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貞發瘋後, 劉金錠大病一場,躺了十多日,才漸有起色, 陳守貞沒再犯病, 只是施針用藥後常常發呆, 只有見着智兒才笑笑, 沒事總拉着玉容一起玩耍, 方家院子裡倒太平起來。
仲秋和靈犀看家中安穩,忙帶着閬兒玉容到了平安州,爲何超的親事操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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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馬豐早早安排妥當了, 該新郎官孃親做的活計,馬母也都做了。
馬豐笑道:“聽說仲秋家中近日事多, 我想了想, 不能去探望, 仲秋別見怪,何超這裡, 都妥當了,你安心顧着家裡就是。”
馬母也笑:“何超這孩子,有幾年叫我孃親的,許多事,都應該我做。”
靈犀在家中也逮空爲何超做了新衣新鞋, 從包袱中拿出來遞了過去, 仲秋不住跟何超致歉。
何超撓着頭, 聲音有些發緊:“這麼多人關心我的事, 都不知道說些什麼纔好, 岳母嫌我居無定所,一直攔着, 仲秋知道後,每月多給一成銀子,我攢了兩年,買這個小院還是不夠,仲秋又給我添上了,馬大哥知道後,說仲秋給多少他就給多少,這樣一來,親事的花費也夠了,我何超自小是個孤兒,除了養父,沒人關心過我,這裡,我,我給大家作揖…….”
何超說着話一揖到地,馬豐和仲秋忙去攙扶。馬豐笑道:“仲秋這生意紅火,何超有很大的功勞,謝我是應該的,謝他就不必了。”
一屋子人哈哈笑起來,靈犀笑着心中感慨,馬豐何超仲秋並無血緣,卻親如兄弟,有時候親情反倒成了束縛人的枷鎖。
何超成親後,很快迎來端午,一家人回到方家村,在院門外瞧見陳守貞,蹲在地上和智兒一起看螞蟻,聽見有馬車來,忙抱起智兒躲到一旁,瞧見靈犀下車,笑說道:“靈犀回來了,智兒,你二嬸是個好人,從不難爲人。”
靈犀瞧着她嬌憨的笑容,呆愣着,懷中的閬兒掙扎着滑了下去,朝智兒跑過去,咯咯笑着一把朝他臉上抓去,玉容眼疾手快,將閬兒抱了回來,智兒受驚,哇哇哭起來,朝靈犀伸出雙手。
靈犀回過神來,忙笑着去抱,抱着智兒笑對陳守貞說:“大嫂這些日子可好嗎?”
陳守貞點點頭:“嗯,好着呢,不扎針了,每日喝一次藥湯,挺苦的,靈犀,村裡的人說我瘋了,說我是個瘋子,我是不是給智兒丟臉了?”
靈犀拉了她手笑道:“大嫂好好的,不用理會那些閒言碎語,智兒喜歡孃親嗎?告訴二嬸。”
智兒朝陳守貞升出手去,奶聲奶氣說道:“喜歡,喜歡娘。”
陳守貞忙接了過去緊緊抱着,笑得十分開心。
過一會兒又擔憂說道:“靈犀,冬生會不會嫌棄我?”
靈犀笑道:“大哥待大嫂好不好?”
陳守貞低了頭,臉上有小女兒一般的嬌羞:“他待我很好,說我如今跟玉容一樣。”
靈犀暗暗嘆口氣,瞧着她乾淨的臉,去了戾氣添了平和,倒不知她瘋了是好事還是壞事,想着進了堂屋,劉金錠正懨懨坐着,臉色有些泛黃,靈犀過去拜見,她有氣無力哼了一聲,看到閬兒跑進來,臉上方有了些笑容,彎腰說道:“閬兒過來,祖母給糖果吃。”
閬兒跑過去爬上她膝頭,嬌聲喚着祖母,劉金錠一把摟住,正喂閬兒吃着糖果,仲秋進來了,劉金錠瞧見他,眼淚就淌了下來,仲秋忙問:“怎麼?爹給孃親氣受了?”
劉金錠搖頭,仲秋又問:“那麼,是桂蓮?”
劉金錠哭出聲來:“春生他,至今都不搭理我。”
閬兒小手拭着她的眼淚道:“祖母乖,祖母不哭。”
劉金錠才止了眼淚,這時桂蓮端了藥進來放在几上道:“怎麼又哭了?怎麼不聽郎中的話?”
語氣分外溫和。
仲秋陪着劉金錠說話,靈犀進了廚房,笑對桂蓮道:“辛苦桂蓮了。”
桂蓮嘆口氣:“靈犀是不是奇怪我對她那樣好?以前是恨,恨得咬牙切齒,也曾悄悄盼望,她得暴病死了就好了,如今她的醜事被一家老小知道,她是生不如死,以前那麼強悍刁潑的一個人,說垮就垮了,頭髮白了不少,臉皮都耷拉下來了,看東西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模糊,郎中說,過幾年估計就得眼盲。我做不來惡事,只覺得她可憐。”
靈犀回到房中對仲秋說起,仲秋一聲長嘆:“周郎中早就告訴我了,只能盡我所能爲孃親尋醫問藥了,沒有旁的辦法,過幾年真眼盲了,家中僱人伺候着就是。”
靈犀瞧他不快,寬慰他道:“即便一家人,也是各有各的命,我們盡我們所能就是。”
仲秋瞧着她:“倒是靈犀看得通透,我一直以爲,只要我努力,就會讓家中所有人都幸福,唉……”
靈犀走過去揉着他的太陽穴:“仲秋做的已經足夠,許多事,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吧。”
仲秋微閉了雙眼,向後靠在她身上:“春生一直不理孃親,靈犀跟如月說說,勸一勸他。”
靈犀答應着笑道:“去榻上躺一會兒吧。”
仲秋依言躺了下去,靈犀要走,手被他攥住,低聲道:“靈犀陪我一會兒。”
靈犀坐在他身旁,他手搭在靈犀腰間,慢慢睡了過去。
靈犀瞧他睡得熟了,爲他蓋了薄被,起身來到如月房中,一進去就聽到如月在哭,忙問怎麼了,如月咬咬脣:“這一年月信一直準時,這個月都過去好幾日了,就是不來,是不是這些日子家中事多,又不準了,我心中害怕。”
靈犀忙道:“如月別怕,趕緊請郎中來纔是,說不定是懷上了。”
如月止了哭泣呆愣着,靈犀笑道:“如月歇息一會兒,我這就去請郎中。”
急匆匆請了郎中來,把過脈笑道:“給小娘子賀喜,小娘子這是有了,不枉喝了一年多苦藥。”
如月喜極而泣。
玉容滿院奔走,很快方家人都得知喜訊,自從陳守貞發瘋,劉金錠頭一次出了堂屋,到如月屋中囑咐了幾句,陳守貞也牽着智兒的小手進來,笑嘻嘻說道:“賀喜弟妹了,智兒說說,三嬸生個弟弟還是妹妹?”
智兒脆生生說道:“妹妹。”
靈犀笑起來,再瞧如月,已變了臉色,指指陳守貞道:“你成心的吧。”
陳守貞瞧她生氣,脖子一縮,趕緊帶着智兒走了,靈犀道:“如月也知道,大嫂如今這心智,跟孩子差不多,又何必跟她生氣。”
如月捂着胸口:“她先前那樣的嘴臉,如今又一副可愛模樣,我總覺着她是裝的。”
靈犀笑道:“她若好好的,還用得着裝嗎?她都這樣了,也挺可憐,如月別跟她計較。”
如月咬牙道:“又可憐又可恨。”
靈犀笑笑:“春生是不是還不搭理婆母?”
如月笑起來:“二嫂不知道,我勸過好多次,說再怎麼她也是你的孃親,春生就是不肯低頭,有一次逼急了,他漲紅着臉說,自己說不定是崔二的孩子,越這麼想,越覺得自己和公爹一點不像,我憋不住樂,他就惱了,以後我也不敢提了。”
靈犀也笑:“這春生,琢磨的事兒還挺多。”
說到春生,春生就回來了,進門一把抱起如月笑道:“玉容跟我說了,如月有了?”
如月漲紅着臉喊放開我,春生一扭頭瞧見靈犀,嘻嘻笑道:“我太高興了,二嫂可別笑話我。”
靈犀笑道:“我不笑話你,也不在這兒礙事,走了。”
挑開門簾出來噓一口氣,這院子裡,總算也有樁喜事。
回到屋中,仲秋已經醒了,正趴在地上讓閬兒騎馬,閬兒駕駕駕玩兒得正歡,仲秋瞧見靈犀進來笑道:“我們家總算也有樁喜事。”
靈犀點頭說是啊,仲秋笑道:“帶閬兒到山上看看我們的桃樹去。”
靈犀說聲好,方仲秋舉起閬兒讓他騎到脖子上,跟靈犀並肩出了門。
來到山腳下四顧無人,攜了靈犀的手,說笑着登山而上。山間兩株桃樹上綴滿了嫩綠的小桃,毛茸茸的掛在枝頭,靈犀動手摘了些兜在帕中,仲秋瞧她一眼,小心說道:“靈犀,又有了?”
靈犀笑道:“給如月的,她定愛吃。”
閬兒鬧着要下來,腳一沾地,咚咚咚跑到靈犀面前,伸手抓一顆桃子塞在了嘴裡,就覺毛茸茸的一團,咬一口又酸又澀,咧着嘴哇哇大哭,靈犀忙蹲下身將嘴裡的東西挖了出來,笑說道,這下知道嘴饞的苦處了吧。
方仲秋也笑,抱起閬兒哄勸着,閬兒咧嘴哭着說道,水,喝水……
一家三口只好下山回家,回到家中,靈犀將桃刷洗乾淨了,給如月端了過去,閬兒瞧見跟了進來,如月剛拈起一顆,閬兒一把搶了過去,咬幾口又哭起來,靈犀笑道:“這傢伙記吃不記打,這性子不知隨誰。”
就聽窗外有人道:“自然是隨我,靈犀快出來,看看誰回來了。”
靈犀跑出去,富貴站在院中微笑看着她,靈犀喊着二哥,跑過去一把抱住,富貴躲了一下沒躲開,靈犀抱了好半天,才鬆開笑看着富貴道:“二哥胖了,也會笑了。”
富貴臉一紅:“大哥被拉去應酬了,知道靈犀惦記,來報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