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予安打過電話之後,很快就有一個新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直到那身影走到路燈下,我才發現那是冰姐。
冰姐和鄭予安說了些什麼之後,來到了樓下的對講機前,很快我家的門鈴就響了起來。
我接起對講,那頭果然是冰姐的聲音:“小月,我是陳冰,幫我開下門吧。”
替冰姐打開大門之後,我重新回到窗邊,樹下已經沒有鄭予安的身影了。
我終於明白了鄭予安的用意,他是在等我家燈亮,確認我安全到家。冰姐來了,他自然就走了。
我的予安,你不愛我又爲什麼要對我這樣溫柔?
我有些痛恨我和他相遇得太早,只能以依附他的弱藤形象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可是,如果沒有他,我就是老死村中的無名村姑,也不可能和他相遇。
命運就是這樣愛捉弄人,有所得就會有所失,難得有兩全其美的好事。
回來才幾個禮拜,就在鄭予安面前撒了兩回潑,兩回都還喝了酒。這下我在鄭予安心中的形象估計已經定格在了喝酒撒潑的壞女孩上了。
因爲這個原因我不太想和鄭予安見面,正好我託朋友幫我找的設計工作已經找好,藉着工作的名義我光明正大地躲進了工作間。
我沒什麼名氣,能接到的單子都是些沒人願意接的苦差事。這次的僱主居然要求半個月設計出一套婚紗和伴娘裙,還要審覈過關纔會打尾款。大家都覺得這條件太苛刻,怕是故意有人搞事砸招牌,所以業內稍稍有名氣一點的人都不願意接單,這單子才落到我的頭上。
好在僱主還算守信,十萬塊的定金已經打到我的賬上,正好補上了之前我僱偵探的費用。
整整兩個禮拜的時間,我全部用在了工作間,等到任務結束出關的時候,天氣已經正式進入夏季,而我幾乎和外面的人差了一個季節。
這段時間我的飲食起居全由冰姐照顧,她的廚藝不錯,給我做了許多進補的煲湯,所以我除了精神有些疲憊外,身體並沒有什麼大損傷。
大睡一覺之後,我終於記得把手機開機,鋪天蓋地的短信呼啦啦全部彈了出來,差點把我的手機卡住。
我簡單翻了翻,除開廣告之外,幾乎全是來自顧晨城的消息,中間夾雜了一兩條來自秦維泰和私家偵探的消息。而鄭予安的消息,一條也沒有。
望着手機屏,我不知道心裡的滋味是苦澀還是別的什麼。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顧晨城的電話。
他回去之前我曾經向他保證過,每天會向他彙報工作,現在突然兩個禮拜不見人影,的確是我不對。
我接起電話搶在他發言之前道了歉:“晨城哥對不起,是我不守信用,你可以對我發火,但是發火對你身體不好,我希望能用其他方式向你表達歉意!”
顧晨城的聲音有點低,不過語氣還算平緩:“哦?你想怎麼道歉?”
我心裡盤算了一下,我的存款已經全部交給鄭予安,手裡的那點零花錢也已經花得差不多,還真是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歉意了。我小心翼翼地問他:“晨城哥,你想要我怎麼做呢?”
我怕他獅子開口,又補了一句:“除了花錢之外,我做什麼都可以。”
“哼,”顧晨城不高興地說道:“鄭家徹底垮了麼?鄭新月你居然窮酸到這種地步。”
“呵呵,你知道的,鄭家經歷這回的事情元氣大傷,能省則省唄。”
“在女人身上省錢的事,鄭予安也做得出來。”
怎麼說我都行,但是這樣詆譭鄭予安就不行。我的脾氣一下子上了頭,語氣也硬了許多:“顧晨城,這是我的事,和鄭予安無關,你不要亂說話!”
顧晨城沒有料到我會有這麼大反應,噎了一會兒才道:“鄭新月,你叫我什麼?”
我總是這樣,嘴巴快過腦袋。其實話說出口的時候,我已經覺得不妥。顧家是鄭家能安穩到現在的保障,得罪了顧晨城,萬一牽連鄭家怎麼辦?
所以我重新放低姿態,賠笑道:“晨城哥,那是個口誤,咱們還是聊怎麼讓你消氣的事吧。
顧晨城問道:“鄭新月,你這幾天在哪?爲什麼沒有住在家裡?”
我向他解釋了忙工作的事情,只是把我主動接單換成了導師指派。我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對不起斯蒂文老師,你不是在背鍋,你是在幫助他人,你的上帝會明白的。
得知我這幾天一直住在自己的公寓和冰姐在一起,顧晨城的態度好了許多:“雖然事出有因,但是你違反約定是事實,怎麼處置等我回家再說。”
我有錯在先,他態度再囂張也只能忍了:“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之後,我開始翻看偵探發來的信息。他只發了一條帶圖片的信息,時間是昨天晚上。
圖片是從遠處拍下的照片,照片中的主角正是林昕蓉和一個年輕男人。他們坐在車裡,兩人面對面靠得很近,似乎下一秒就要熱吻。
偵探發的這張照片很有技巧,既向我證明了他的確拍到實錘,又不用擔心我拿着照片翻臉不認人。
我立刻給他回了電話,電話那頭的偵探語氣十分輕鬆:“陳女士,你的電話來得有點晚啊。再遲一點,我就要去找別的買家了。”
我沒有和他廢話,直接道:“淮橋路66號咖啡廳,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偵探能這麼快拍到照片,絕對要歸功於林昕蓉的囂張。
早在我和鄭予安回陳家村之前,林昕蓉就和一個三線以外的男模打得火熱,只是那時候她還算謹慎,兩人沒有在公衆面前同時露過面。最近大約是戀情進一步發展,他們的行爲高調了許多,約會更加頻繁。
依舊是坐下沒一會兒,偵探就出現了,他把手裡的牛皮信封遞給我:“這是你要的東西,如果滿意,我手裡還有一份更好的東西。”
牛皮信封裡裝的是沖洗好的照片,是林昕蓉和那個男模車內激/情的全部過程。偵探的拍照技術不錯,張張清晰,還順帶拍下了林昕蓉的車牌,這下林昕蓉怎麼抵賴都賴不掉了。
看出我的滿意之後,偵探把手機遞給了我:“這是他們的視頻,還有當天的報紙作爲時間證明。”
沒有時間證明的話,林昕蓉還可以抵賴成這是以前的照片,這一點倒是我之前沒有想到的。偵探早不提醒我,現在纔來說,擺明是想坐地起價。我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放回桌上,裝作不甚感興趣的模樣:“動態的的確更有說服力,你準備賣多少錢?”
偵探探出五根手指:“五十萬。”
我暗暗咋舌,之前他要價一百萬,已經榨乾了我手裡的錢,現在又要五十萬,我哪裡拿得出來:“你已經有了一百萬,這個不如算贈品,我再給你十萬作爲獎金如何?”
偵探搖了搖頭:“陳女士,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想毀一段天價婚約,卻連五十萬都不肯出,是不是太小氣了一點?”
我咬了咬嘴脣,擡頭看着他道:“你說錯了,我不是要毀他們的婚約,而是要救一個被矇騙的男人。你是跟拍的人,應該更清楚這段婚姻對林昕蓉來說只是一棵搖錢樹,而非真正的愛情。你是靠這個吃飯的,我不求你白做善事,但是一百一十萬已經是我的極限,請你把這段視頻給我吧。”
乞求一個掙灰色錢的私家偵探,我想這已經是我自尊跌得最狠的一次吧。不過,能夠讓鄭予安逃離林昕蓉這隻毒蜘蛛,我心甘情願。
偵探饒有興趣地看着我:“你愛鄭予安?”
我趕忙否認:“不,他是我的恩人,我想幫他。”
偵探點了點頭道:“反正賣給林昕蓉的話,我不一定有命拿到錢,還不如做回善事。十萬就十萬吧,一起轉賬給我。”
我坐在車裡給林昕蓉打了個電話,以未來侄女的身份約她一起吃個午飯,她答應了。
坐在幽靜的日料店裡,我靜靜等待着林昕蓉登場。
紙門被拉開,高調的香氣宣告着林昕蓉的到來:“小月,今天怎麼有心情約我吃飯呢?還是你從哪個男人那裡撈到一筆錢,太開心卻沒人分享,只好找嬸嬸我?”
我微笑以對:“林阿姨不用謙虛,以騙男人錢爲事業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至於我爲什麼請你吃飯麼,大約就是我一想到以後都見不到你這張醜臉,有些懷念吧。”
林昕蓉在我面前跪坐着:“怎麼?你這麼快就要捲鋪蓋滾了?”
“呵呵,”我沒心情和她打這些不痛不癢的嘴炮,拿起酒瓶替她倒了一角酒:“我敬林阿姨一杯。”
林昕蓉摸不透我的思路,定定看了我好一會兒才端起酒盞一飲而盡:“說吧,你想做什麼?”
我把裝着照片的袋子扔在她面前:“林阿姨保養得真好,四十歲的人了,身上的皮膚還和十八歲的少女一樣細膩。”
林昕蓉用染成金色的指尖輕輕拆開信封,慢悠悠地翻看着照片,期間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驚訝、惱羞成怒之類的反應都沒有出現,她居然囂張到這樣的程度,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她看完照片之後又重新封好放回桌上,之後優雅地捏着筷子慢慢品嚐着廚師現場捏製的壽司。
她久久不開口說話,反倒是我沉不住氣了:“林阿姨,如果你不離開予安,我會把這些照片交給媒體。”
林昕蓉淡定地看了我一眼:“那你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