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林姝將手上的一串冰糖葫蘆都咬完了,這馬車便也緩緩在信中侯府門口停了下來。
連有堯卻是沒跟着進去,連家也另外在外頭給他在外頭買了所三進的小院子,如今連有堯休息時候偶爾來信中侯府瞧瞧連氏和林姝,晚上都是回這院子歇息的。
不過白馬書院的課業緊張,這院子大多數都是空着的。
林姝帶着素琴等人便回府了,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會在玲瓏閣門口見到麟哥兒。
瘦瘦小小的林有麟被奶孃牽着,如今正站在門口,好像一陣風便能將他吹走似的,如今也已經算是初夏,珠姐兒都已經穿上小褂衫,他身上卻還穿着薄薄的夾襖。
都說春捂秋凍,卻也不是這麼個捂法兒。
林有麟還是怯生生的,奶孃教了好幾遍,他這才貓叫兒似的喚了一聲“姐姐。”
林姝笑着命奶孃將他帶進去,更是吩咐芸豆給他抓了一把玫瑰窩絲糖,瞧着他吃的滿嘴滿手都是玫瑰汁,才笑着道:“麟哥兒找我可是有事兒嗎?”
林有麟又是怯生生看了奶孃一眼,奶孃授意道:“七少爺不是有事兒要和四姑娘說嗎?”
林有麟猶豫着說道:“姐姐,我想和你們一起出去玩……”
頓時,林姝嘴角的笑意便有些凝住了,還未到兩歲的孩子,哪裡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定然是背後有人授意,只是鍾姨娘一而再再而三提起這事兒,到底又是爲了什麼?
算計自己?一個小孩子壓根就不至於……
林姝的目光又落在了林有麟那張瘦瘦的臉上,可他如今所有的心思都落在那玫瑰窩絲糖上頭,像是沒吃過似的,吃的十分專心,末了更是舔了舔手指頭。
奶孃忙上前阻攔,“七少爺,手髒,可是不能吃手的。”
末了,她才腆着笑對林姝道:“鍾姨娘說了,說七少爺從小身子便不好,吃不下多少飯,像窩絲糖這些東西平素是沾都不能沾的,一吃上便沒個數,日日都吵着要吃,到了飯點就更吃不下什麼東西,身子又怎麼好多起來?”
林姝笑了笑,沒有說話,只吩咐芸豆取了盒子玫瑰窩絲糖來,才笑着道:“鍾姨娘的話也有道理,這糖的確是不能多吃,可平素吃一吃卻是沒什麼的,瞧着麟哥兒都饞成什麼樣了?以後他想吃糖的時候你大可以告訴他,若是以後每頓飯肯乖乖吃的話,每日便給他吃一顆窩絲糖,有些時候不能一味的罰,得獎勵他,莫要見着孩子小,其實小孩子是什麼事兒都懂的。”
奶孃忙接過那一匣子窩絲糖,應了下來,可心裡卻想着回去還是要將這事兒與鍾姨娘說一說了。
林姝點點頭,道:“奶孃便帶着麟哥兒先下去罷,我這邊還有些事。”
四姑娘到底還是沒鬆口要七少爺過幾日跟着一起去安東侯府!
奶孃便有些不敢下去了。
林姝卻像是沒看懂似的,只派了芸豆送客,芸豆一下去,她便道:“去將鍾姨娘請過來罷!”
她很不喜歡這種被人瞞在鼓裡的感覺。
想了想,她看了一眼正與出門的芸豆,“罷了,還是不請了,只吩咐人多注意落燕園那邊的動靜,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就算是真的將鍾姨娘找來了,只怕鍾姨娘也會說這是林有麟自己想出去玩,她還能找林有麟過來對峙不成?
她可不怕鍾姨娘將這事兒鬧到太夫人跟前去,太夫人並不是個糊塗的,沒得姨娘還能越過主母去的道理。
轉眼間,便到了安東侯府牡丹宴那一日。
因着林倩已經是安東侯府世子爺定了親事,所以她自然是不能去的,而二夫人早與太夫人說好了的,要太夫人帶着幾個姑娘家的一併過去,畢竟太夫人去了,也能叫安東侯府的人瞧瞧她的倩姐兒是頗受太夫人疼愛的。
只是誰知道到了今兒早上太夫人卻是頭疼的厲害,就算是二夫人一心想給自己女兒壯麪子,卻也不好強人所難。
可二夫人嘴上說着要太夫人好生歇着,林姝卻分明瞧出來這一路上二夫人的臉色並不好看。
上一世林姝也曾來過安東侯府幾次,這安東侯府並不算是個安生地兒,安東侯侍妾頗多,底下的庶子庶女一大堆,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安東侯夫人也是個厲害的角兒,上一世婆媳兩人經常鬧得雞飛狗跳……
不過萬幸的是安東侯府世子爺是護着林倩的。
等着林姝和林慧挽着胳膊下了馬車,便瞧着有個得力的管事媽媽迎了出來,“兩位夫人可算是來了,我們家夫人正陪着諸位夫人太太脫不開身了,從一大早上就派了奴婢在門口候着你們幾位呢!”
二夫人臉上這才隱隱瞧見了幾分笑意。
可那管事媽媽的目光卻是不住落在了後頭,見着馬車裡再無人下來,目光中隱隱有了幾分失望。
那媽媽扶着二夫人便朝着花廳走去。
二夫人卻也拿出親家太太的架勢來了,“各家夫人太太可都到了?你們家夫人今兒請了哪幾家過來了?”
“我們家夫人說了,今兒不過是請了親朋好友過來舉辦個牡丹宴,只邀了成安侯夫人、姜家太太這幾家夫人,原本是還邀了郭家夫人的,只是這幾日郭家突然有些事兒,昨兒還專程捎了話過來,說是來不了了。”那管事媽媽小心翼翼扶着二夫人,末了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還有長澤郡主了,說是長澤郡主也會賞光過來。”
頓時,林姝只感覺到周遭有不少目光都匯聚了過來,接着才聽到了二夫人的聲音,“說起來我也好些日子沒見到長澤郡主了,也不知道長澤郡主這次有沒有將春哥兒帶過來,小小的孩子,長得像是肉糰子似的,見了便想上去捏一捏……”
肉糰子?
林姝皺了皺眉,當初在慈寧宮的時候,長澤郡主腹中的孩子幾欲保不住,就算是後來好好調養,卻也沒有生的白白胖胖的可能……
如此沉思着不如花廳,安東侯夫人便迎了上來,“喲,可算是將兩位夫人給盼來了。”
其中又有夫人太太笑着打趣,“還一口一個夫人的,我是要看以後成了親家,你們是不是還這般客氣!”
這人不是張大奶奶還能是誰?她身邊依舊坐着張願清,幾年未見,張願清眉目出落的倒是愈發清秀了。
張願清朝着林姝盯着自個兒,微微頷首,神色疏離。
這世上衆人都是如此,趨炎附勢!
在林姝未去莊子上之前張願清恨不得三五日就送信去信中侯府,等着她被王太后接進宮,更是時不時託人送些小東西去宮裡頭……可等着她去了莊子上,便是半點消息都沒有了。
張閣老的清正廉明是整個大慶朝都讚歎的,卻沒想到那嫡親孫女卻是個會算計的。
林姝點點頭,便也算是和她打過招呼了。
二夫人和安東侯夫人寒暄了一陣,衆人便又說起近幾日京城中發生的大事來了,事關寧國公府和郭家,張大奶奶卻也不好多說了,只是旁人說起這話的時候,她附和上幾句,“……叫我說這件事還是沒個定數,寧國公府大爺說郭家小爺是在街上調戲良家婦女,這纔出手相救的,可郭家小爺卻說寧國公府大爺仗着寧國公府勢大,在街上橫衝直撞……這種事誰能說個清楚,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咱們這些外人,只怕也弄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正剝着杏仁的二夫人忙附和道:“誰說不是了,咱們還是不要攙和的好,不管是寧國公府,還是郭家,那都不是普通人家……”
衆人笑嘻嘻便將這件事揭了過去,無非說起哪家的姑娘又學了新繡法,最近京中流行什麼衣裳首飾……
正說的起勁,長澤郡主便款款走了進來。
三年多未見,長澤郡主氣派依舊,可眉梢眼角間卻多了幾分老態,想必是在王家過得並不痛快。
經過林姝身邊的時候,長澤郡主還瞥了她一眼。
只林姝並沒有將過多的目光落在長澤郡主身上,卻落在了身後奶孃懷中抱着的小娃娃身上,這小娃娃想必就是方纔二夫人口中的春哥兒了。
這孩子生頸脖間掛着長命鎖,手上戴着金鐲子,生的粉雕玉琢,的確是十分可愛,可若是細細看來,卻能察覺他嫩藕上的胳膊有鴿子蛋般大小的淤青,也不知道誰撞的還是怎麼的……
只是看着那孩子胖嘟嘟的小臉時,林姝卻是不由得愣住了。
這孩子怎麼生的有幾分像已經變得癡傻的霆哥兒……
原本這孩子本就是林沛的種兒,像霆哥兒也是沒什麼,太夫人也說過霆哥兒眉眼生的像是林沛,嘴巴和鼻子卻長得像鍾姨娘……這孩子癟嘴吃糖時的模樣,和霆哥兒吃東西的樣子還真是一模一樣……
心中早就存下了懷疑的種子,如今林姝腦海中更是浮現了個大膽的想法——是不是林有麟就是長澤郡主的孩子,依林沛那性子,哪裡會容忍自己的骨血流落在王家,管旁人叫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