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生了

臨東市。

梓潼一回來,莫掌櫃家就跟開鍋了似的,每天都是熱鬧非凡,潘曉、許諾、雷鵬他們就不用說了,梓潼的師傅師母、師兄弟,莫家的四個極品哥哥,還有莫唯和莫喬,都是莫掌櫃家的常客。

只要梓潼高興,莫掌櫃心裡就算再嫌鬧得慌,想趕人,最後也都忍住了。

莫老太爺,讓莫唯帶了禮物過來,他親自配製的一盒藥丸,讓梓潼每個月吃一粒。

莫唯拿出這盒藥的時候,梓潼還沒開口說什麼,莫掌櫃就搶着把禮物收下了,非常高興地鎖在保險櫃裡。

因爲梓潼的肚子越來越大,這時候舉行婚禮肯定是不現實的,於是兩人商量等孩子出生,婚禮和孩子的滿月酒一起辦。

一個月後,濱城。

陰暗的房間裡,顧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抽着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回到濱城之後,他沒有回顧家,而是一個人住在外面的公寓。

他有些累了,不想應付家裡那些人,也不想被一堆傭人圍着,小傷小病死不了人。

從一個月前打電話給莫晟睿,讓他來接人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覺得非常累,累得什麼都不願意想。

恍惚中,他就再也想不起來,爲什麼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爲什麼會這樣子?

爲什麼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

他比莫晟睿早認識她五年,那時候只要他稍微對她好一點點,就不會是今日這般結局。

如果那時候把她捧在手心裡寵着,她一定會愛他,死心塌地的愛他,還會給他生很多孩子。

可是,他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那時候他不知道即將失去的是什麼。

那些年他都做了些什麼?他讓自己生無可戀,死無可依,把原本屬於他的幸福摧毀了。

香菸燒痛了他的手,可顧焱似乎失去了知覺一般,絲毫不覺得疼,他只是茫然地睜着眼睛望着前方,漆黑的室內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孤獨,寂寞,迷惘,痛苦和絕望。

“砰”的一聲房門被大力踹開,屋內瞬間燈火通明,可顧焱沒有擡起眼睛去看是誰,他只是盯着燒着了自己手指的菸頭,神色不變。

威爾慢慢地走近,在見到顧焱在做什麼的時候,猛地爆發出一陣大笑,“顧先生,你怎麼也憂鬱的抽起煙來了?難道是想培養培養氣質好勾搭女孩子嗎?”

顧焱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將手頭的煙掐滅,摁倒在水晶菸灰缸裡,“你們來做什麼?”

威爾聳肩攤手,“顯而易見啊,我們來找你還能是爲了麼,難不成敘舊嗎?”

“她呢?”

她。

威爾和夜一都知道顧焱問的是誰,但沒有人願意回答,威爾向來巧舌如簧,狡詐地道:“顧先生說哪個她?”

“潼潼來了嗎?”問出這句話,顧焱猛地覺得心臟一緊,原來他還是想見她的,即使她那麼討厭他,甚至想他死,但他的心仍然渴望能夠見到她,“我要見她。”

嘖!威爾撇了下嘴,實在是受不了顧焱這理所當然的語氣,他雙手環胸對着夜一努嘴,“交給你了,再讓我看這傢伙一眼,我怕控制不住上去揍他一頓。”

只揍一頓還是輕的,顧焱絕對想不到在來這裡之前,他就在心中演練想象過多種折磨他的方法,曾經加諸在籃子身上的,他都要一樣一樣還給顧焱。

來而不往非禮也,中國是禮儀之邦,威爾和夜一從小跟着莫掌櫃,當然懂得這個道理。

夜一面無表情地看向顧焱,但心底卻澎湃着無法控制的憤怒。

“顧先生。”夜一開口了,聲音略有些沙啞,那是極度壓抑和控制的結果,“我想,你和籃子這輩子最好都不要再見了。”

聞言,顧焱的眼裡猛地射出狼一般的光,“見不見那是我跟她的事,輪不到你們來多嘴。”

威爾伸手揉亂了自己的頭髮,“他媽的這語氣真是叫人火大,我可以直接上去幹一架嗎?”不打得這混蛋半死他就不是威爾!

“你請便。”夜一立刻讓道,他的脾氣比威爾溫和許多,在莫掌櫃的養子裡他一直擔當着智囊的角色,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看顧焱不順眼想扁他一頓,但他腿上的傷還沒痊癒,動起手來有點吃虧,所以圍觀就好。

取得夜一的同意,就說明揍顧焱這事再嚴重也嚴重不到哪去。

於是威爾雙手握拳,指關節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嚇人,再配上他臉上那陰險狡猾的笑,真要是膽子小一點的,不給嚇出病來纔怪。

可顧焱是什麼人,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也動了動肩膀,很久沒有遇到像樣的對手了,他的骨頭也癢了!

顧焱深吸了口氣,率先一拳揮了出去,威爾偏頭躲過,迅速回擊,兩個人打得不可開交,夜一早尋了個安全的地方待着安靜地看,還掏出手機錄像。

不得不說威爾和顧焱都不是一般的厲害,他們打架都打得賞心悅目,但又都是在朝死裡下狠手,雙方都對彼此不爽,能打死最好,打不死打殘也不虧。

就見兩道人影在房間裡這邊打過來,那邊打過去,夜一打開手機撥了個電話,“籃子,打開視頻通話,給你看點好東西。”

莫掌櫃在書房跟莫晟決談事,梓潼正無聊,便接受了請求,然後小嘴猛地張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威爾跟顧焱居然在打架!

劈里啪啦,乒哩乓啷的聲音不絕於耳,整個房間已經不像樣子了。

“夜一……你在哪裡?你沒事吧?”

“放心,我沒事,我找了個安全又容易縱觀全局的地方坐着呢,籃子,你看他們打架有沒有很過癮?可惜我的傷沒威爾好得快,不然也上去參戰了。”

梓潼小小地鬆了口氣,“那威爾呢?”

“沒事的,你就當看武俠片了,威爾那傢伙打架可是好手,顧焱在他手裡討不了巧,最多兩敗俱傷。”

看到手機裡兩個男人打得天翻地覆,梓潼不免有些擔心,“……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別擔心,有我在不會出事的,再說了,你不想看到顧焱被狠狠地扁一頓嗎?那傢伙怎麼看怎麼欠扁。”說着撇撇嘴,一副迫不及待想要上前去揍人的樣子。

梓潼從沒見過這樣暴力的夜一,她剛想說話,就聽到書房的門打開了,便對着手機小聲說:“都別打了,快回來吧,掌櫃的出來了,他要是知道你們跑去濱城打架,沒你們好果子吃。”

話剛說完,手機就被莫掌櫃搶去了,“閒得慌是吧?打架還打到濱城去了,都給我回來!”

莫掌櫃有些惱火,揍顧焱不知道低調一點,還非得給小藍看,這不存心給他添堵嘛!

他現在最不想讓小藍看到的就是顧焱,這兩個混小子不知道嗎?!

莫掌櫃一發火,夜一便徑直朝房門口奔去,正打得熱火朝天的威爾不小心瞄到,百忙之中抽空問,“怎麼了?你做什麼去?”

“掌櫃的發飆了,咱回去吧。”

威爾一聽也心裡發憷,於是便被顧焱狠狠揍了一拳,直接打在他俊美的臉蛋上,單眼熊貓立刻出爐。

這下威爾怒了,一個掃堂腿把顧焱踹倒,再免費送他一肘子,拍拍身上的灰就要跟着夜一走人,走了兩步,又回頭怒視顧焱一眼,“這事兒沒完!今天我就暫時先放過你,等有空看我不把你揍個半死!”

可是想走哪有那麼容易,顧焱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起來,帶血的嘴角露出一抹桀驁的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我這裡是超級市場不成?”

一拳隨之揮了過來,威爾險險躲過,氣得罵了句髒話,早知道今天就不來找麻煩了,真不是個好日子,媽的,這姓顧的跟個吸血水蛭一樣,咬着人就不撒口了。

“不讓我走?那剛好,老子今天就把你揍趴下再回去領罰!夜一你先走!”

“那這裡就交給你了。”夜一也不跟他客氣,點了下頭便迅速離去,威爾皮厚,被掌櫃的抽一頓也就躺個兩三天,可他不一樣,掌櫃的從來沒打過他,可千萬不能破了例。

威爾把手指頭掰得劈里啪啦響,“是你不讓我走的,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旁人!”

顧焱依然冷笑,“找死的不知道是誰。”

兩人繼續開打,房間裡已經沒什麼完整的東西了,就連書桌都被威爾一腳踢得不像樣子,他似乎把怨氣都集中在拳頭上,虎虎生風的,完全不在乎自己會受什麼傷,只想把顧焱打趴下。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恐怕也只有他這種瘋子才做得來。

而顧焱病了一個多月,每日飲食不規律,又菸酒不斷,身體虧損得厲害,所以註定要輸給威爾。

把顧焱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之後,威爾才拍拍身上的灰,再摸摸引以爲傲的帥氣髮型,撣撣褲腿上的褶皺,冷笑一聲,十分囂張地揚長而去。

回到臨東市,莫掌櫃對夜一的懲罰是取消一年所有的假期,閉門思過半個月。

威爾就比較慘了,雖然沒挨抽,但洗一個月的馬桶那也是非常不好受的。

梓潼的預產期是六月初,莫掌櫃原本想帶梓潼回莫家生孩子,讓孩子一出生就能讓爺爺抱,只是時不湊巧,老爺子五月中旬帶了幾個人離開了莫家鎮。

家裡人都不知道他做什麼去了,也聯繫不上,莫掌櫃猜想可能是去找莫桑算賬,他知道老爺子的本事,倒也不擔心,但老爺子既然不在家,他也沒必要帶梓潼回去了。

小莫莫出生前的前幾個小時,梓潼正不亦樂乎地啃着一隻雞翅,預產期還有一個星期,所以她就放開了肚皮來吃。

這幾個月來莫掌櫃的廚藝是越來越精湛,不是梓潼吹,堪稱出神入化,當然,她是直接受益人嘛,而莫掌櫃寵着她,只要她想吃的,甭管海里遊的,天上飛的,還是地上爬的,那都是信手拈來。

說也奇怪,在懷孕進入最後一個月的時候,梓潼對雞翅有了一種瘋狂的渴望,可樂雞翅、碳烤雞翅、滷雞翅……總之只要是雞翅,她就各種愛。

莫掌櫃也不二話,變着法子給她做,但是吃到羊水破了,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坑爹的是事情還真就這麼發生了,當天剛好家裡難得清靜,就他們兩個人在家,梓潼自己倒是沒怎麼察覺,莫掌櫃從廚房走出來,手上端着新做好的紅燒雞翅,放到桌子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梓潼的裙子好像溼了一塊。

最開始的時候他沒怎麼在意,可轉身走了幾步,想拿垃圾桶過來的時候猛地僵住,然後刷的一下轉過身,眼睛眨了半天,指着梓潼好久沒能說出話來。

那表情,真是……嘖嘖。住冬在扛。

梓潼慢條斯理地啃完手上的雞翅,舔了舔手指頭,抽出身側的紙巾擦手,一擡頭就看到莫掌櫃呆滯的表情,她也傻了一下,“怎麼了?”

順着他的視線往下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羊水破了,嚇了一跳,這不科學……預產期不是下個星期嗎?!

莫掌櫃可沒心思去想科不科學,他踉踉蹌蹌地奔到電話旁邊,中途被沙發、茶几、雜誌等等不明物體絆倒了大概有五六次,拿起話筒的時候他的手都在發抖,簡簡單單的120三個數字都撥不了,手指頭一直哆嗦。

梓潼坐在原處看了一會兒,摸了摸自己的腰,沒怎麼覺得疼,於是淡定地走過來,接過莫掌櫃手裡的聽筒撥了急救電話,然後慢吞吞地又挪回去,想把那盤剛出鍋的紅燒雞翅給啃完。

看到她又坐回原地,莫掌櫃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跳起來,手忙腳亂地去收拾早就準備好的小衣服,衛生棉等等之類可能用得到的東西,幸虧梓潼的師母教了他一些常識,不然現在指不定他就只能愣在那兒,什麼事都幹不了,也只有這時候莫掌櫃才深深地後悔,爲什麼貪圖過二人世界把傭人辭掉了,現在可好,自己腦子裡面一片空白。

相較莫掌櫃的茫然失措,梓潼表現得無比淡定,她的寶寶非常爭氣,那麼多大風大浪都跟她闖過來了,是個非常體貼的孩子,她相信生產的時候也不會折騰她。

趁產道開前的時間多啃點雞翅保持體力,這纔是最要緊的。

抄起那一大包的東西,莫掌櫃手哆嗦得已經不行了,他看看梓潼,又看了看家裡,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把鑰匙放到了哪。

這種情況也不容他多想,也不管鑰匙了,抓了條毯子把梓潼包成顆糉子,然後撒腿就朝外面跑,門都忘了鎖。

倒是梓潼無比鎮定地從口袋裡掏出門卡,在經過大門的時候刷了一下,於是“嘀”的一聲,大門成功鎖上。

到了外面,相熟的鄰居還有保安都關切地表示問候,可惜準爸爸已經精神失常啥都不會說了,而梓潼依然無比淡定,挨個微笑問好,正好救護車到了,莫掌櫃跟看見救星一樣衝了過去。

醫護人員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高大俊美的男人面色慘白,手上拎了一大包東西,還抱了個人,而他懷裡的孕婦則十分自得其樂,跟他們打招呼表示麻煩了,同時還不忘啃一口手裡的雞翅。

……這是個什麼情況?

但是再怎麼摸不着頭腦,他們還是得把工作放第一位。

梓潼啃完手裡最後一根雞翅膀,在莫掌櫃淺灰的唐裝上擦了擦手上的油,順便安撫他,“放心吧老爺,不會有事的。”

莫掌櫃僵硬地跟着上了車,僵硬地坐下,僵硬地看着她,僵硬地點頭。

梓潼信心滿滿,這幾個月,她每天堅持鍛鍊散步,莫老爺把她的身體養得倍兒棒,肯定生得容易。

這樣想着,梓潼就忍不住高高翹起嘴角,看到她家老爺一臉的蒼白冷汗,心底很想嘲笑他一番,順便讓他見識一下自己臨危不懼的大將之風,可是剛想得瑟,就覺得下面疼得厲害。

莫掌櫃看到她的臉突然皺成了一團,知道她是開始陣痛了,連忙握住她的手,柔聲哄着,“別怕別怕,不疼不疼啊……”

如果梓潼以爲剛剛那只是她的錯覺,那她就大錯特錯了,因爲接下來的六七個小時,她絕對會痛不欲生。

梓潼166的身高,骨架子超小,就算被莫掌櫃養肥了,也不怎麼看得出來,其實身上是挺有肉的,可骨架小的人生孩子最苦,尤其還是在胎兒發育得十分健康,並且成長迅速的情況下。

到了醫院,梓潼咬牙忍住,雙手抓着冰冷的手術檯扶手,身下一陣一陣地用力,莫掌櫃原本想進來,卻被她阻止了,莫老爺緊張成這樣,不能讓他進去給醫生添亂。

即使醫生一再保證梓潼不會有事,生產很順利,但是莫掌櫃還是害怕,他抖着手打了幾個電話,然後抱着頭,根本坐不下去,整個人蜷縮在牆角,聽着梓潼小小的,幾乎無聲的呻吟,心疼得快要裂開了。

來往的護士看到這樣一個俊美高貴的男人,因爲妻子生產嚇成這般模樣,都過來安慰。

可莫掌櫃誰也不理,就只是窩在角落裡,覺得眼眶酸澀,眼淚都要掉下來。

當醫生出來說因爲胎兒過大,所以還要等產道再開一些的時候,莫掌櫃真的要瘋了,他猛地站起來,圍繞在他周圍的小護士被嚇得四下散開。

院長知道這位是得罪不得的人物,連忙呵斥着衆人不準靠近。

莫掌櫃扒到窗口,眼巴巴地瞧着裡面的梓潼,嘴裡喃喃地喊着小藍。

他不理會身邊的院長,也聽不見匆匆趕來的騰仲亨和二哥莫晟決的聲音,眼裡心裡就只有在手術檯上掙扎努力的小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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