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被救出于闐, 來到龜茲國一處溫泉行宮,見玉容和閬兒安好,抱了抱玉容親了親閬兒, 倒頭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還未亮, 看着睡夢中的閬兒, 他肖似仲秋的眉眼, 讓她一直壓在心底的擔憂浮了出來,怎麼也壓不下去,手指撫上閬兒的臉, 怔怔落下淚來。
他尚在困境,自己卻先離開了。
枯坐着直到天明, 玉容醒了來, 看着她紅紅的眼圈, 知道她的心思,勸慰道:“二嫂, 此處有溫泉,二嫂去沐浴解解乏,興許心情能好些。”
靈犀搖搖頭,玉容抱住她肩道:“二嫂就信素稽吧,他一定能助二哥脫困, 二嫂聽我的, 去泡在溫泉中, 真能忘憂呢。”
靈犀耐不住她糾纏, 隨她來了溫泉, 泡在溫熱的水中確實舒暢,她閉了雙眼, 滿腦子都是仲秋,玉容說聲去看着閬兒,關上門走了,不一會兒有幾名宮女端來幾樣點心,晶瑩剔透的夜光杯裡盛滿葡萄美酒。
酒香撲鼻而來,靈犀端起來仰脖灌了進去,宮女見她喜歡,就又斟滿,不一會兒已是一罈子下肚。
醉眼朦朧的時候,有人推門闖了進來,宮女退了出去,那人和衣跳進水中,一把抱住她喚着靈犀,靈犀嘿嘿一陣傻笑,我就知道,喝醉了,就能見到仲秋,這不,就回來了。
仲秋抱起她踏上石階,靈犀一把揪住不讓,糾纏着他道:“別想走,那裡都不許去。”
仲秋輕撫着臉柔聲道:“傻丫頭,真的是我回來了。”
靈犀一把揪住他頭髮,使勁拉着笑道:“你說你是真的?那你疼不疼?”
仲秋忍着嘶疼扒開她手,靈犀歪頭看着他,突然就撲了上來,狠狠一口咬在他脣上,嘻嘻笑道:“沒有血腥味兒,只有葡萄酒味兒,以爲我那麼好哄嗎?酒,我還要喝酒……”
仲秋瞧着她醉意中酡紅的臉頰,長髮散落着垂在肩頭,沐浴後的身子微微發紅,氤氳出粉嫩的光澤,放她在石階上,俯身親了下去,度日如年的相思都涌了出來,一夜奔波,見到閬兒和玉容只問一句話,你二嫂呢?得到回答親一下閬兒,就直奔溫泉而來,爲的就是馬上見到她,確認她一切安好,誰知她卻醉得不認識人。
她輕喘着來解他的衣衫,仲秋摁住她手,待她在他的脣舌和手指下綻放,才解了衣衫跳進水中,靈犀睜開迷離的雙眼,癱軟着靠坐在石階上,眼睛一眨不眨瞧着他沐浴,稍恢復些力氣,一頭扎進水裡,就聽咕咚一聲。
仲秋忙撈她起來,靈犀吐一口水,八爪魚一樣緊緊攀在他身上,喃喃說道:“就算是做夢,也不能讓你走了。”
仲秋無奈笑着親親她臉,靈犀已不管不顧,手在水下一把揪住了,腰身往下一沉,仲秋兩手托住她輕嘆出聲,靜靜感受着她比泉水還要溫暖的身子,終於,終於又能在一起。
從和風細雨到猛烈風暴,不知幾回天上人間,直到靈犀昏睡過去。
她醒來時,仲秋正坐在牀沿含笑看着她,靈犀瞧他一眼紅了眼圈,仲秋俯下身去抱她,靈犀卻轉過身去,仲秋一愣,靈犀噘嘴問道:“你跟那個公主,有沒有海誓山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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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笑道:“是她捏造出來騙王太后的,我怎麼會跟她海誓山盟,就算跟靈犀,我也沒說過那樣肉麻的話。”
靈犀坐起身搖着他手臂:“那你這會兒說,我要聽。”
仲秋瞧着她:“儺蘿騙我說靈犀死了,我當時就想,靈犀若死了,我也不願獨活,若非姜尚阻攔,我早已經……不信,靈犀瞧瞧這兒”
他一把扯開衣裳,靈犀看着他胸前剛結痂的疤痕,駭得一把抱住他:“你這個傻瓜,我不要聽什麼海誓山盟,我只要你好好的。”
二人緊緊擁抱,恨不能與對方揉在一起,靜謐了不一會兒,就聽靈犀笑了,笑着說道:“仲秋可看懂了我的書信?”
仲秋笑道:“看懂了,我心有靈犀,怎麼會看不懂?”
靈犀就讓他念一遍,他讀了一遍,靈犀鬆開他瞧着他笑問道:“仲秋,我厲不厲害?”
仲秋重重點頭:“自然厲害,我的靈犀,是女中諸葛。”
靈犀就得意笑了,夫妻二人相擁着,喁喁說起這些日子的遭遇,所做所想毫無保留,說完相對感慨着又糾纏在一處,這時就聽閬兒喊着爹爹衝了進來,手腳並用爬了上來趴在自家爹爹胸膛上,仲秋忙抱住了親着他小臉笑對靈犀道:“閬兒又委屈了。”
這時屋門外素稽對玉容道:“他們一家歡喜團聚,都不理玉容,我看了心裡很難受,玉容,過來……”
說着話一把將玉容抱在懷中,笑眯眯說道:“我來安慰玉容。”
玉容手肘使勁一頂,素稽啊得一聲大叫,捂着肚子委屈看着玉容:“好疼啊,玉容好狠的心。”
玉容不理他,自行走了,素稽忙追了上去道:“玉容,我向你二哥提親了,你二哥答應了。”
玉容不說話,臉頰卻有些微微發燙,低了頭掩飾着說道:“我自己的親事,要自己做主,二哥答應也不行。”
素稽去捏她指尖,玉容躲了開去,素稽解下腰間玉珮道:“這個送給玉容。”
玉容伸手接了過去:“在我眼裡,這個是素稽的臨別贈禮,再無他意,可對嗎?”
素稽想搖頭說不是,又怕玉容給扔回來,只得點了點頭。
瞧玉容神情冷淡,就有些沮喪,就聽玉容說道:“我給素稽唱曲吧。”
素稽喜笑顏開,忙拿出玉簫,就聽玉容唱道:
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漢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素稽玉簫和着她的歌聲,聽着其中意思,不由心神盪漾,再回頭時,已不見玉容人影,只留歌聲在耳旁輕輕迴響,他也不再去追,凝神將曲子吹了一遍又一遍,只盼玉容能夠聽見。
仲秋將閬兒扛在肩頭玩鬧,鬧着鬧着閬兒說要騎大馬,仲秋趴在地上,閬兒騎了上去駕駕駕吆喝着,轉了幾圈,大馬垂下頭去一動不動,閬兒跳下來指指仲秋對靈犀道:“娘,大馬睡着了。”
靈犀跑過去一瞧,忙扶他躺在牀上,爲他蓋了薄被,抱閬兒出來交給玉容,回到屋中坐在牀沿守着仲秋。
素稽一再懇切挽留,四人又逗留幾日,辭行往博羅而來,素稽一直送到陽關,此時已是秋風漸緊,他戀戀不捨看着馬車漸行漸遠,端坐在馬上舉起玉簫,吹奏出一首送別詩來: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馬車走了很遠,依然能聽到秋風送來的瑟瑟簫聲,靈犀一瞧玉容,攥着手中玉珮眼圈都紅了,笑說道:“我都勸過玉容,不行就留下,偏要跟我們回去。”
玉容眼圈更紅了,仲秋笑道:“你知道她心裡難受,逗她做什麼。”
靈犀嘆口氣:“玉容將來嫁什麼樣的夫郎,我想了千百遍,惟獨沒想過,會嫁一個關外的王子,雖說是關外,看這氣派,唉,不是有句話嗎?一入宮門深似海,想想魏怡君,如今又有個儺蘿公主,還有那個綠瑜,都是一肚子心眼兒,爲了一己之私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玉容若進了宮門,能有好日子過嗎?”
仲秋不說話,只瞧着玉容,玉容將手中玉珮攥得更緊了些,堅定說道:“我纔不怕,我又不是二嫂,我能對付這些人。”
靈犀想想被困後玉容所爲,點點頭道:“這我倒是相信,可是多辛苦啊。”
玉容又說句我不怕,仲秋就笑。
靈犀又道:“那素稽還幾百個不放心,求着我讓我時時提醒玉容,生怕玉容將他忘了。”
玉容咬牙道:“心裡再喜歡,也不能讓他知道,知道了,就不珍惜了。”
靈犀嘖嘖道:“瞧瞧這心眼兒多的,怎麼就不象我們家出來的人?”
玉容瞧着她:“我可是二嫂一手教出來的。”
仲秋揉揉她頭髮笑道:“就你這心眼兒,可以教你二嫂了,告訴玉容,二哥也沒有答應,就怕玉容長大了,想法再變了。”
玉容低頭道:“不會變的。”
仲秋與靈犀相視一笑,靈犀道:“一直以爲春夏秋冬四季分明,世間沒有例外,如今已是深秋,這一路南行,天氣倒越來越熱,可見我是坐井觀天。”
仲秋悄悄握一下她手:“誰又不是呢?是以不只要讀萬卷書,還要行萬里路,多行路者,才能視野開闊心懷坦蕩。”
靈犀點點頭笑看着他,四目交投,述不盡的蜜意柔情。
將近年關纔到博羅,城門外長亭中,早已站了兩位男子,靈犀掀開車簾一看,眼淚就下來了,哽着說不出話來,仲秋忙喚車伕停下,下車喊聲大哥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