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輕

孰輕

司徒碧本就體弱,再加上之前從冷宮回來身上的疼痛症幾乎把他折騰個半死,所以這次竟像是病症積累起來一起爆發了,幾次三番的折騰下來,熱度反反覆覆始終將不下去,人也一直不太清醒,不停地說胡話,而且還在牀上扭來扭去的,兩個人按着都按不住。君瑞不禁感慨,這個司徒碧清醒的時候看起來挺矜持的,沒想到生起病來卻像個無賴似的。

因爲沒有神智,御醫給開的藥也喝不下去,只能照着之前皇帝陛下的方法找人卸了司徒碧的下巴強灌進去,不知道爲什麼,君瑞看到他們這樣灌藥突然心裡覺得難受,索性不看了,出宮到君羨的閒王府上散心去了,只不過到了閒王府,才被告知君羨和君澤一起出去踏青了。

“踏青?”君瑞表情不善地看着閒王府的管家,看得那老頭腳一軟就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道:“是……是的陛下……”

“可有侍衛陪伴?”君瑞聲音低沉地問。

“有……有信王府上的侍衛,咱們府裡也派了貼身的侍衛跟上了……”管家連忙答道。

“快派人給我追回來。”

“是!”

大概過了一頓飯時間,君羨便被人給護送了回來,一同回來的還有君澤。回來的兩人表情可以說是截然相反的,君羨黑着臉,看到君瑞了連一個字也不肯說,只是冷哼了一聲,連禮也沒行就轉身要走,而君澤則是笑嘻嘻地跟君瑞行了禮,然後又拉着君羨好言相勸,君瑞揮了揮手,示意君澤趕緊走人,然後兩兄弟大眼瞪小眼的杵在閒王府的客廳裡,互相不搭理。

“羨兒。”君瑞先開了口,他知道,君羨一旦倔脾氣上來,胡攪蠻纏的水平實在讓人頭疼,所以先妥協了。

“哼。”君羨仍舊只是冷哼,扭過頭不去看君瑞。

“羨兒,我是爲了你好。君澤這個人,我早就說過,他隱藏得太深,讓人找不到破綻,這種人太危險了。”

君羨依舊不說話,看樣子是決定冷戰下去了。君瑞氣不過,如今整個王朝只有君羨一人敢於這樣無理取鬧,若是換成旁人,恐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可是君羨這個樣子,君瑞這個做哥哥的還真是對付不來。

“王爺,陛下今天來還給您帶了好多新鮮玩意兒,都是藩國進貢來的好東西,奴才給您拿來您看看?”張庭海連忙點頭哈腰地陪着笑幫着君瑞緩和氣氛,“陛下還是最愛您的,您看朝中哪位大人能有您這樣的福氣呀,三天兩頭的就有陛下的賞賜。”

“誰稀罕,拿走。”君羨厭惡地撇了撇嘴,哼了一聲,“我纔不要呢。”

“王爺您想要啥?只要您開口,奴才就給您尋去。”張庭海笑呵呵地說。

“我要當皇帝,不知道哥哥給不給呢?”君羨瞪着君瑞,一臉不以爲然的笑意。

“哎喲我的小祖宗……”張庭海嚇壞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拿手捂了君羨的嘴,嚇得臉都白了,“小祖宗啊,這種話說不得啊……被旁人聽了可是死罪……”

“好,給我長大了翅膀硬了啊!”君瑞怒道,額角已有青筋突突地跳着,顯示着他的暴怒,他“呼”的一下站起來走到君羨面前,擡起手想要扇他,但是仍舊不忍心。張庭海見勢連忙跪了下來央求道:“陛下息怒,息怒啊……”

“給我滾出去,到門口看着,不許人進來!”君瑞吼道。張庭海哪敢違抗,連忙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屋子裡就此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惡狠狠地瞪着對方。不過君瑞畢竟是統領過百萬雄獅的帝王,氣勢上的確讓人不寒而慄,君羨沒撐多久,眼裡慢慢蒙了一層霧,嘴角扁了扁,眼淚很快就下來了。

“你還好意思哭!你知道你說了多麼大逆不道的話?就憑這句話,朕就可以治你死罪,九,閒,王!”君瑞咬牙切齒地說着。他跟君羨說話一直都非常和善,從來都是以“我”來自稱,像今天這樣自稱爲“朕”,又喚他的封號,還是第一次。

“你就治我的死罪好了。”君羨扁着嘴聲音裡帶了哭腔小聲道,“你一天就知道忙忙忙,再也沒時間陪我了。不是在御書房就是在你的寢宮,每次想找你都不讓我進去,憑什麼司徒碧就能在你身邊我就不可以了?哥哥你真狠心,你真偏心。明明我纔是你最最親愛的小弟,可是你現在一點都不喜歡我了,你現在只喜歡司徒碧,我討厭你!”

君羨一邊說着,一邊覺得更加的傷心,眼淚嘩嘩地就流了下來,哭得抽抽搭搭的,君瑞原本的怒氣也被這樣洶涌澎湃的眼淚給熄滅了,心也像被泡軟了一樣,不由嘆了口氣,萬分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從來不這樣罵我的。”君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叫着,“你以前都對我很好,即使是出去打仗了也會找人陪我玩,每個月都會給我寫幾封信,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壞哥哥!壞哥哥!嗚嗚嗚……”

“羨兒……”君瑞看着君羨越哭越兇,實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抱着他輕拍他的背表示安慰,“好了,不要哭了。堂堂九王爺怎麼哭得跟個小孩兒似的。”

“澤哥哥比你不知道好到哪兒去了,他很關心我的,他總是陪我玩,不像你!你還說人家不是好人,你纔不是好人!”君羨在君瑞懷裡扭動,握着拳頭打他,但是君瑞不以爲忤。

“哥哥儘量補償你。”君瑞輕聲道。說完又不免嘆息,其實他一直一來對君羨的寵愛和放縱都是爲了補償。孃親過世太早,那時候君瑞還沒有能力保護他們倆,現在有能力了,但是娘已經等不到了,所以只好把這雙份的關愛全部傾注到君羨一人身上,只不過這種寵愛讓君羨越發的肆意妄爲。可是看他如此單純如此傷心,心又不免軟了。那個在戰場上見識過屍橫遍野的場面的君瑞,爲了政治鬥爭不惜犧牲千百人性命的帝王,竟然會爲了這麼一點小事就心軟。真是神奇。

所謂的補償,不過是滿足君羨小小的心願,把他接到宮裡小住一段時間。君瑞答應君羨之後他馬上就破涕爲笑了,實在是個單純的孩子。做了這個決定之後君羨馬上吩咐下人收拾東西,像是生怕君瑞會變卦一般。

“行了,又什麼好收拾的。宮裡什麼沒有?再說你以前住的那個小殿還在……”君瑞拍拍君羨的腦袋笑罵道。

“不,我不住小殿。我要住你的寢宮,你晚上要說故事給我聽!”君羨猴在君瑞身上,死乞白賴地說。君瑞看着他一臉嚮往的樣子卻有些爲難了,因爲現在司徒碧就在他的寢宮裡,君羨要去的話,怕是不方便。

“行吧。”君瑞點頭答應了,趁着君羨收拾東西的當口吩咐張庭海,讓他即刻回宮,把司徒碧從寢宮裡遷出去,然後打掃打掃,讓君羨住進來。張庭海領了旨,正準備往外走,君瑞卻叫住了他,思忖半晌,似乎又不打算把司徒碧遷走了,但是最後還是狠下了心,吩咐道:“你讓下面的人小心點,給他多蓋上些,千萬別再着涼了,就遷到最近的北宸宮,那裡朝陽,不會太冷……對了,多生幾個火盆,再派幾個靈光些的宮女太監過去。”

“是,陛下。”張庭海躬身告退,心裡不免感慨:陛下對這司徒大人,可真是有夠上心的。

君羨收拾好東西和君瑞一起回宮,這個時候離張庭海領旨離開大概有了一個多時辰,君瑞猜測這時候寢宮大概都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不過還沒等他鬆口氣,卻見張庭海心急火燎地跑了來,氣喘吁吁地告訴君瑞,太醫說司徒碧的病情不適宜搬動,若是輕易移動,受了寒可就有性命之憂了。

“陛下,而且……現在已經變天起風了……萬一吹了風,可就麻煩了……”張庭海不無憂慮地眼巴巴地看着皇帝。其實若換成其他人,皇帝讓遷走那就二話不說便遷走了,可是皇帝對待這個司徒大人的態度實在是不一樣,假如出了紕漏,恐怕整個寢宮的宮女太監都得受罰,所以張庭海不敢怠慢,連忙回來稟報了情況。

“怎麼這麼嚴重?”君瑞皺眉。

“是啊陛下。奴才回去本來就要照您的旨意行事的,司徒大人當時也醒着,還跟奴才開玩笑說得趕緊,可是奴才正伺候他穿衣服,人就暈過去了,太醫施針折騰半晌才又醒過來,奴才可是再不敢了……”張庭海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稟報道。

“沒用的奴才。”君瑞罵了一句,但無疑也是擔心的,回頭看了看馬車裡掀開簾子一臉茫然看着自己的君羨,嘆息道,“好了,也別叫他再折騰了。朕……朕再想想。”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