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愫

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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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便是清明祭祀的大日子,太常寺的大小官員無疑都忙得腳不沾地,而司徒碧又是他們當中最忙碌的,因爲他不但要處理各項事務,還得“伺候”皇帝,每天都弄得筋疲力盡。特別是因爲他現在住在宮裡,皇帝更是索要得越發的無度,常常讓他連第二天的早朝都上不了。不過幸好皇帝也體貼,免了他最近的早朝,只需要按時到衙門點卯就成了。

好不容易到了祭祀當天,皇家儀仗打頭,後面浩浩蕩蕩地跟着一大隊人馬,井然有序地朝皇陵而去。大戚王朝的皇陵十分宏偉,裡面安葬着歷代帝王和他們的后妃們。大小官員由專人引導各就各位,最後入場的便是皇帝。皇帝由人引導着進入祭壇,旁邊的官員宣讀祝文,然後再按照官階大小官員依次跪好,焚香念祝叩拜行禮,所有的步驟都十分嚴謹,每一步應該做什麼,應該說什麼都有嚴格的要求,若是被言官發現了紕漏,又會被大書特書一番。

“時維仲春,雨露既濡,追念深恩,不勝怵惕,謹用祭告,伏惟尚享……”上頭已經開始宣讀祝文,這篇祝文還是司徒碧親筆所寫,不過他現在沒心思聽這些,最近幾日的勞累讓他很是疲倦,頭頂上的日頭也照得人腦中昏然一片,他沒太聽清到底唸了些什麼,只是渾渾噩噩地跟着大家一起磕頭。不過幸好他官階低,混在人羣中沒有誰注意到他。

祭拜的禮節繁冗,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等着禮畢起身時,司徒碧只覺得渾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溼了。山中風大,呼呼吹來的山風讓他覺得從裡到外被吹了個通透,心裡不免嘆息,想必晚上便會發熱了,只不過這風一吹,倒讓他清明瞭一些,不再那麼頭昏腦脹了。

皇帝起駕了,司徒碧朝裡站了一些,儘量縮在了人羣裡,等到鑾駕離開視野之後他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可是這口氣一鬆,他卻覺得好像渾身的力氣都給抽光了似的。他擡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日頭,剛剛好就在頭頂上,耀眼得讓他連眼都睜不開了,周圍圍着一大羣人,空氣有些窒悶,這種窒息的感覺讓他覺得胸口像被壓榨乾淨了似的,然後他發現眼前一點點暗了下去。

其實只是短暫的失神,意識並非完全失去,司徒碧至少還意識到有人把他抱起來送到了一輛馬車裡,放在馬車的軟墊之上,然後便有御醫前來診脈。司徒碧仍舊不清醒,腦子也不太能轉,但是他還是不免疑問,明明皇帝都已經走了,還有誰能使得動御醫呢?到底是誰呢?

“信王爺,這是體弱引起的,大概是站得太久給曬的,躺一會兒就好了。”司徒碧聽到御醫畢恭畢敬地對一個人說。

信王君澤,君瑞的異母兄弟,排行老四,可以說是君瑞的左膀右臂。可是爲什麼會是他呢?司徒碧想不明白。

“站太久……麼?”君澤似乎還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王爺,可能還因爲過度勞累,好好休息便沒有大礙了。”御醫弓着身子很是謙卑地說着。然後君澤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呵呵地說:“皇兄可真是的,我看你們這幫大臣都得給他使喚得累死他才滿意。”

“王……王爺……”御醫聽了這番話嚇得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司徒碧不由得也覺得好笑,睜開眼偏頭看了看君澤,正好遇到君澤含笑的眼。

君澤有着和君瑞相似的英俊輪廓,只不過畢竟是不同的母親,所以還是有很大的不同。君瑞因爲長期的軍旅生活,線條如同刀刻一般硬朗,眉眼深邃而威嚴,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樣子。而君澤則要和善很多,略帶了點文人的飄逸,嘴角始終有着笑意。而兩人最最明顯的區別,便是他們的束髮。君瑞的頭髮很規整地束在一起,連一根露出來的多餘的頭髮都沒有,而君澤則是喜歡露出來幾縷,一幅狂放不羈的樣子。

司徒碧盯着君澤隨意挽起的頭髮暗自發笑,慢慢扶着車壁坐起來,輕聲說了聲“謝謝王爺”便作勢要行禮。君澤快步過來扶住他,笑道:“行了,免了吧。你有些發熱,好好休息。”

“謝王爺體恤。”司徒碧又躺了回去,他確實太累了,恨不得就此睡着了不醒來。

“本王送你回去?”君澤體貼地問他。這種詢問的語氣讓人無端地覺得很舒服,司徒碧疲憊地閉上眼,想回答,但是很快便睡過去了。

司徒碧又開始做夢,夢到他身在那日的那個冷宮裡,最開始是那隻黑貓,慢慢踱步過來,睜着一雙碧色的瞳直愣愣地看着他,然後輕輕地叫了一聲,“嗖”的一下便消失了蹤影,然後便看到無數個人影像過電影一樣從冷宮無數的窗子裡顯現出來。有很大的風,把那些窗戶吹開,裡頭原本是黑暗一片的,但是慢慢變亮,出現了各種各樣的人,有孃親,有瑾兒,有大哥,有甄姑媽,有父親,有婉琤姐姐,還有甘棠、夏離、抱琴,甚至有死去的秋月和小廝、張全,那些人全都似笑非笑地看過來,然後無數個聲音此起彼伏地迴響着,有喚他小十的,有喚他阿碧的,有直呼其名的,還有叫他大人的,最後有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傳過來,氣勢洶洶地吼着“司徒碧”三個字,那趾高氣揚的聲音除了皇帝,還能有誰?

司徒碧覺得身上一陣惡寒一陣火熱,如同煎熬一般。他張口想說話,但是啞着嗓子喊了一聲,卻連自己都沒能聽清。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在夢裡他想要叫一個人的名字,可是卻從來都沒能聽清楚自己到底叫了個什麼。到底想說的是什麼樣的一個名字呢?司徒碧冥思苦想,想到頭痛欲裂,可是始終想不起來。

“司徒碧!”那個聲音還在耳邊迴響着,司徒碧覺得煩躁,揮揮手想要把那個聲音趕開。然後他便聽到“啪”的一聲,他的手揮到了誰的手臂上,堅硬的肌肉,拍得他的手生疼。他終於皺着眉睜開了眼。

“我看你挺有精神的嘛。”眼前的人是君瑞,依舊一身明黃的冠服,是之前祭祀時所穿的那身,看樣子還沒來得及換。他的手保持着被司徒碧揮開的姿勢,眼裡的焦慮卻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陛……下……”司徒碧聲音低啞地喚了一聲,那聲音跟破鑼似的,他不禁皺着眉閉了嘴。

“怎麼又病了。你到底是怎麼搞的?總是把自己搞得這麼糟。難道是朕虧待了你?”君瑞皺着眉看了他幾眼,伸手到一旁,張庭海立刻省了,連忙端來一碗清水遞到他手上,“來,喝點水。”

“好……”司徒碧回答道,但是身上沒有力氣,別說喝水,就連坐起來都很困難。君瑞看他掙扎了一陣還是沒能坐起來,不由嘆氣搖頭道:“愛卿,你這個樣子,若是出征打仗早就客死異鄉了。”

“那也是……爲國捐軀……鞠躬……咳咳……”司徒碧弱聲反駁,但是馬上被君瑞打斷了,君瑞接過他的話來,極不耐煩地說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好了好了,愛卿你再生病,我看你真得死而後已了。從朕第一次見到你到現在,你好像就沒給朕好過。”

“陛下,您是在關心微臣麼?”司徒碧嘴角彎起來,露出清淺的笑意,想去看君瑞的表情,但是卻突然覺得有那麼一點膽怯,只能把目光移到別處,四下看看,還是在之前的那個馬車裡,只不過天已經黑了。

君瑞僵了一陣,對司徒碧的問題避而不答,端着水碗喂他喝了一點水。旁邊的張庭海早就對這兩人這種逾舉的動作見慣不驚了,接過君瑞遞過來的碗,慢慢退到馬車門口,輕聲問:“陛下,時間不早了,現在回宮嗎?”

“嗯。”君瑞允了,目光一直沒從司徒碧臉上移開,一直注視着他,讓司徒碧覺得越發的窘迫。

“陛下怎麼……又折回來了……”司徒碧問道。

“本來已經回宮了,不過馬上有人來報,說你暈倒,君澤把你接到他的馬車上了,所以朕就折了回來。君澤也很爲難,本想問問你府上在哪兒好送你回去,可是還沒來得及問你就燒起來了,還說胡話來着。”君瑞難得平靜,而且又非常的溫柔,輕言細語地解釋着。說到後面不由埋怨道,“不是給你配了太監宮女嗎?怎麼都不帶在身邊?還好遇到了君澤這個好管閒事的,否則你現在還躺在外面呢!”

“那微臣得好好謝謝王爺。”司徒碧睏倦地說着,馬車已經開始前行了,搖搖晃晃的,讓人覺得昏昏欲睡。他又是有病在身,跟君瑞閒扯半天已經是極限了。

“行了吧,你病得亂七八糟的,等好了再說吧。”君瑞看他強自支撐的樣子心裡沒來由的痠痛,拉了被子過來把他裹了個嚴實,“再說君澤也早就走了,你佔着人家馬車,害得他只能和別人同乘一輛車……”

君瑞沒能說完,因爲司徒碧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那張原本素白的臉如今因爲發燒紅彤彤的,脣色也很鮮豔,沉睡時一臉的無辜。君瑞看得出了神,連自己伸手撫摸上那張仍舊有些燙手的臉時都沒反應過來,看他在熟睡中依舊微微蹙着的眉頭和撅着的嘴,不由用手指指腹輕輕摩挲上了他的脣。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