝扭頭看了她一眼,“好了,莫要覺得委屈了,咱們什麼樣的委屈沒受過?這麼點委屈就能讓你掉眼淚了?”
說着,她冷冷一笑,“二夫人方纔不知聲自然是怕驚擾了老祖宗,老祖宗是個看重規矩的,若知曉了陸敏之這般沒有規矩,怎麼會不罰她?若我方纔就衝着她這麼一句話就大張旗鼓的鬧開了,落到旁人眼裡也成了沒有容人的氣度,更何況方纔老祖宗本就不高興,如今再鬧這麼一出,老祖宗豈不是會更加難過?”
這世上很多事情不光是有個對和錯的,更何況,如今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芸豆低聲應了一聲,“姑娘說的是,奴婢……奴婢以後不會再這般小家子氣了。”
林姝點點頭,便打算去給小章氏請安。
可誰知道卻被告知小章氏方纔纔出門了。
這麼快?
林姝隱約猜到了小章氏又去了宮裡頭,畢竟金吾衛的確是個香餑餑,也不是誰想得就能得到的。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上一世陸靖然也是去了金吾衛,後來帶兵打仗……看樣子金吾衛這個空缺,陸靖然是得定了。
此時此刻的陸靖然卻是在城郊的一個小院子裡。
他在廊下踱來踱去,神色很是不安,他身旁站着不正是袁小衣嗎?
今日的袁小衣卸下那濃妝和戲袍,臉上粉黛未施,極盡清秀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和平日裡公子哥兒捧她場時那副清冷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袁小衣瞧着他臉上那不安的神色,只輕聲道:“大爺不必擔心,庭生這次的風寒也算不上嚴重,不過是他的身子骨太弱了,所以這才一病不起的,等着將養些日子,定是會好的。”
話雖這般說,可她緊緊捏着帕子的手還是出賣了她的擔憂。
陸靖然嘆了口氣,“這一兩年了,怎麼庭生的身子骨還是這般弱?下面的人都是怎麼照顧的?”
庭生正是大皇子唯一的孩子,也正是如今諸位皇子在找的人。
袁小衣淡淡笑了笑,“庭生未滿足月而生,素來身子骨就比旁的孩子要弱上一些,前幾年顛肺流離、飢一頓飽一頓的,身子自然是愈發不如人了,這一兩年來,我日日派人補湯給他喝,可效果還是不大。”
“前幾日也不知道他聽誰說了你成親了,口口聲聲嚷着要去寧國公府看看,我雖將他攔住了,可他倒也是膽子大的,夜裡更是偷偷要尋了出去,好在被守門的婆子給攔住了,他因爲夜裡吹了風,這才病倒了,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怪我沒有看好他……”
言語間到了最後,這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陸靖然扭頭看了她一眼,語氣也分着軟了下來,“也不能怪你,若他想要去旁的地方,你帶着他去就是了,只是這寧國公府是什麼地方?庭生長得酷似故去的大皇子妃,若是被有心人見到了,他的身份也就瞞不住了……更何況,有你照顧庭生,我是最放心不過的。”
正說着話,裡面的大夫便打開門,兩人更是齊聲問道:“大夫,怎麼樣了?”
大夫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點點頭,“性命自然是保住了,只是這孩子身子太弱了,以後還是小心些好,若是這一兩個月再來一次這般嚴重的風寒,定會有性命之危。”
“多謝範大夫了。”說着陸靖然就要親自送了範大夫出去。
這範大夫可不是一般的大夫,世代爲寧國公府看診,一般有銀子可都是請不去他的,要不然陸靖然也不會親自送得範大夫出去了。
也實在是今日庭生的病太過於嚴重,陸靖然也不會差半夏去請範大夫過來。
範大夫走到了門口才道:“大爺留步罷!”
陸靖然點點頭,說了一聲慢走就要轉身,可誰知道範大夫卻是叫住了他,“大爺,有些話老夫還想與大爺借一步說話。”
陸靖然點點頭,兩人便到了屋內。
範大夫已過六旬,身子骨也算是康健,如今他捋了捋鬍鬚,悠悠道:“老夫祖上便開始爲陸家看診,更是跟着老國公爺上過戰場,隨行爲老國公爺看診,說句沒了規矩的話,老夫也算是看着大爺長大的,事到如今只想勸誡大爺一聲,色令智昏啊!”
陸靖然嘴巴動了動。
那範大夫卻是揮手道:“大爺莫要辯解,老夫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什麼看不明白?方纔您說那位公子是袁姑娘兩年前從鄉下接過來的親弟弟,老夫進門之間更是與老夫說您與袁姑娘不過是相熟而已,可方纔瞧着您臉上的神色,哪裡只是相熟這般簡單?”
陸靖然就曉得他會誤會,可偏偏他不能解釋,只能一個勁兒道:“範大夫,這件事真的不是您想的這般……”
“您就莫要騙老夫了!”範大夫每隔十天就會去寧國公府爲老祖宗把脈一次,這麼多年下來與老祖宗兩人宛如老友,“老祖宗年紀大了,最疼的就是您了,如今若是曉得您剛成親不久就養了外室,定然會難過的……大爺,望三思啊!”
說完這話,他更是不顧陸靖然的挽留執意要走。
兩人行走門口,袁小衣更是親自迎了出來,“今日舍弟的病,就多謝範大夫了。”範大夫乃是京中最有名望的大夫了,醫術絲毫不遜色於宮中的太醫,若非是他受不了宮裡頭的拘束,只怕如今已經是太醫院的院首,也是院判了。
範大夫只是看了他們倆兒一眼,搖搖頭嘆了口氣就走了。
袁小衣自然是問道:“大爺,範大夫這是怎麼了?方纔還好端端的!”
陸靖然自然不會將方纔範大夫的話道出來,他和袁小衣之間本就是清清白白的,這些話說出來了只會引得彼此尷尬,“沒事兒,我進去看看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