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想知道隔壁大隊是什麼態度，直接問：“知青告到知青辦，你們大隊沒阻止？”
“阻止什麼。”胖胖娘笑，伸指虛點老莊頭的背。
“我們大隊的幹部眼睛裡都容不得沙子，是啥就是啥，知青要求報告給知青辦，他們哪會不同意？沒阻止，還派了牛車送他們來縣裡。”
之所以此時沒在牛車，因爲知青要求住在招待所等結果。
聽說要花錢，大隊長臉色驟變，連說八個不，然後開始哭窮，說大隊沒餘錢，還得買種子、買化肥，真掏不出住招待所的錢。
男知青說，他自己有錢，只請大隊長開兩天的介紹信。
小夥子清白都沒了，差點多出個鄉下媳婦兒，大隊長認爲自己工作沒做好，滿心愧疚，手一揮給開了三天的。
作爲一個死摳的大隊長，他都快把自己大方哭了！
林昭豎起大拇指，“你們大隊沒的說。”
老莊頭很難不得意。
他們大隊以前可是出名的英雄村。
除東風大隊那位武力值離譜的宋梅花，數他們村殺鬼子最多。
其他人也被林昭誇的很高興。
“那是，咱都是幫理不幫親的人，誰在理，我們站誰。知青也是娘生爹養的，他們爹孃不遠萬里送他們下鄉，我們有護他們的責任吶。”
“是啊，結婚這事得你情我願，搞算計那套……如果被渾人學會，鄉下城裡都要亂套了！”
……
聽着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老莊頭閉了閉眼，嘴角抽搐。
嘿，這是忘記她們大聲罵知青蠢笨的事了？！
人吶，真虛僞！
林昭吃到完整的瓜心滿意足，尤其想到接下來，知青的處境會得到改善，她有些高興。
知青中固然有攪屎棍兒，但絕大多數還是極好的。
都是同胞。
她希望他們都好。
撐下去。
到十年後。
考大學，學技術，當棟樑，成爲民族騰飛的擎天白玉柱，閃閃發光。
——我化成你身上的一片鱗，你成全我餘生的榮光。
彼此相依，永不背棄。
想象着無數星火……匯聚成漫天銀河的一幕，林昭心笙搖曳，久久難平。
“媽媽！”
遠處一道童音響起，和着兩聲歡快的汪汪。
聿寶估摸着時間，拉上珩寶來村口接媽媽，龍鳳胎鬧人要跟，小哥倆只能把弟弟妹妹帶上，大黃和琥珀是自發跟來的。
“媽媽坐着牛車噯。”聿寶聲音充滿喜悅。
他最喜歡媽媽，只要有媽媽在的地方，總能一眼看見她。
哪怕媽媽坐在人羣中間。
林昭朝崽崽們招手，“……快來幫我搬東西！”
聽到媽媽的呼喚，珩寶加快腳步奔跑，聿寶照顧着走不快的龍鳳胎，以最快速度靠近。
“媽媽，你買東西啦？”老二的大嗓門兒響起。
林昭把雲諫寄來的東西給他，“珩寶，這個你和你哥擡着。”
她跳下牛車，拿上那摞書，往老莊頭旁邊放一把水果硬糖，道了聲謝，衝車上的人揮揮手，招呼四個崽回家。
車駕的很穩，比以前坐過的都舒服，還吃了大瓜，體驗感拉滿啦！
牛車上，幾個女人嘰裡咕嚕說着什麼。
“雙胞胎！是雙胞胎！！咱們終於看見這對雙胞胎了！！原來那位售貨員是他們的娘啊，傳說中特好命、特能生的人，好多人想求她家娃滾牀。”
“兩個男娃好像啊，也不知道售貨員同志靠什麼認自己老大老二。”
“看到那對小的了嘛，也很像，聽說是對龍鳳胎！你說有人的命咋能好成這樣啊，兩胎四個娃，根本看不出來她生過孩子，那臉白的跟沒結婚的小姑娘似的。”
老莊頭看着前車樑的一把水果硬糖，眼裡閃過動容，將糖仔細收好。
輕甩手裡的鞭子，鞭沒打在牛身上。
“啪～！！！”
破空聲響。
老牛邁開蹄子走起來。
等到路中，老莊頭再甩鞭子，老牛加速跑，牛車顛簸起來。
車上的人：“……”
坐前排的婦女揚聲，“小姑娘剛下車，你這就不顧我們死活了，慢點慢點，咱們也是人，也想舒舒服服的回去。”
“是啊是啊，稍微慢點，別太顛，每回坐牛車到家，我下半身都是麻的。”
老莊頭會聽嗎？
當然不會的啊。
他的牛老弟等一下午，水都沒喝幾口，吃的也沒了，他着急回去犒勞牛老弟。
“慢啥慢，大隊全是事，再慢大隊長以爲我把牛老弟賣了！”
緊接着，又是一道破空的聲響。
牛車速度再次加快。
-
豐收大隊。
長相一樣的雙胞胎擡着布包往村裡走。
布包不算多重，拎得久了也累人。
再加上天氣實在熱，小哥倆哼哧哼哧喘起粗氣來。
林昭好笑，“累了？累了給我吧。”
她向兩個崽伸出手。
聿寶看見媽媽手上好多好多的書，他搬過書，知道書都是很重很重的，搖頭拒絕媽媽。
“我們可以的，是不是珩寶？”
老二愛裝小大人，從來不服輸，聽到哥哥的話，散去面上的疲累，揚起超級燦爛的笑臉。
“是的，我們可以。”
他甩了甩胳膊，恢復活力，說話音調都是上揚的，“媽媽，這裡面都是啥呀？”
小朋友都是這麼回血的嘛，真可愛啊。
林昭莞爾，“你爸爸的戰友寄給你們的東西。”
珩寶眼睛睜圓，嘴巴微張。
“爸爸的戰友？”他清亮的嗓門兒充滿疑惑，“爸爸的戰友給我們寄東西幹啥呀？”
自從林昭開始管兩個崽，四個崽天天喝麥乳精、奶粉，每天一個蛋，時不時還有麻花、罐頭、蘋果等，嘴沒虧待過，書和玩具也有。
雙胞胎被爸爸媽媽愛着，早已不是缺吃少穿、沒有安全感的小朋友了。
相較於知道里面有什麼，他們更好奇，對方爲什麼要給他們寄東西。
林昭低頭，看到小哥倆臉上如出一轍的疑惑。
“你們覺得呢？”
聿寶嘴角上翹。
他猜到媽媽會這麼說啦。
媽媽喜歡考他們，讓他們自己思考。
小老大認真思考兩秒，“爸爸的戰友和爸爸關係好，寄給我們的東西是見面禮，對嗎媽媽？”
大崽最在意媽媽，回答完看着林昭，眼底流露出似有若無的緊張。
林昭騰出手，揉了揉大兒子細軟的髮絲，眸光含笑，聲線微微揚起，“真聰明！”“確實有這方面的原因。”她肯定聿寶的回答。
小男孩的臉像被太陽光點亮。
雙胞胎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喜歡跟村裡的小朋友四處跑，小臉蛋是細膩的，但是稱不上白皙。
他倆五官專挑爸爸媽媽好的長，哪怕膚色不白，也絲毫不影響他倆的俊秀可愛。
林昭視線移到珩寶臉上。
小傢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哥，海豹鼓掌，滿臉‘我哥聰明、我哥最棒、我哥頂呱呱、這是我哥哥呀……’
她忍俊不禁。
二崽腦瓜機靈，可惜是個兄控，滿腦子哥哥最棒，也是沒誰了。
“珩寶覺得呢？”
珩寶回過神，開動自己的小腦筋。
“因爲爸爸送戰友禮物了，他沒想到該回爸爸什麼東西，所以該送我和哥哥啦！”
“……”
禮尚往來麼。
嗯，華夏國的傳統美德，被五歲半珩寶領悟到精髓了！
珩寶歪頭，“我說的對嗎？”
林昭沒打擊孩子，笑道：“也對！”
顧家珩寶小腦袋昂得高高的，吹了下口哨，“必須的！我可是整個大隊第二聰明的小朋友。”
第一聰明是他哥。
林昭眯了眯眼，眼神危險。
語氣淡淡的。
“顧知珩，你的吹口哨是跟誰學的？”
實驗證明，古往今來，沒有小朋友能在爸爸媽媽的喊全名下笑出來。
上一秒還嘚瑟的珩寶頓時站直身，要多老實有多老實，像在站軍姿。
“……和，和長剩哥哥學的。”
他拿眼風悄摸摸掃視林昭，很是心虛。
珩寶眼神求救地看向哥哥。
聿寶小臉板着，眉頭緊鎖，“珩寶，你要向媽媽認錯，要說以後再也不學壞習慣了！”
又怕媽媽真罰弟弟，忙又出言描補，“媽媽是最好的媽媽，你乖乖認錯，媽媽會原諒你的。”
林昭沒生氣，小男孩皮，學到壞毛病很正常，生氣無用，好好教崽崽會聽。
二崽還沒大人腿高，嘟嘴吹口哨，怪逗的。
珩寶識趣的很，見林昭沒說話，便知媽媽沒生氣，空出一條胳膊抱住媽媽撒嬌。
“媽媽，我錯了，我不該學吹口哨，你別生氣嘛，媽媽笑起來特別漂亮噠。”
聲音像染了蜜。
“知道錯了就好。看在你是第一次，算了，再有下一次，我讓你爸爸教你。”林昭說。
珩寶不想被爸爸教，伸出兩根指頭，捏住自己的嘴巴，捏成鴨子嘴，同步搖頭。
不了不了，再不吹了！！
蛙跳一點也不好玩！
林昭眼睛暈染開笑意，故作嫌棄，“鬆開手，一身的臭汗。”
珩寶乖乖鬆開，控訴又幽怨，“媽媽，你變的真快，昨晚還抱抱親親崽，說我們香香軟軟，現在又說我一身臭汗。”
林昭無視這句話，看向前方。
顧家的孩子們向他們跑來。
她看向被星燃抱在懷裡的謙寶，他去搖人了？
“三嬸，我們來接你！”顧瀾接過林昭拿的書，和弟弟們分了，一人拿一小摞。
“謙寶找的你們？”林昭問。
顧瀾點頭，靦腆道：“對，謙寶先告訴的鐵蛋，鐵蛋跑回家喊我們，我們跑着過來了！”
林昭驚愕地看向三崽。
不知道第幾次被小糰子的聰明驚豔。
她還以爲謙寶嫌他們走的慢，先回去了。
謙寶注意到媽媽的目光，白嫩嫩的精緻小臉染上緋紅，冷靜地用小手手捂臉，耳朵尖紅豔豔，輕輕顫動着，像被觸摸的含羞草。
林昭萌的心肝兒顫。
彎腰抱起兒子。
“這是誰家的崽崽啊，怎麼這麼聰明？”
謙寶鬆開捂臉的手，抱住媽媽的脖子，小臉靠在媽媽的肩膀，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兒。
“……爸爸媽媽家的崽崽。”小糰子一字一句道。
他還很小，個子矮墩墩，手腳都小，還在學說話的年紀，說起話來常會咬字不清。小奶團聰明，發現語速放慢能說清，於是慢悠悠的說。
特別萌。
林昭親親兒子的小臉，“對，爸爸媽媽的崽崽。”
我崽真萌！
窈寶從見到媽媽，便膩在林昭旁邊，之前見媽媽拿着東西，也不搗亂，邁着小短腿跟在旁邊，帶着肉窩窩的小手抓着媽媽的衣服，時不時看她一眼，眼睛始終彎着，乖軟的像個沒脾氣的麪糰子。
這會見媽媽抱哥哥，着急地踮起腳，張開雙手，粉粉嫩嫩的嘴巴里吐出軟乎乎的小奶音。
“媽媽，抱，抱寶～～”
林昭沒厚此薄彼，又把窈寶抱起來，也親了親女兒的臉蛋。
“窈寶真乖。”她誇道。
確實乖，在控制不住屎尿的年紀，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小脾氣，不哭不鬧，怎麼不乖呢？
林昭抱着龍鳳胎往家走，想起梆梆手裡的東西是知青託自己帶的，“星野，你拿的是知青託我帶的，你送到知青點，交到宋知青手裡，他知道該怎麼做。”
“好嘞！”星野應聲，扭頭朝知青點跑去。
珩寶讓小鐵錘代替自己，和哥哥擡包裹，他輕輕拉開口，左眼閉右眼睜地往裡面瞅。
“看到啥了？”鐵錘小聲問。
珩寶搖頭，“黑的，啥也沒看見。”
林昭想拍他的腦袋，可惜暫時沒手，“回去再看。”
“媽媽，你肯定知道里面有什麼，你提前告訴我嘛，我想知道。”珩寶軟聲撒嬌。
林昭道：“有兩盒小動物餅乾，一罐果脯，好些巧克力，一包肉乾，還有四個小面具。”
“哇！”珩寶眼睛越來越亮，都是他沒聽過的呢。
絕對都是好東西。
“媽媽，小餅乾是啥？”他沒吃過小餅乾。
聿寶他們也沒吃過，都好奇的看着林昭。
“小餅乾啊，甜甜的、脆脆的、奶香奶香的，樣子是各種小動物，有小青蛙、小狗、小貓、小馬……”林昭隨口道。
幾個小朋友張大嘴巴。
珩寶又問：“小馬是什麼動物？”
林昭早有準備，“過幾天我和你爸爸要去省城，原因是我快過生日了，他帶我去玩。”
雙胞胎臉上笑容消失，神色緊張。
爸爸媽媽去省城，那他們呢？！！
“我說帶上你們，你們也沒去過省城，你們爸爸答應了。”林昭語調徐徐，“省城有動物園，到時候帶你們去看，看過後你們就知道小馬是什麼了！”
聿寶珩寶被這個大餅砸的頭暈目眩。
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