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跟出去的幾位爺如今還在湖中央,說是當初邵熙帶出了一個會梟水的婆子和一個丫鬟,邵熙和那婆子的屍首已經被發現了,可誰知道那小丫鬟也不見了。
姑娘們早已嚇得面如死灰,膽子小的已經忍不住靠着丫鬟身上低聲哭了起來。
林慧卻是拉着林姝走到了一邊去了,“姝姐兒,你絕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也就是她後知後覺,到了這個時候才察覺出來了。
林姝點了點頭,道:“是非常奇怪,如今若是能夠順利找到那小丫鬟,說不準這件事還能查清楚,要不然,真的就成了無頭案了。”
遊船摘蓮蓬可是邵熙提出來的。
林慧有些害怕,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身邊的人死了,“說起來這邵熙也是挺可憐,年紀輕輕就沒了,也不知道她姨娘知道了這消息會難過成什麼樣兒……”
兩人正說着話,幾位夫人便匆匆趕了過來。
成安侯夫人一聽說這話就昏了過去,人是她帶出來的,如今在她手上出了紕漏,成安侯還不找她算賬?她嫁入成安侯府幾年,靠着纔出生的兒子才站穩了腳跟,如今……如今這可怎麼辦啊!
其中還是張大奶奶最爲鎮定,揚聲吩咐婆子去掐成安侯夫人的人中,更是一疊聲的吩咐道:“你們一個個都是糊塗的,姑娘家都在這邊,還不將姑娘帶到院子裡去,若是將姑娘們嚇壞了怎麼辦?你們能擔待的起?”
如今張願清婚期將近自然是沒跟着她出來的,可張大奶奶沉靜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就開始四處走動了。
這日子就算是再糟糕也得過下去纔是!
便有管事婆子將七八個小姑娘帶到了院子裡去了,幾個姑娘坐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裡都露出了幾分恐懼來。
最後還是陸隨玉抽抽噎噎着說道:“……都怪我,都怪我,方纔我明明還見到了邵熙姐姐,原本我瞧着那一塊沒人打算約着她一起去摘蓮蓬的,可她卻說這本就是圖個好彩頭,當初說好了各自去摘蓮蓬,看看誰摘的多,若兩人結伴那就沒意思了,當時我雖有些害怕,可見着邵熙姐姐執意如此也不好說什麼了。”
說着,她更是忍不住捂着帕子嗚嗚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倒好,不少人也跟着抽噎起來,在場的姑娘家世都差不多,也算是從小和邵熙一塊長大的了。
特別是林憐哭的最爲傷心,也不知道是因爲邵熙,還是因爲她和邵聖平又遠了些。
林姝只沉吟着沒有說話。
旁邊房間裡便有成安侯夫人那啜泣的聲音傳了出來,“……熙姐兒啊,熙姐兒!”她哭的是上氣不接下氣,便是這屋子裡的小姑娘聽了臉上的悲愴之色更深了幾分。
她雖是繼室,可比邵熙大不了幾歲,再加上邵熙是個能說會道的,日日捧着她,她對邵熙也有幾分感情的……不過就算是真有感情,可內心的害怕卻是多於難過的。
就算是邵熙是養在先頭那位成安侯夫人名下,可她姨娘卻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就怕她藉着這件事發難。
林姝藉着出去透風瞥了屋內兩眼,瞧見那成安侯夫人哭的是上氣不接下氣,想了想還是對着身邊的芸豆吩咐道:“你去湖邊瞧瞧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這樣大的事兒,總歸是會露出馬腳來的。”
末了她又問道:“你怕不怕?”畢竟湖裡頭剛溺死了兩個人。
芸豆搖搖頭,低聲道:“這有什麼可怕的?奴婢小時候還沒被賣進府,那個時候經常一個人穿過墳包子去集市上賣橘子了。”
這話一說完,她就一溜煙地跑開了。
成安侯夫人那邊還在哭哭啼啼的,林姝正站在院子裡想又是哪一步出錯了,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她扭頭一看,這不是邵聖平是誰?
邵聖平還是和之前一樣生的俊朗,眉目挺拔,器宇軒昂,也難怪京中這麼多姑娘趨之若鶩了。
邵聖平一邁進院子裡,便瞧見了林姝,腳下的步子微微有些猶豫了。
他壓根不知道方纔情況緊急,成安侯夫人和幾位姑娘安置在了一處,按理說他都這般大了,不該和繼母再有所接觸的,可事情實在是太過於緊急了……
林姝一瞧見他來了,扭頭就朝着屋子裡走去。
她可以不恨邵熙,卻不會原諒邵聖平……恨往往比愛來的更長久,當初有多喜歡,被軟禁的那三年心裡便有多恨,如今她對邵聖平的愛已經消磨乾淨,可恨意卻是愈發濃郁了。
可誰知道邵聖平卻是揚聲叫住了她,“四姑娘請留步!”
林姝裝作沒聽到似的,如今她沒本事要了邵聖平的命,恨不得連看都不想多看邵聖平一眼,因爲覺得噁心。
邵聖平生的比她高,步子比她大,三兩步就追上來了,攔在了她跟前,“四姑娘請留步。”
“世子爺有什麼事情嗎?”林姝下意識退了一步,態度極爲漠然。
邵聖平深深看了她一眼,“方纔我喊四姑娘,四姑娘想必是聽見了罷……怎麼,四姑娘在躲着我?”
林姝很納悶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就算是幾年前在信中侯府有過會面,可那個時候不過是匆匆一瞥罷了!上一世自己是死纏爛打,可這一世她一見到邵聖平恨不得就繞道走了,“世子爺說笑了,我不過是想着男女七歲不同席,如今你我都大了,如今這般堂而皇之站在院子裡說話,若是被有心人瞧去那就不大好了!”
“四姑娘想的實在周到!”邵聖平看着只比自己矮上小半個頭的林姝,總覺得林姝身上有些韌勁兒……想想也是,若這人身上沒有韌勁,只怕早就被平寧長公主吃的連渣子都不剩了!當初信中侯府那一跪,林姝早已是名滿京城,“正因爲是男女大防,所以我才冒昧想請四姑娘幫個忙。”
頓了頓,他才道:“還請四姑娘幫忙進去給我母親捎句話,就說邵熙身邊的那個丫頭也找到了,不過那丫頭已經死了。”
他臉上並沒有過多難過的神色,他和他生母一樣,平日裡雖疼邵熙,可卻是當做貓兒狗兒一樣疼愛的,難過了片刻,卻會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都到了這個時候,林姝總覺得不好再推辭,點點頭就進去了。
成安侯夫人在身邊丫鬟婆子的勸說下已經止住了眼淚,可待林姝的話一說完,這眼淚又啪嗒掉了下來,“到底是誰這麼狠毒?是誰要害熙姐兒?她還未及笄了,怎麼就有人能下這樣的毒手?”
這成安侯夫人的確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如今只顧着一味的哭,上一世林姝早已領略過她的軟弱,如今對她也不抱什麼希望。
林姝只一味在旁邊輕聲勸着,“您莫要傷心了,若熙姐兒知道了您這般難過,泉下有知心裡頭也會跟着難受的……當務之急是該想想如何料理熙姐兒的後事和查出兇手纔是。”
她這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可成安侯夫人卻還一味的哭,就連林姝都不得不感嘆,葉家還真是疼邵聖平這個外孫子,選了這麼個傀儡庶出女兒送過來了,當真只是起了個擺設作用。
不多時,淮陰伯太夫人便面帶悲愴走了進來,她本就向佛之人,如今又是她做東,她心裡頭自然是難受的,“成安侯夫人莫要難過了,這件事已經報官了,總能還大姑娘一個清白的……我方纔已經與道成大師商量過了,會爲大姑娘供奉一盞長明燈,更會請得道高僧爲她超渡七七四十九天。”
成安侯夫人抽噎道:“……那就多謝太夫人了。”
淮陰伯府太夫人輕輕握着她的手,“說起來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邀了你們一同過來上香,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這和您有什麼關係?都是那歹人……”成安侯夫人從小伏低做小慣了的,如今成安侯府又一日不如一日,所以她的姿態擺的很低,“只希望官府能早些找到那歹人,還熙姐兒一個公道。”
淮陰伯府太夫人又長長嘆了口氣,“改日我再去成安侯府拜訪,親自給成安侯賠個不是。”她乃內眷,按理說不該和成安侯有所接觸的,可奈何兒子太小,她只得扛起這一切了。
林姝只覺得自己不便在場,與成安侯夫人和淮陰伯府太夫人告辭之後,便出去了。
可誰知道邵聖平這個時候還負手站在香樟樹下等着她,見着她出來了,便迎了上去,“四姑娘,我母親如何?”
林姝恨不得衝他翻個白眼,上一世夫妻五年,她早知道邵聖平是個什麼人,敬重成安侯夫人?呵,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上一世她被軟禁起來之後,成安侯夫人連一句話都不敢幫她說,任由着邵聖平和林憐成安侯府攪合的天翻地覆,那個時候已經成爲了太夫人的成安侯夫人不過是因爲外出做客的時候說錯了一句話,便開始“臥牀養病”了,可見邵聖平心都有多狠。
可如今心裡再怎麼不屑,她還是輕聲道:“成安侯夫人並沒有什麼大礙,雖一直眼淚不斷,可瞧着精神像是不錯的!還請世子爺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