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夏天最近的地方(8)
一組人三分鐘的臺階走步後,坐下來測心跳。一號桌的老師擋住了臉,任憑對面的考生掐住大臂以減緩心跳。二號桌的老師翹着二郎腿和一號桌的老師說話,他面前的考生甚至拔掉了手上的心率儀。三號桌的老師格外嚴格,目不轉睛地盯着考生。
這一組考完後,輪到我上。我很不幸地被分到三號桌,連喊倒黴!路經一號桌,聽到一號監考對考生說:“好好考下面的,你這項不錯,肺活量監考的是朱老師,你就說是叉叉的學生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那考生道:“謝謝老師!”
走到三號桌的時候,監考正忙着填寫測試數據。我低頭看考生的成績,上面寫着“七十點五”。我再看那考生,身材弱小,其貌不揚,於是對其刮目相看。我的視線不經意地掠過心率儀,上面的紅色數字讓我對此位考生好不容易築成的美好印象瞬間成爲泡影。心率儀上寫着“五十點七”。監考麻利地將數字調零,用濃重的家鄉話對我說:“幹什麼呢?準備好,馬上考試!”
我對臺階試驗並不恐懼,體育模擬測試時,我的臺階試驗就是滿分。我輕鬆自信地走完步,伸出右手平放在桌子上。監考取出一個小夾子,夾在我的中指上。我深呼吸,儘量使身體放鬆。我手心朝上,手指也隨着放鬆,於是大拇指和中指不由得彎曲到了一起。
“掐什麼手指?警告你一次,再作弊取消你的考試資格!”監考狠狠地說。
“老師,您可以看看,我沒作弊!手放在桌子上就是這樣的,不信您試試!”
“廢話少說!我能看錯麼?先給你次警告!”
“我又沒作弊憑什麼給我警告?警告我不要把你五十點七抄成七十點五的事實說出去?”我一激動,差點站起來。
他“噌”地一下扯掉我手上的儀器。“你等着補考吧!”
我“砰”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整個體育館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我這兒。“我告訴你,你別把我逼急了!”
“幹什麼呢……幹什麼呢?”巡考組的主任走過來,歪歪扭扭的。
霽林從候考隊伍裡擠出來,嬉皮笑臉地說:“老師,沒事。他,雲作,國稅局雲局長的公子!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沒狀態,剛又恰巧機器壞了,發一發牢騷。”霽林又把臉轉向監考。監考一臉的措手不及,傻愣着點頭。
“哦,那行……一會兒補考吧。調整……調整一下心態,別急躁!”巡考的那個主任撲撲酒氣迎面,暈乎乎就走了。我向下一個項目的考點走去。臨走時我回頭瞪了那個監考一眼,拋下三個字:“等着瞧!”
身高體重是個沒辦法投機取巧的項目。東韌說得對,魔鬼身材都是營養不良。
地上的一個盛水的紅盆子裡密密麻麻地擠着一次性呼吸嘴。再看着前一個考生將呼吸嘴扔進盆子裡,後一個考生再從盆子裡挑出來一個,在盆子裡涮涮,就卡在嘴上開始測肺活量了。我一陣噁心。牆上的標語:“師生團結,共抗非典,非典之時,非常之舉,確保師生安全萬無一失。”
跳遠是最戲劇性的。原本不錯的塑膠地板鋪了一大塊黑墊子。一位監考記錄數據,另一位監考現場監督。我在起跳線上做準備。記錄員煞有興趣地翻着准考證,現場監督的老頭興許是昨晚沒睡好覺。戴了一個黑墨鏡,看似打盹。我想,這老頭真是幽默,地皮是黑的,他又戴着墨鏡。他想看什麼?我投機取巧,往前邁了一隻腳起跳,然後輕鬆地過了滿分線。我大搖大擺地走到記錄員那裡,親眼看着他給我記上“滿分”方纔離去。
握力的老師我認識,隨便一握,就是“滿分”。
“哎,雲作,你的臺階試驗是不是還要補考呀?”東韌問。
“你在門口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我找到那個醉醺醺的巡考。
“老師,你還能記得我吧?”
“你爸?你爸不是那個……那個,那個……什麼來着。哦,對……雲局長是吧……記得,記得,去年我……還麻煩你爸辦事了呢。回去給你爸捎個好……”
我像是在和一彌留的病人講話:“老師,我要補考,您說我在誰那補考呀?”
“不考?不考……不行,好歹考一考。”
“老師,您是不是真喝大了?我剛纔沒有通過考試,我現在要補考,您指點一下,我要在哪考?”我說話的時候都急了。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小……張,你過來,這孩子要補考,你給他開一下機器。這是……雲局長的公子,咱……自己的孩子,體育不錯!你別給……抄,抄錯數了……”他勉強地站起來,卻被其他老師扶住了。
測試完,我如願得了個滿分。
霽林問我:“那監考怎麼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