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林沛善於算計,成安侯府世子爺邵聖平也不差,他知道林沛最看重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最看重的是什麼。
就算是當初章皇后當衆訓斥了陳玬,可陳玬的身份卻是變不了的,若自己與陳玬訂了親,且不說以後這仕途會順暢許多,就連林沛那邊也不敢多言什麼。
林沛如今做夢都想着入閣,又怎麼敢得罪陳首輔?
這人心啊,還真是世上最狠毒的東西!
接連着幾日,林憐幾乎是將眼睛都哭瞎了,每日都鬧騰着要去找林沛,可就算是林沛回到了信中侯府,也從未去看過林憐,只派人給連氏捎了話,要連氏好好給林憐準備嫁妝。
連氏與林姝說起這事兒來的時候,面上都帶着幾分惋惜,“……也不知道鍾姨娘瞧見自己的女兒成了這個模樣,會作何感想,她一輩子與你父親爲妾,縱然原先得你祖母看重,可卻是連頭都擡不起來,只巴望着女兒能夠嫁得好,如今,唉……”
“您這是做什麼?”林姝一點都不覺得惋惜,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當初她不願意嫁到寒門小戶中當正妻,那也就只能嫁到成安侯府中當妾了,陳首輔家的幾個孫女平日裡雖甚少露面,可我卻聽說一個個都是厲害的,不僅面容姣好,德行出衆,聽說打從她們記事起就有宮裡頭的老嬤嬤教導她們規矩與禮儀,要不然陳家大姑娘怎麼會一眼就被皇后娘娘瞧中了?”
陳家大姑娘嫁的雖是個跛子五皇子,可五皇子卻也是從小養在章皇后名下的,章皇后雖忌憚旁的皇子與自個兒兒子爭奪儲君之位,卻從未將五皇子放在眼裡的,放眼整個大慶朝,還從未有哪個跛子能繼承皇位的。
其實這陳家的三個姑娘一個比一個厲害,上一世更是傳爲美談,陳家大姑娘成爲了五皇子妃,陳家二姑娘成了八皇子妃,陳家三姑娘陳瑤則成了寧國公夫人——上一世陸靖然的妻子,邵聖平心心念唸的人。
再次想起陸靖然,林姝不免會想到那遲遲會回的書信……他到底做什麼去了?
連氏只拍着她的手道:“照你這麼說這陳家二姑娘也是厲害的,若是知道了憐姐兒和成安侯府世子爺之間的事兒,又如何能夠容得下憐姐兒?唉,也是個苦命的……”她只覺得是鍾姨娘將林憐養歪了。
林姝笑了笑,“那您還是給林憐兩千兩銀子罷。”權當做是可憐她了。
上一世她去世的時候,八皇子還和八皇子妃琴瑟和鳴,甚至陳家二姑娘一直都很得章皇后喜歡,這一世怎麼就變了?
不過就衝着這份本事,就說明陳家二姑娘不是個簡單的。
兩人正說着話,就見着香穗在外頭探頭探腦的。
連氏一瞧,笑道:“我就不留你了,怕是慧姐兒又在找你了。”
林姝便跟着香穗去了林慧的院子裡,這都過去了一個多月了,林慧手上的嫁衣也不過才繡好了一隻袖子,這還是大夫人整日跟在她身後催促之下這才繡出來的。
林慧一見到林姝,笑嘻道:“姝姐兒,願清姐姐又給我下帖子了,你收到了帖子沒?”
她是做夢都巴不得能出去晃盪幾圈的。
林姝點點頭,“收是收到張側妃娘娘下的帖子了,可是我並不打算過去。”像三皇子府那樣的龍潭虎穴,能離的多遠就離多遠好。
“爲什麼不去?你整日憋在信中侯府裡頭不覺得悶嗎?”林慧還真是單純得很,都到了這個年紀還覺得朝她笑眯眯的那就是好人,“你是不是不喜歡願清姐姐?上一次她與我說了的,說你跟着五嬸嬸去了莊子之後她並沒有給你寫信,怕是因此她怪上她了,她說她也是有苦衷的,張家不比信中侯府有底蘊,養了有閒人,張閣老素來是兩袖清風,哪有人有這個閒工夫送信去莊子上?原本她是打算與張大奶奶說這事兒的,可瞧着張大奶奶整日爲了家中瑣事煩心,也就不好開口了……”
“唉,她還說你素來多心,這樣的話說了只怕你也不會相信,索性也就不說了,可,可小時候我們三個也算是要好,如今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心思純良,林姝也不願意讓她見識到這個世界有多麼黑暗,只笑着道:“不是我不相信這話,而是三姐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覺得她會和咱們是一條道上的人嗎?從小你我生活環境簡單,暫且不說原先她如何,只怕以後這心思都不會和之前一樣了。”
“皇家的女人是沒有一個簡單的,爭寵奪愛,陰謀陷害,只怕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三姐姐,你聽我一句話,你若是願意和她交好,我不攔着你,可凡事得多留一個心眼纔是,你算計不過她的。”
有些話她也不好說的太直白,畢竟選擇與誰交好也是林慧的選擇,她能做的只是提點,強求不來的。
“我,我自然是知道你是爲我好的,可是姝姐兒,她,她能利用我什麼了?”林慧卻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林姝笑了笑,有些話她並不好明說。
一點一滴的小事上就足以看出一個人的秉性來。
林慧忙接話道:“既然你說不去三皇子府,那咱們不去就是了……姝姐兒,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這話雖是無心直說卻是極爲暖心的。
林姝道:“放心,三姐姐我也不會害你的……聽香穗說這段時間你和張側妃娘娘來往頗多?”
“沒錯,她這段時間經常寫信給我,有的時候還捎給我一些小玩意。”林慧是極稀罕這些東西的,可如今被林姝這麼一說,想着待會兒還是命香穗將這些東西收起來的好,再從母親的庫房中挑幾樣好東西送過去,這樣也算是兩清了,“不過你放心,以後我會和她保持距離的。”
林姝道:“這倒是不必了,以後你凡事多留個心眼的好……對了,如今她不是應該正忙嗎?怎麼還有閒情逸致下帖子給咱們,說要辦宴會?”
“原先我也覺得奇怪,不過聽她說,好像是這段時間三皇子忙得很,整日整日呆在書房中和幕僚說話了。”林慧這話說的是漫不經心,“好在三皇子是整日整日呆在書房裡頭,若是三皇子留宿在三皇子妃或者王側妃娘娘那邊,莫說是舉辦宴會了,只怕她連飯菜都吃不下去了。”
三皇子不僅懂得文韜武略,模樣也生的好,待人也溫柔和氣,這也難怪如今張願清眼裡心裡就只有三皇子了。
想着三皇子府裡頭亂糟糟的,林姝愈發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三皇子妃膝下也就一個女兒,就看看她們三個女人誰先生下兒子了……”
三皇子府裡頭的殘酷,怕是絲毫不會遜色於皇宮的。
而張願清卻是在傍晚接到林姝和林慧遞過來的帖子,瞧着信箋裡頭兩人的說辭都是差不多的,只狠狠將這信箋甩在了地下。
屋子裡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齊齊道:“側妃娘娘息怒!”
一聲“側妃娘娘息怒”,對張願清而言無異於是火上加油,她當即厲呵一聲,“都給我滾下去!”她甚少有這般動怒的時候。
其實這心裡頭的火氣已經憋悶了好幾日了,三皇子最近雖很忙,並未在任何院子裡歇下,可前兒纔派人給王蔓菁送去了一筐子山楂。
山楂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可三皇子親自差人送過去的山楂那就稀罕了。
爲此,張願清還專門差人去打聽了一番,一打聽結果就更加生氣了。
說是原先王蔓菁尚未進宮的時候村頭有一棵山楂樹,只可惜那個是會的王蔓菁年紀尚小,每次摘到的都是那最酸最澀的山楂,她進宮這麼些年,什麼好吃的都吃過,卻唯獨最懷念那山楂的味道,這對她而言不僅僅是山楂,還是故鄉的味道。
原先張願清一直覺得自己和王蔓菁之間好歹也算是個不分伯仲,王蔓菁有的東西,三皇子都會送一份給她,可就這麼一筐子山楂,卻叫她知道自個兒輸了。
她不想放棄任何一個扳倒王蔓菁的機會,要不然如今怎麼有心情去操持什麼宴會?
可誰知道這一次不僅林姝沒來,甚至連林慧都不來了……張願清只覺得心頭怒火中燒,可想了想還是吩咐小廚房送了煲了半天的湯送去了書房。
她不能輸,不可以輸!
殊不知此時三皇子妃也差人送了補湯去了書房,三皇子聽到接連有兩罐子補湯送來的時候,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只跟着侯在一旁的幕僚道:“……你說陸靖然到底是要做什麼?衆人都說他紈絝不堪,喝酒鬧事包養粉頭戲子,一樁樁事兒做的都是極爲不靠譜,可我總覺得他怪怪的,起碼不像表面那個樣子!”
侯在一旁的幕僚卻是譏誚一笑,“三皇子怎麼擔心起他來了?如今當務之急您要擔心的是七皇子,說是皇上這段時間都是歇在了儷貴妃那邊了。”雖說後宮不得干政,可後宮卻和前朝是息息相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