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任由着兩位嬤嬤攙扶着她去內間,外頭則有丫鬟給老祖宗答話,“回老祖宗的話,珍珠姐姐方纔已經差人去請大爺回來了……”
不多時,這二夫人陳氏也過來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陸靖然便匆匆回來了,這人還沒進門,便嚷嚷道:“姝姐兒,姝姐兒,你怎麼樣了……”
說着,他這才撩了簾子進來了。
老祖宗也是滿肚子的擔心,卻還是道:“方纔才發作了,裡頭不僅有穩婆,還有我之前從宮裡頭請出來的兩位嬤嬤,我又要人去宮裡頭請一位杏林聖手過來,放心不會有事兒的!”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陸靖然,還是在安慰自己。
這婦人家的生產本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這種事可是說不準的。
陸靖然作勢要朝着內室走去,可卻被白媽媽給攔住了,“哎喲,我的大爺,這產房是污穢之地,您可不能進去……您好生在外頭等着,這裡頭的人夠多了,裡頭又是熱水又是剪刀的,您一進去,裡頭的人只怕就更加慌了。”
白媽媽好一番勸說,陸靖然這才和老祖宗坐在一塊,耐心等着。
只是半刻鐘之後,陸靖然只道:“白媽媽,你快去看看,怎麼裡頭還沒有動靜?我聽說這婦人生產都極難受,會哭天喊地的叫喚,姝姐兒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白媽媽笑着道:“這纔剛開始發作,也算不上多疼,有的人能夠忍得住,有的人忍不住,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就算是這樣說,可她還是進去產房瞧了一眼。
出來之後,她更是道:“老祖宗和大爺放心,一切都好了。”
沒過多久,寧國公也將身邊的媽媽派過來幫忙了,他是公公,這個時候不好露面的。
接着,連氏、林慧和大夫人都匆匆趕過來了。
若說陸靖然緊張不安,可連氏就算是生過了林姝,如今和陸靖然比起來也沒好到哪兒去,一個勁兒朝着裡頭張望。
最後林慧卻是哭笑不得道:“……之前便聽老祖宗說過,說姝姐兒這一胎好的很,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原本我是一點都不擔心,只想着等我的外甥兒出世,可見着你們一個二個都這個樣子,我也跟着擔心起來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一直關心的都是等着林姝的孩子出生了之後到底該叫她什麼,若跟着她這邊輩分開口,則該叫她姨母,可若是按照連有堯那邊的輩分開口,則該叫她表姑……
連氏的眼睛還是落在產房門口,見着熱水一盆子一盆子端進去,心也跟着揪了起來,“這種事哪裡能有個定數的?從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婦人……”
話說到這兒,她卻是跟着呸了兩口,“這大喜的日子我說這些話做什麼?不作數,不作數!”
這下子,陸靖然卻是坐都坐不穩了,又差了白媽媽進去看了一趟。
短短一個時辰之內,白媽媽恨不得都進去了五六趟了。
就連林姝都察覺出不對勁來了,低聲道:“媽媽這是做什麼……”
白媽媽抓住她的手,笑着道:“大爺這是要奴婢進來看看太太怎麼樣了,不光是大爺,這親家太太,還有信中侯府的三表姑娘都過來了,大家都等着太太的好消息了!”
林姝只覺得心裡暖烘烘的。
可接下來身下的疼痛卻叫她疼的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宮裡頭出來的兩位老嬤嬤更是道:“太太莫要叫喚,將這力氣省下來。”
說着,她們更是一疊聲吩咐外頭端些參片進來,好讓她吃了能夠保存力氣。
林姝聽着嬤嬤的吩咐,緊咬牙關,只是渾身上下卻是半點力氣都沒有,疼的眼前發暈。
她隱隱約約知道珍珠帶着人又下去端熱水了,又好像聽到一旁有人輕聲道:“是不是暈過去了?那現在將這東西灌下去,是不是誰都不會知道……”
“咱們真的要這麼做嗎?我可是聽說了這寧國公府大爺是個厲害的,若大太太真的出了事兒,保不齊咱們全家老小都得沒命!”
另外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林姝隱約記得,這人是穩婆,因爲這穩婆的聲音略帶着幾分沙啞,所以她記得特別清楚,“事到如今你們還有心思想這些?你們都忘了,若是我們現在不這樣做,只怕這家人就已經沒命了,我們家三代單傳,到了我這一輩,就剩下一根獨苗孫兒,他被抓走了,若是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說着,她的聲音之中更是帶着幾分哭腔,“你們一個二個也別愣着了,如今她們的人都已經出去了,要下手,就趁着現在,萬一等着外頭的人在進來了,再想要下手就沒機會了!”
“是啊一不做二不休,就算是寧國公府真的要找,也找不到咱們頭上來,這因難產而死的婦人也不少了……”
林姝只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似的,是不是真的在做夢?
她好像看到了上一世母親去世的樣子……
只是下一刻,她卻覺得有一個冰冷的東西湊到了自己的嘴邊,耳畔又傳來了那穩婆的聲音,“快,你們將她的嘴撬開,大點勁兒……”
對!不是做夢!
林姝緊緊閉着嘴,可架不住那兩個嬤嬤身強力壯……
外頭的陸靖然卻覺得不安,索性站起身來了,“方纔還聽見姝姐兒的叫喚,怎麼如今沒有聽見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頓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方纔剛進去過一趟的白媽媽身上,白媽媽也有些擔心了,“方纔奴婢進去的時候,太太已經因爲體力不支了,不過老祖宗和大爺放心,珍珠已經去取參片了,想必一會兒就好!”
取參片?
陸靖然愈發覺得不對勁了,這榕園上下恨不得幾個月之前就已經開始着手林姝生產時候所需要的東西了,方纔珍珠出去,他是看到了的,只是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沒回來?
他向來敏銳,如今也不等衆人的制止,大步流星就進了內間。
原本正在給林姝灌藥的兩個嬤嬤和穩婆,一聽到動靜,一緊張,手中的藥瓶子就掉在地下了。
陸靖然站在門口,氣的恨不得要昏厥過去了,若是他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兒,那真的是傻子了,她們一個個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
爲首的穩婆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當即就跪了下來,“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是有人逼我們這樣做的……”
陸靖然走上前,一腳踢在了她的心窩子上,徑直走到了林姝跟前,見着林姝嘴角還帶着褐色的痕跡,只道:“你們喂的是什麼東西……”
爲首的穩婆壓根不敢說話。
還是其中一個嬤嬤大着膽子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這東西是有人交給奴婢們的,直說等着太太生產的時候將這藥給太太灌下去就是了,便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查不出什麼來的……”
說着,她更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兒,慌忙道:“不過將軍放心,這藥,奴婢們壓根就沒有將藥灌下去……”
陸靖然懸着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你們一個個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些給太太接生?若是太太和孩子其中有一個出了紕漏,我要你們全家老小都跟着陪葬!”
穩婆和兩個嬤嬤戰戰兢兢站起來。
而陸靖然也不管什麼血光之災,一直呆在產房之中,不曾離開。
此時此刻的坤寧宮,章皇后正坐在上首喝茶,心情看起來好像還不錯,一旁的內侍更是尖着嗓子低聲道:“……皇后娘娘吩咐奴才盯着七皇子府那邊的動靜,奴才半點怠慢都不敢有,只吩咐下頭的人,半點風吹草動都得回來告訴娘娘一聲,七皇子那邊倒也安分,每日就和七皇子妃一塊看看書,作作畫兒,侍弄侍弄小郡主,別的,倒是沒什麼了。”
“叫奴才說,七皇子都到了這一步了,也不敢有別的什麼動作了,若安安分分的,娘娘您念着他老實本分,還能夠給他一條活路了,若是不老實,只怕連個全屍都沒有了!不僅是七皇子,怕是七皇子妃和小郡主也沒命活了!”
七皇子妃生下了一位小郡主,所以章皇后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七皇子妃生下的是個小郡王,這件事她就忍不了了。
“那寧國公府那邊了?可都打點妥當了?”章皇后一直都是個記仇的,別人害她一分,她怎麼着也得還十分回去,更別說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差不多成了個活死人,她就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說到這兒,那內侍臉上的笑意更是多了幾分,“皇后娘娘放心,您交代的事兒,奴才哪裡有不辦好的道理?奴才都打點好了!”
“叫奴才說,寧國公府的那位老祖宗倒是個厲害的,專程找到了太后娘娘,請太后娘娘舉薦兩位厲害的嬤嬤去寧國公府,誰都知道,這闔宮上下您和太后娘娘不對付,這太后娘娘舉薦的人,怎麼着也不會聽您的,瞧瞧,這可真是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