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父顧母看見所有人安全回來,心裡暗暗舒了一口氣。
聽說縣裡亂糟糟,有學生在鬧事,老三和老三媳婦兒帶那麼多孩子去,他們很不放心,就怕出什麼事。
顧母挨個掃過每個人,瞧見他們手裡都拿着書,好奇地問:“咋拿回來這麼多書?”
林昭出聲道:“到回收站淘的,孩子們有用。”
對孩子們有用,顧母無話可說了,“瞧着不少,很貴吧?”
她想着,要是貴的話,他們老兩口也掏點,不能全讓三房出。
“不算貴,就五塊。”林昭語氣雲淡風輕。
“!”
多錢?
顧母覺得耳朵壞了,五塊?!還不貴?!!
難怪以前的人上不起學,書這麼貴,誰上的起。
她天天滿工分,連上一個月,都掙不下五塊。
哪怕這錢數在意料之外,顧母還是說:“這錢我和你爹得掏點。”
“不用。”林昭擺了擺手,直言拒絕。
這麼一大家子,公婆手裡存不下多少錢。
她條件好,不會計較這點。
顧承淮給媳婦兒倒好洗臉水,對還想說什麼的親孃道:“娘,聽昭昭的,不算什麼。”
自家老三開口,再加上看出兒媳婦是真的不計較,顧母纔沒再說話。
自從吃過打蟲藥,顧家的孩子們都蠻注意衛生的,飯前洗手是必須的。
雙胞胎帶着弟弟妹妹洗手,大崽突然看向林昭,說道:“娘,石頭哥和石頭弟還沒吃過打蟲藥,你那裡還有藥嗎?”
“有啊,等吃完飯給他們。”林昭說。
她目光溫柔地望着大兒子,誇道:“大崽真是細心的小朋友,多虧你提醒,不然我差點忘記呢。”
大崽心底暗喜,開心得小臉紅撲撲。
小石頭皺着臉,小聲道:“大崽哥哥,我不想吃藥。”
藥是苦的。
“打蟲藥不苦,是甜的,不信你問鐵錘,你別怕。”大崽把手放在石頭弟弟的肩上,認真地說:“你吃了後,要是覺得不好吃,我給你一顆大白兔奶糖。”
鐵錘點着頭,“不苦,甜滋滋的。”
沒大白兔奶糖好吃,但也不難吃。
有一起看電影的友誼打底,小石頭和外家的表哥建立起信任,小朋友高興起來,“好。”
洗完手,林昭等人開始吃飯。
顧承淮給他的龍鳳胎衝了奶粉,等奶粉溫度適宜,倒進一藍一粉的奶瓶裡,給三崽四崽。
奶瓶是他在海市的友誼商店買的。
兩個小朋友雙手接過奶瓶,坐在凳子上喝奶,三崽安靜乖巧,四崽晃着兩條藕節般的腿,時不時咧開嘴笑一下,模樣可乖軟。
餐桌上。
“好吃的,大伯孃做肉肉好吃。”二崽吃掉肉,小舌頭一頂,吐出骨頭,不忘給做飯人點贊。
鐵錘也覺得好好吃哇,眼睛彎起來,吃的頭也不擡,學着二崽,不走心地說一句:“嗯嗯,大伯孃做的肉肉真好吃!”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豐收大隊。
“噗——!”趙六娘終是沒憋住,哈哈哈笑出聲,笑的針差點戳穿手指,停下做鞋,邊笑邊說:“大嫂,半天不見,你家鐵錘成三房的了!”
鐵錘反應過來,小臉唰的紅透了。
“……娘。”小傢伙不好意思地喊。
黃秀蘭能說什麼,“……吃你的飯吧。”
小鐵錘嘿嘿一笑。
二崽被辣到,小嘴巴紅通通,嘴上不停嘶啦着,護短地說:“二伯孃,小朋友也是要面子的。”
這話一出,趙六娘更加憋不住了,肩膀一聳一聳的,眼淚都出來了,她擡手擦笑出的眼淚,“……那我不說了。”
二崽這纔沒再計較。
趙六娘壓低聲音,看着大嫂,說:“二崽還是個護短的,兩個小傢伙關係好的像親哥倆。”
黃秀蘭笑着,“畢竟是要一起開大車的好兄弟。”
其他人笑起來。
二崽聽見笑聲,不明所以地望過來,也跟着樂起來,笑音清脆。
“二崽,小心嗆到。”林昭溫聲提醒。
“知道啦。”
……
在林昭等人吃飯的時間裡,顧父把他們帶回來的書規整好,放在桌上。
吃完飯,小朋友們自覺收拾碗筷,洗好鍋碗後,開始分書。
幾個半大小子有商有量的,約定好彼此可以換着看,快速分配好。
見到這一幕,林昭看向身側的顧承淮,說:“我覺得我以後可能要時不時去回收站淘一淘書,孩子們看起來很喜歡。”
回收站很正規,顧承淮不擔心媳婦兒去淘書會有危險,只怕她找太多,累到自己,畢竟縣裡到大隊不近。
“想去也行,每次別選太多,書很重。”
林昭笑道:“我力氣大。”
“力氣大也會累啊。”顧承淮溫聲道,“我又不在,會擔心你。”
“我每次選5本書,行了吧?”男人工作性質危險,林昭捨不得他操心家裡,聲音放軟。
瞥見他腕上的小紅繩,她嘴角噙笑。
有小紅繩到底能放心很多。
顧承淮神色舒緩。
……
大石頭選好書,顧玉成幫忙用麻繩捆好,剛說送他們回去,便見衛向東來了。
大黃汪汪汪叫着,小琥珀也奶兇奶凶地齜牙。
衆人立即看向門口。
“爹!”小石頭衝過去。
衛向東摸小狗腦袋似的揉揉小兒子的頭,然後喊岳家人。
“爹,娘,大哥……我來接兩個石頭。”
話落,把上次借去的手電筒還給岳父大人。
顧父沒說什麼,直接收下。
大石頭拎着書走過來。
“哪來的書?”稍作打量,最起碼得有六七本吧。衛向東伸手接過書,輕鬆的像捏起幾片紙。
大石頭說:“三舅舅和三舅媽帶我們去回收站,我們自己挑的。”
“說謝了嗎?”衛向東沒客氣,反正阿嬋同意他上山,等抓到野味再送些來。
“說了。”
衛向東拍拍兒子的腦袋,“回家,你們娘在家等着呢。”
大半天沒見兩個崽子,阿嬋很惦記。
“噯!”
小石頭朝雙胞胎哥哥揮手,“大崽哥,二崽哥,我先回了,有空再來和你們玩兒。”
“好。”二崽不捨地說,想到小石頭特別會打乒乓球,扭頭看向林昭,說道:“娘,小石頭打乒乓球打的特別特別好,他是你說的那種,有天賦異稟的人,他可以去打世界乒乓球錦標賽,爲國爭光嗎?”
林昭有點懵。
“小石頭很會打乒乓球?”
二崽肯定地點頭,“對的。”
“不信娘問問我哥,我哥從不撒謊。”他拉了拉他哥的手,“哥,你說。”
大崽作證:“是的,小石頭打乒乓球很厲害,比梆梆哥都厲害。”
梆梆:(_)→
他沒惹任何人!
林昭捏了捏二崽的小臉,動作輕揉,“娘信你哥哥,也信你啊,我們二崽也是誠實的小朋友。”
二崽心臟撲通撲通跳,嘴角咧開,笑的很開心。
“那娘,小石頭可以打乒乓球爲國爭光嗎?”
林昭不太確定。
她仔細回憶原書的內容,好像得等71年,第31屆世乒賽,國內的乒乓才重新嶄露頭角。
這樣看,這幾年應該是有乒乓球訓練的。
她看向顧承淮,眼裡帶着詢問:“崽他爹,你看呢?”
顧承淮脣角微微上揚。
他轉頭看向小石頭,目光認真:“真喜歡打乒乓球?”
膽怯的小石頭想躲,但他忍住了,對上大崽二崽鼓勵的眼神,硬是鼓起勇氣,朝三舅舅點了點頭:“喜、喜歡。”聲音細如蚊吶,卻透着堅定。
打乒乓球。
他喜歡的。
膽小的小外甥眼睛亮晶晶的,能看出是真的喜歡,顧承淮當然會替他想辦法,“我明早打電話給戰友,先打聽打聽情況。”
他的話才落,雙胞胎像兩顆小炮彈衝到小石頭面前。
二崽捧住他的臉,興奮地直蹦噠:“打乒乓球,爲國爭光,石頭弟,等你去比賽,我讓我娘帶我去看!”
大崽也很高興,小大人似的拍拍小石頭的肩膀,“小石頭,你肯定能行。”
顧承淮:“……”
林昭瞥到崽他爹臉上的無奈,失笑道:“大崽二崽,你們爹說的是打聽打聽,事情怎麼樣還沒定,你們高興的是不是太早啦?”
要不叮囑,這兩個小喇叭準能把消息,傳遍整個生產隊。
大崽愣住,“啊?可爹說要打聽,不就是十拿九穩了嗎?“在小傢伙心裡,親爹簡直無所不能。
二崽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小嘴叭叭的:“就是就是!我奶說爹又聰明又厲害,是老顧家的驕傲!爹想辦的事,就沒有辦不成的!“
顧承淮眯起眼。
這到底是誇他,還是給他挖坑?
一旁的顧玉成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逗侄子:“那要是辦不成呢?“
“辦不成?“二崽歪着腦袋想了想,突然靈光一現,“那肯定是爹沒用心!我會告訴娘,讓娘批評爹!“
“噗——“顧玉成笑出聲,又故意問:“怎麼不告訴你爺奶?“
二崽一臉‘二伯你真笨’的表情,“因爲爹是爺奶的驕傲呀,爺奶才捨不得說爹呢!“
趙六娘覺得好笑,促狹地看着二崽,“你怎麼知道,你娘捨得說你爹?”
二崽這下被問住了,蹬蹬蹬跑到林昭面前,漆黑明亮的眸子盯着她,“娘,你會嗎?”
壓力給到林昭。
“我幫理不幫親啊。”
怕崽崽聽不懂,又轉成大白話,“誰有理我幫誰。”
雙胞胎覺得娘說的沒問題。
二崽笑嘻嘻的,超級自信的小朋友說:“娘肯定站在我這邊。”
林昭:“?”
她有這麼說嗎!?
“因爲我肯定最講理啊。”二崽補充道。
鐵蛋一臉懵逼,“講不講理是自己說了算嗎?”
二崽比他還懵。
“不是自己說了算,那是誰說了算?”
鐵錘覺得好兄弟說的有道理,像剛從樹上掉落的板栗,渾身都是刺,“二崽說什麼就是什麼,哥你沒二崽聰明。腦瓜呆的小朋友……要聽腦袋聰明的小朋友的!”鐵蛋不認爲二崽比自己聰明,他氣的捏弟弟的臉,說:“我哪裡沒二崽聰明!我比二崽大,比他知道的多,我很聰明……”
這傢伙到底是他弟,還是二崽的弟,氣死他了!
鐵錘被捏的哇哇,嘴巴也沒饒過他哥。
“你就是沒二崽聰明,二崽比你認識的字多!”
晴天霹靂。
“……”鐵蛋竟無言以對。
見鐵錘被捏,雙胞胎去解救他們的好兄弟,鐵錘被成功救出。
“鐵蛋哥,你羞羞臉,你欺負小朋友!”二崽皺着小臉,用手指抹着臉,羞鐵蛋。
小石頭和雙胞胎、鐵錘年紀差不多,原本的好兄弟三人組,在所有人沒注意的角落,悄悄變成四人組。
“羞羞羞!”鮮少大聲的小石頭音量忽然拔高。
鐵蛋被親弟弟的話打擊到,二崽比他認識的字都多?這不行,他可是哥哥啊!
“梆梆哥,我用一下你的語文課本,我要學習!”
話落,衝進房去。
黃秀蘭驚了下,她那不省心的大兒子知道學習了?!
好事呀。
她知道該怎麼拿捏貪玩的鐵蛋啦!
衛向東從大石頭口中得知,什麼是乒乓球,作爲一個土生土長的鄉下人,他用貧瘠的大腦想了又想,都想象不到那是什麼,打來打去有什麼用。
看出小石頭喜歡,他也沒說掃興的話。
“承淮,那什麼乒乓球的事,就勞煩你打聽了。”衛向東打算回去也瞭解下,但他那些兄弟也都是鄉下的,怕是也不知道。
顧承淮頷首,“放心。”
這時,林昭想起什麼,從邊上的竹筐中,取出裝着火柴盒材料的布包,走向大石頭,把布包和之前那500個合格產品的錢給他。
“這是新領的材料,還有結算的錢,回去給你娘。”
大石頭鄭重接過,說道:“嗯,謝謝三舅媽。”
“給你娘說,慢慢糊,別太急,身體重要。”林昭擔心大姑姐不顧身體糊火柴盒,不放心地說。
“嗯,我們都會監督我孃的!”大石頭心口暖融融。
林昭笑笑,“你是懂事的,有你看着我放心。”
細心的大崽提醒道:“娘,打蟲藥!你忘給石頭哥和石頭弟打蟲藥了。”
還真忘了。
“又忘了,我去取。”林昭意思意思回一趟屋,從儲物指環裡取出兩顆打蟲藥,拿着出了屋子。
交給大石頭,又告訴他注意事項。
“謝謝三舅媽。”大石頭道謝。
說完正事。
衛向東沒多耽誤,帶着兩個兒子離開豐收大隊。
等他們離開。
顧母看向林昭,滿臉想壓卻怎麼也壓不下去的激動,“老三媳婦兒,那糊火柴盒的活不是一杆子買賣?!”
林昭知道婆婆心裡高興,笑道:“是,只要不出意外,會一直有。”
最起碼近五六年能一直幹。
“好事啊。”顧母拍了下大腿,滿臉感激地看着老三媳婦兒,“昭昭啊,阿嬋沒在,我替阿嬋謝謝你。”
“謝什麼啊,真心換真心,大姐默默幫襯我幾年,我要是什麼不做,都不好意思見她。”林昭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純粹是趕巧了,至於她給大姑姐,那也是大姑姐積攢的福報。
“承淮不在,阿嬋幫襯你也是應該的。”顧母說道。
這是她的真心話。
她也是這麼教兒子兒媳孫子孫女的,分家了也是一家人,能幫的必須幫。
軍嫂不好當啊。
顧母不認爲林昭把糊火柴盒的活給阿嬋是應當的,老三媳婦兒願意給是她有心,她會記下這份情,也替阿嬋高興。
女兒女婿剛分出去,正是缺錢的時候,能多掙一點是一點。
而且。
阿嬋悄悄告訴她,可掙的不少咧。
還說,等錢到手,給她三弟妹買個城裡姑娘戴的絲巾當謝禮。
……
衛家父子三人不放心顧嬋獨自在家,走的飛快。
大石頭悶頭走路,沒吭聲,小石頭更是不會說話。
終於。
在天黑前,衛家父子仨回到家。
大石頭走在最前頭,到家後,他擡手敲門。
“娘!”
顧嬋還沒睡,聽見大兒子的聲音,腳下生風地出房間門,打開只能當擺設的院門。
“回來了,路上沒出什麼事吧?”她問了句廢話。
衛向東不覺得是廢話,這是媳婦兒關心他的象徵。
“沒事,一路順利。”
顧嬋哪是問他,分明是在關心兩個兒子,“大石頭,小石頭,你們今天咋樣,電影好看嗎?”
大石頭點頭,“好看。”
小石頭小半天沒見他娘,很黏她,湊到娘身邊,小聲說:“電影好看,講的是女飛行員的故事,娘你知道飛機嗎,就是鐵鳥,大崽哥說……他以後要開鐵鳥飛上藍天。”
“三舅媽給我們買了汽水。娘,汽水真好喝,但是不好拿。”不然就給娘帶回來了!
“三舅媽問我們想去什麼地方,哥說想去回收站,三舅媽又帶我們去回收站找書,我們找了好多書,花了五塊錢。我們和大崽哥二崽哥他們說過,要換着看。”
“娘,我還和大崽哥二崽哥打乒乓球了,我喜歡乒乓球。”
“回家前我們還吃了麻辣兔肉,是大舅媽做的,很好吃。”
……
榜樣的力量是非常有力的。
膽小靦腆的小石頭,和話嘮二崽只待了一下午,話變多了不止兩倍。
顧嬋瞠目結舌。
這還是……她的小石頭嗎?
連大石頭都驚愕不已。
他眼神陌生地看着弟弟,“二崽的魅力那麼大?只一下午,你話怎麼變這麼多?!”
“我以前爲了讓你多說幾句話,揍也揍了,罵也罵了,怎麼沒見你聽半句?”
小石頭低下頭,眼神閃躲,又變成那個沉默安靜的小烏龜。
好半晌,才吱唔道:“沒,沒什麼好說的呀。”
“……”大石頭聽的直咂舌,“乾脆把你送豐收大隊算了。”
小石頭擡起頭,神色期待。
他小臉微紅地對着手,靦腆地說:“可以嗎?白天把我送過去,晚上再接我回來,行嗎?”
顧嬋忍俊不禁,小朋友都這樣,一會一個想法,真要送過去,也可能會鬧着要回家。
衛向東彎腰,大手叉住小兒子的胳肢窩,雙臂用力,不算重的小傢伙被他丟出去,又穩穩接住。
小石頭瞬間忘記正說的話,笑聲清脆,“爹,還要!”
本意是懲罰他的衛向東:“……”
瞬間下頭。
纔不滿足他,把人放下。
大石頭覺得親爹和弟弟一樣幼稚,把三舅媽給的……糊火柴盒的辛苦錢給顧嬋。
“娘,三舅媽讓我帶給你的錢。”又遞上裝材料的布包,說道:“這是新的材料。”
“我三舅媽說,讓我們監督你,不能爲了掙錢不顧身體。”
顧嬋先接住材料包,小心放好,才說:“我知道。”
隨後,開始點錢,倒不是信不過三弟妹,她三弟妹坦坦蕩蕩,不屑拿別人的錢。
而且,本就是昭昭介紹的活,哪怕她拿走一半,顧嬋也不說啥。
她點錢,是因爲喜歡點。
顧嬋數了數,總共九塊九毛八分。
除衛向東糊壞的那個,一毛沒少。
“向東,咱倆兩天掙了將近十塊!”她高興地說,和男人分享着喜悅。
小石頭見家裡有錢了,眼睛一亮,小聲道:“娘,我想要一副乒乓球拍。”
他才五歲多,被爹孃和哥哥保護的好,不知道掙錢難,見家裡有錢,就提了。
顧嬋側頭看向他,沒訓斥孩子,而是問:“是你三舅舅給大崽二崽帶的玩具嗎?”
“那不是玩具。”小石頭糾正着他娘。
二崽說的什麼競賽的,他沒記住,只記得那不是玩具。
“好,不是玩具。”顧嬋順着小兒子,“不知道供銷社有沒有你要的乒乓球拍,如果有,娘給你買。”
要是以前她肯定不會買,因爲錢要花在刀尖的,現在有糊火柴盒的活,每月有收入,小石頭又難得想要什麼東西,她想滿足孩子,大不了她和孩子爹多辛苦點。
“供銷社沒有。”大石頭道,“乒乓球拍是三舅舅在海城買的。”
顧嬋表情爲難,“那難辦了。”
不知道承淮回部隊經不經過海城,要是不經過……
“娘,大崽和二崽下午教我們打乒乓球,小石頭很會打,二崽說乒乓球打的好,以後可以參加比賽,爲國爭光。”大石頭說。
今天下午,他第一次見弟弟那麼喜歡某個東西,他整個人都變了,眼睛亮的不可思議。
他不想讓弟弟失望,所以想爲小石頭爭取一下。
哪怕弟弟以後打不出什麼名堂,能讓小石頭變得自信點、開朗點,他也覺得值得。
小石頭沒看懂他哥的良苦用心,傻乎乎地笑着,“二崽哥說,打比賽會有獎金,和當工人差不多。”
“娘,要是我贏了比賽,獎金全都給你。”
大石頭嘴角抽搐。
咦,想的真久遠。
顧嬋結合兩個兒子說的,好不容易聽明白,說道:“買,娘和你爹想辦法給你買。”
至於其他的,等承淮打聽出來再說。
她是親孃,哪看不出小石頭……對乒乓球的喜歡。
孩子喜歡,當孃的怎麼着都得給創造條件。
顧父顧母沒虧待過顧嬋,顧嬋也不願辜負自己的兒子。
……
顧家。
大崽二崽慢吞吞洗完澡,顧承淮尋思累了一整天,他倆該回屋睡覺了吧。
但是,兩個崽沒有。
小哥倆換上背心短褲,腳下踩着布。
大崽抱着他、二崽和龍鳳胎去縣裡穿的衣服,二崽手上拎着他和他哥的塑料涼鞋……
兩個小朋友要在院子洗衣服。
顧承淮目光在兩個兒子身上打轉一圈,“現在,洗衣服?”
“對啊,我娘說今天的事今天做。”二崽瞧他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顧承淮少見多怪。
敷衍地回親爹一句。
他把涼鞋放旁邊,和他哥擡出大木盆,用葫蘆瓢一瓢一瓢往裡面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