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重

孰重

最終司徒碧還是沒能從皇帝寢宮遷出去,因爲君羨到寢宮見到司徒碧也是嚇了一大跳,連忙關切地湊到他的牀前這裡看看那裡瞧瞧,詢問他哪兒不舒服了,需要些什麼了,簡直比任何人都要上心。聽說君瑞最開始還讓他從寢宮遷出去,臉立馬就垮了下來,直怪君瑞太無情了。君瑞無奈,也就由着他們去了。

司徒碧喝過藥,精神稍微好了一些,陪着君羨說話,倒是很快便吸引了君羨的注意力,讓他像個老實的小孩子一樣乖乖地靠在牀前聽他說。君瑞好奇司徒碧在說什麼,側耳傾聽了一陣,原來是在講《山海經》裡的奇人異事,怪不得惹得君羨嘖嘖感嘆。

“好了愛卿,你別再說了。羨兒也過來,讓他休息一陣,免得晚上又發熱,擾得大家又都睡不成。”君瑞沒好氣地道。司徒碧擡頭看看他,嘴角又泛起淺淺的笑意,讓那張因病而灰敗的臉生出了淡淡的神采來:“謝陛下體恤。不過臣已經睡了好些天了,現在倒是不想睡。而且臣跟王爺這麼談得來,可真是相見恨晚呢。”

“什麼早啊晚的,朕的話你也不聽了麼?”君瑞眯起眼來,露出危險的表情來,“剛纔張庭海還跟朕說過,說某人剛纔動不動又暈倒了。”

“是麼?誰啊?誰啊?”司徒碧扭頭好奇地四下看,然後彎着嘴角笑眯眯地看着君瑞,“陛下,沒有人呢!”

君瑞表情幾乎都扭曲了,他不得不承認他從來沒遇到過像司徒碧這樣胡攪蠻纏的人。這個人瞎胡鬧的功夫簡直比君羨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兩人湊到他寢宮裡,想必他最近是不得清閒了。

“隨你吧,可是朕得提醒你,千萬別病死在朕的龍牀上了。”君瑞故意板着臉哼了一句,司徒碧拿手捂着嘴,看起來像是在咳嗽,可是君瑞看到了他嘴角的笑意,特別是那雙眼,眼裡有盪漾的碧波,看起來分明是在偷笑。君瑞氣不過,拂袖而去了。

皇帝的寢宮守衛相當森嚴,門口站崗的衛兵每兩個時辰一換,還有巡邏的士兵每一刻鐘便巡視一個來回,所以可以說這寢宮就像是一張天羅地網,每一環都緊緊相扣,若有人想要行刺,幾乎不可能潛入寢宮。

不過,潛入寢宮的不一定都是人,當然還有可能是某些動物,比如天上飛的小鳥,偶爾落到樹枝上,也不會引起多少注意,特別是在午夜時分月黑風高的時候。

每隔一天,夏離便會將訓練有素的小鳥放飛,那小鳥還不及嬌小女子緊握的拳頭的大小,通體黝黑,每日寅時放飛,只要一炷香時間便會飛進宮中。這種鳥經過長期訓練,除了熟悉的人之外絕對不會靠近任何人,所以說司徒碧沒有出現的話它便會等上一個時辰,然後原路返回。每次夏離都會在它的爪子上綁着寫着消息的紙條,讓小鳥送進宮去,然後等待司徒碧的迴音。其實這個方法確實是大費周章,但是司徒碧明白,皇帝現在把自己留在自己的寢宮裡,看似對他寵愛萬分,但實際上又何嘗不是一種軟禁?特別是杜清朗一案,皇帝對他已經是越發戒備。在寢宮裡他除了夏離放進來的鳥兒送信進來,再沒有打聽到消息的渠道,看樣子皇帝已經對朝中的官員有所動作了。若是不加緊行動,等到皇帝把朝堂上的官員大換血,清理掉了君泰所剩無幾的幾個大臣,那便是真的沒有反抗的餘地了。

寅時剛過,巡邏的士兵腳步聲便朝這邊來了,等到在房前巡視一圈,他們便會轉彎從另一個門出去。門口的守衛也到時候輪班了,司徒碧側耳細聽周圍的響動,確認之後便佯裝咳嗽起來。一旁守夜的小太監連忙爬起來跑到司徒碧牀邊輕聲詢問:“大人,哪裡不舒服嗎?”

“胸口有些悶……咳咳……”司徒碧裝成十分難受的樣子,手指輕撫上心口,皺眉輕咳着,說話的聲音也十分低弱。

“要叫太醫來看看麼?大人,若實在難受奴才這就去請太醫去。”小太監憂心忡忡地看着司徒碧,每次這位司徒大人都會在夜裡突然感到不適,實在是太折騰人了。不過陛下對他也是真的很上心,經常在半夜過來探視,所以下面的人都不敢怠慢。

“你……去看看……咳咳……上次太醫上次開的藥方還在不在……在的話……咳咳……你吩咐人給我熬點,然後倒杯溫水給我……”

“行,大人,您先忍一忍,我這就去。”小太監領命去了。司徒碧看着他飛奔出門,聽到窗口響起他跟守衛說話的聲音。不一會兒,守衛和那小太監的腳步聲都漸漸遠了,司徒碧連忙起身朝窗邊走去,他本就有病在身,這樣簡單的動作對現在的他來說十分困難,他只好扶着牆邊的傢俱快步朝窗邊走,好不容易到了,一下子跌坐在了窗前的椅子裡,還來不及喘口氣,便伸手小心翼翼地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將自己的一隻小香囊伸了出去。

那鳥兒是十分機靈的,而且嗅覺也靈敏,聞到那香囊散發出的熟悉味道便無聲無息地飛了過去,落在司徒碧的手掌上。司徒碧哆哆嗦嗦地解下它爪子上的紙條展開來看,紙條裹得緊,展開來一看竟然滿滿寫了一頁字,司徒碧強打起精神一目十行地看了,然後把那紙翻過來,拿起一旁的筆蘸了點墨迅速地寫了幾句吩咐夏離需要辦妥的事情,然後把紙條又綁回小鳥的爪子上,打開窗子將它放了出去。這一切只花了半盞茶的時間,但是卻已經耗費了司徒碧太多的精力,他甚至感覺他連又躺回牀上的力氣都沒有了。

門口又傳來腳步聲,大概是那小太監又回來了。司徒碧原本想坐一陣緩上一緩,可是現在哪裡還有時間?

司徒碧咬咬牙,伸手推了手邊書桌前的東西,連帶剛纔用過的毛筆也推落到了地上,這樣的話那小太監根本發現不了司徒碧動過紙筆的。推倒那些東西之後,門口的腳步聲幾乎隨着東西跌落時的響動一起響起來。司徒碧閉了眼,把自己摔到了地上。在意識消失之前,果然聽到了門口的**和驚呼。不一會兒便有人衝進來,手忙腳亂地把他擡起來放到了牀上。很快房間裡的**聲便停止,傳來了君羨的聲音,然後又人來到牀前,一隻溫暖的手擦掉了他額前的冷汗。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輕聲呵斥道:“你這該死的奴才,怎麼伺候他的?”

“陛下……陛下恕罪,大人吩咐奴才去熬藥,奴才……”那小太監嚇得哭了起來,司徒碧在心裡嘆息,這下不知道這個可憐的孩子要受到什麼樣的懲罰了。

“還不給我滾去叫太醫?等着領罰麼?”君瑞的聲音隱含着怒氣,好像還說了些什麼,但是司徒碧並沒有聽清。剛纔的一系列動作讓他消耗了很多精力,再加上寒冷,他再也沒辦法保持清醒了。

太醫只說是體弱之症,實在診斷不出其他的來,這讓皇帝勃然大怒,幾乎把太醫院的人全部都罵了一頓。司徒碧看着站在他牀前氣急敗壞的帝王,心裡不由暗自發笑:其實這一切病症不過是因爲皇帝把他關在了皇宮裡,讓他無法按時服用司徒家送來的那另一顆藥丸罷了。司徒家的那種藥十分厲害,每月送兩顆來,按時服下便什麼事都沒有,若是沒能準時服用,那便會讓人身體極度虛弱。最開始是疼痛之症,隨後便會引發發熱、畏寒、咳嗽等一系列症狀,看似都是小毛病,但是卻能讓人難受到極點,非得靠那藥丸才能緩解症狀。這便是司徒家控制住所有在朝廷裡的族人的方法,讓他們隨時隨地都以司徒家的利益爲第一要義,若是想反抗,那即使是世界上最最高明的大夫可能都無法立刻解開那藥性,實在是絕妙的方法。

“陛下。”司徒碧開口輕聲說。這個寢宮沒一個人敢說話,到處都是靜悄悄的,所以司徒碧開口了也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

“怎麼了?”君瑞沒好氣地回頭看他。司徒碧手裡還拿着一本書,剛纔還在給君羨講故事,看着司徒碧笑眯眯地看着他的樣子君瑞只覺得火冒三丈。這個人現在病得讓太醫都束手無策了還一點都不擔心,實在是讓人氣惱。況且再說了,司徒碧是用以打壓司徒家的最重要的一顆棋,他還不能死。

是的,他是朕的一顆棋,沒讓他死,他怎麼可以去死?君瑞在心裡強調這一點。最近看到他總是有莫名的感覺,這種感覺對於一個帝王來說,很不明智。

“陛下,恕臣直言,臣久病不愈,恐怕是因爲不習慣宮裡太監宮女們伺候人的方法,對此臣不慎惶恐,也深感疲累,所以想請陛下成全……”

“出宮?”君瑞湊到他耳邊冷笑道,“別打歪主意,司徒碧,朕說了讓你住在宮裡,你就給我老實呆着。”

“臣不是要出宮啊……”司徒碧嘆息着,輕聲道,“陛下賜微臣宅院,臣高興都來不及呢!再說了,現在臣除了住在宮裡,還有哪裡能去呢?臣只不過想要請陛下把微臣的小廝送進宮裡,讓他來伺候我。畢竟他是從小跟我的,我的生活習慣他都知道……”

“陛下……”張庭海聽了司徒碧的話嚇了一大跳,連忙跪下來央求道,“不妥啊陛下!司徒大人住在宮裡已經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現在又要讓一個男子住在宮裡,這……”

“行了!加強防守,閒人沒有朕的允許,不得接近寢宮。”君瑞揮揮手道,“把他的小廝帶到宮裡來!”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