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忍不住看了周家大奶奶一眼。
這周家以會做人在京城聞名,從不因旁人落魄而瞧不起旁人,也不會因旁人富庶而攀附……今兒還是頭一次了。
可見這寧國公府世子爺還真的是成爲了京中第一香餑餑了。
不僅是周家,這些日子不僅是那京中勳貴之家屢次試探,就連九王爺、郡主家、縣主家也多次派人來問過話。
老祖宗只笑吟吟道:“話雖這樣說沒錯,可銘哥兒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既然這般,我也得尊重尊重他的意思纔是,畢竟以後他是要掌管整個寧國公府的,若是如今連自己的主意都拿不準了,以後怎麼替寧國公府拿主意?”
周家大奶奶只笑着說是,可心裡卻已經打定了主意改名要周家夫人託人去給平寧長公主說一聲,這平寧長公主和章皇后關係不錯,不管怎麼說這寧國公世子爺都是章皇后的外甥,章皇后又是大慶朝一國之母,若是章皇后肯幫忙說和,這件事只十拿九穩了。
想及此,她心底更是多了幾分勝算,更是拿出幾分周家的矜貴來,端坐在這兒笑着附和老祖宗的話。
衆人簇擁着老祖宗說話,可沒有一人當着老祖宗的面問起小章氏的病情來。
這些人啊一個個都是人精,曉得如今章皇后和三皇子勢大,但是陸靖然卻是皇上跟前第一大紅人,兩邊誰都不能得罪……索性一個個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好像今兒陸敏之出嫁,身爲寧國公夫人的小章氏不出席本就是應該的。
林姝倒是巴不得,她不想應付這些人,正陪着幾位合得來的太太說話,外頭卻傳來了丫鬟的通傳聲,“三皇子府中的張側妃娘娘過來了,來的還有三皇子府中的王側妃娘娘。”
就憑着這丫鬟的通傳聲,這張願清和王蔓菁如今身份誰高誰低,就已經是一目瞭然了。
衆人的神色微微變了變,一個個都是好戲即將開鑼的樣子。
沒多久,張願清和王蔓菁就進來了,兩人衣裳雖華貴但卻不會過分張揚,張願清原來可不是這樣的性子,也就是張閣老的事情之後,她整個人的性子完完全全就變了。
打從從莊子上回來之後,便是日日有太醫過去給她請脈,又有皇上親自撥給她一個會藥膳的嬤嬤,她依舊瘦的厲害!
在場的人除了老祖宗那一輩的老人,都站起來與兩位側妃娘娘行禮。
張願清卻是一把扶住了林姝,總算是露出了幾分笑意來,“你都七八個月了,如今月份這樣大了,還行這樣的虛禮做什麼?”
林姝雖身份高,可不過是個從二品的將軍太太,在場身份比林姝高的不知道有多少了。
她卻當着衆人的面給林姝臉面,可見心頭還是惦念着林姝的恩情的。
林姝笑着道:“話雖如此,可規矩卻是不能亂的!”
老祖宗卻是招呼着張願清過去,問起張大爺和張大奶奶來了。
提起父母,張願清臉上的笑意這才又多了幾分,“……雖說爹爹和孃親從西北迴來之後身子差的厲害,可這些日子皇上派了一位太醫住在了三皇子府,一日兩趟給爹爹和孃親請脈,這百年老參更像是不花銀子似的賞下來,爹爹和孃親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原本爹爹和孃親今兒是打算過來一趟的,可昨晚上爹爹吃酒吃多了,今兒一大早身子有些不舒服,孃親放心不下爹爹,也就沒過來了……”
其實這也不過是個藉口罷了,現如今不僅是她,還有張大爺和張大奶奶都不大願意出來應酬,這一個個捧高踩低的人,又有什麼可應酬勁兒了?
至於老祖宗這邊,早在張大爺和張大奶奶回來的第三日,就親自給寧國公府拜謝了老祖宗,張大奶奶那一日更是哭的淚水漣漣,直說若不是得老祖宗照拂,只怕她和張大爺壓根就不能活着回來了。
老祖宗自然是知道的,只笑着道:“年少夫妻老來伴兒,你爹孃年紀雖不大,但也不小了,又是一起經過了不少事兒,這感情自然是要比一般夫妻深厚些,丟了你爹一個人在家,你娘怕是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的。”
張願清只笑着說是。
衆人又說了幾句話,這吉時就到了,二夫人陳氏只張羅着要一起過去熱鬧熱鬧。
老祖宗囑咐了好幾遍,這才放了林姝過去了。
張願清一直陪在林姝身邊,期間自然是有不少人湊上來。
不少人都覺得,張願清會是以後的三皇子妃,太子妃和皇后娘娘,只是張願清一掃原先面對衆人時候的笑語盈盈,態度極爲淡漠。
經歷的事情多了,她也知道對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樣的一副嘴臉了。
沒多久便到了陸敏之的院子,院子裡頭自然是極爲熱鬧的,衆人笑着送陸敏之出了門,又折回了花廳。
張願清走了幾步,只拽着林姝的袖子道:“姝姐兒,我想和你說說話。”
林姝點點頭,帶着她去了榕園。
可說的是要說話,張願清都已經喝了兩杯茶了,這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林姝也不催她,只和她說些別的閒言碎語,漸漸的,張願清也放鬆了不少,“……姝姐兒,我看皇上的意思是真的打算將三皇子立爲太子了,前幾日皇上和皇后娘娘召見了我爹孃。”
“當時在坤寧宮吃飯的時候,皇上多喝了幾杯酒,有些醉了,話裡話外都說想要將我立爲三皇子妃,更說對不起我祖父,會盡量彌補我的……之前我和我爹孃已經說了,我無心呆在三皇子府中,也無心呆在深宮之中。”
“這幾年發生的事兒,我爹孃也覺得人一輩子能夠平安活着就好了,所以也不想要我身居高位,當時我便露出幾分遲疑來,只對皇上說如今我家世微寒,怕是擔不起三皇子妃這一位置,皇上當時只以爲我是自謙,並沒有說什麼。”
“倒是皇后娘娘當即臉色就已經沉了下來,後來更是將我一個人留了下來,直說之前的事兒都已經過去了,皇上更是私底下已經說了會將三皇子定位太子,不過是如今朝中事情頗多,皇上暫時有些顧不上,等着福建那邊的戰事結束之後,這聖旨便會下來了。”
所以她和林姝一樣,並不希望三皇子能夠繼承大統。
林姝皺了皺眉,這件事比她想象的更加嚴重,她以爲皇上會等到彌留之際將太子之位定下來,卻沒有想過皇上打算等着福建的戰事結束之後就將這件事敲定了。
只是到了如今,邵聖平也沒有來找她。
可據半夏所說,邵聖平這段時間也沒有和雙喜公公見過面,是不是說邵聖平如今還在觀望之中?
她隱隱覺得邵聖平快來找她了。
陳首輔是當朝首輔,原先章閣老是次輔,兩人政見多有不和,可如今三皇子起勢,陳首輔收斂了不少,誰知道竟和章閣老越走越近。
這就是說明,連陳首輔都已經是三皇子的人了。
也就是說,就算是邵聖平真的被攙上了太傅之位,有三皇子在陳首輔身後,他贏得機率依舊是微乎其微。
索性,還不如拿到陳首輔作惡的證據,早些將陳首輔扳倒的好……
林姝心中瞭然,她相信,只要邵聖平不是一個太過於蠢笨的人,就會這樣做的。
果然不出林姝所料,不過是過了三天,邵聖平便差半夏送信過來了,說是再邀林姝去天香樓一聚。
聰明如邵聖平,已經查到了有人暗中在盯着自己了。
林姝也不瞞着,只將這件事也告訴了陸靖然。
陸靖然又是高興又是生氣,“……你說要我怎麼說你纔是,你膽子怎麼這樣大,怎麼敢一個人去見成安侯府世子爺?他的手段我也聽人說起過好多次,直說他不是個簡單的,你就不怕他將這件事告訴了雙喜公公他們,到時候他們將你滅口了?”
“你說你瞞着我也就罷了,居然還一瞞就瞞了這麼久,當初是誰與我說咱們夫妻是一體的,不能有秘密了?你自己說的話,自己就忘了不成?是不是這一次你不是見着自己月份大了,怕出什麼事兒,還不會告訴我?”
林姝知道這件事是自己不佔理,看着他這般生氣,只腆着笑道:“是我錯了,是我錯了還不成嗎?我不過是想着自己隨隨便便想了一個法子,若是告訴了你,你也惦記着,想來想去,還不如自己先試試看,若是真的能成再告訴你也不遲啊。”
說着,她更是攀着陸靖然的胳膊,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來,“你放心,這樣的事情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陸靖然只哭笑不得,他怎麼捨得責怪他的姝姐兒了?他的姝姐兒說什麼做什麼可都是爲了他啊!
他只覺得心裡暖烘烘的,只下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好好護着他們母子,再也不能讓他們母子操心了!
他的目光只落到了侯在一旁的半夏身後,看的半夏忍不住一哆嗦,忙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