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黎上陽城,表面看似還是如李慕生離開之前一般並無任何變化,但實則,整個帝都暗中卻已然是波瀾萬丈。
不過,李慕生倒還是跟往常一樣,進入帝都便先回天錦衛總府。
至於他自己的府邸還在修繕,暫時住不進去。
天錦衛總府府邸依然巍峨威嚴,門口有持槍守衛把守,門前的大道上不時有路人車馬過往,看起來一切如常。
曹高山驅使着馬車緩緩停下,天錦衛的守衛當即投來巡視的目光。
不過,顯然他們並不認識李慕生的馬車,也不認識馬伕曹高山。
其中一守衛當先跨步向前,正要詢問他們的目的。
但就在這時,大門之內卻是驟然衝出一道身影,第一時間便是來到馬車前躬身而立。
見狀,守衛頓時一愣,轉而卻是看向來到的天錦衛鎮撫使于禁。
見這位於大人畢恭畢敬、誠惶誠恐的模樣,一時立刻明白,這馬車中之人的身份必然極爲尊貴,當即便是也急忙停下腳步候立在一側。
“卑職恭迎殿下回府。”
于禁衝着馬車拱手彎腰行禮,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他在收到指揮使伏啓文傳信之後,幾乎便是天天守着天錦衛總府大門,一直等候李慕生歸來。
而今,他終於是等到了!
這時,一隻大黑貓率先從馬車中竄了出來,旋即便是落在街面上,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
于禁見狀微微一愣,但很快,他餘光便瞥見,李慕生以及沈安然從馬車上走下。
“於大人不必多禮。”
李慕生擺擺手,示意于禁免禮。
于禁聲音微微顫動,道:
“多謝殿下。”
隨即,他便緩緩站直身子,不過一雙目光卻是難以控制地望向眼前的李慕生。
那眼神中崇敬、激動、驚歎等等情緒不一。
他尚還記得,李慕生第一次前來天錦衛時,還是他親自迎接的。
那時李慕生未被正式承認皇子身份,在他內心之中,對於對方也並不太在意。
而之後,李慕生被元武帝承認皇子身份,地位水漲船高,可他對於眼前的這位八皇子,大都也只是有來於地位上的敬畏而已。
但如今卻是不同,自從李慕生帶領天錦衛覆滅落神峰的消息傳回之後。
那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滿城震驚!
于禁自始至終都未想到,在他眼中只是來自邊境小城、看起來毫無武道修爲的李慕生,竟然擁有如此恐怖駭人的實力,以一人之力鎮殺落神峰五大頂尖高手。
說實話,剛剛收到消息時,他整個人都是懵的,甚至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但事實告訴他,這一切全都是真的。
落神峰被李慕生出手覆滅的消息,短時間內便傳遍整個大黎,乃至是天下江湖。
前幾日,整個帝都街頭巷尾都在談論此事,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於大人別愣着了,一起走吧。”
李慕生見對方突然一下子望着自己走不動道,頓時眉頭一挑。
聞言,鎮撫使于禁當即反應過來,接着便是連忙收回目光,神色惶恐地告罪一聲。
不過,他在見到李慕生並未生氣之後,這才重重鬆了口氣。
眼前的這位如今可不僅僅是大黎八皇子那麼簡單,那可是一根手指頭便能捏死他的存在,面對對方即使再小心也不爲過。
隨即,于禁便立馬躬身在前方引路,道:
“殿下的住所每日都有人打掃,隨時可以休息。”
李慕生點點頭,瞥了到處張望的大黑貓一眼,便是帶着沈安然朝天錦衛總府之內走去。
大黑貓自然有察覺到李慕生的目光,縱使這是它第一次來如此繁華的都城,對眼前的一切都滿是新奇,但也不敢亂跑,只得乖巧地亦步亦趨跟上。
而隨着李慕生等人離去,守在門口的侍衛,彼此對視一眼,一時之間,卻是都能望見對方眼中的震驚之色。
剛纔鎮撫使于禁的話,他們可是都有聽見,對方稱呼馬車之上走下的那名年輕人爲“殿下”,而且,那位殿下還在天錦衛總府有住所。
毫無疑問,一個答案在衆人的心中躍然而出。
“是八殿下……那位一定是八殿下無疑!”
有侍衛喃喃出聲,一個個皆是心潮澎湃,驚喜欲狂。
他們從未想過自己竟然距離這位名震天下的八殿下如此近,而且還是剛好在他們當值的時候恰逢對方歸來,這簡直是走了潑天大運。
而就在守衛激動不已的同時,暗中帝都各方勢力派來盯着天錦衛總府的暗哨,此刻明顯也是察覺到了異常,一個個皆是悄然行動起來,給各自的主子報信去了。
這時,李慕生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後,讓于禁也給沈安然暫時安排了一個小院。
沒辦法,這麼漂亮的戀愛腦姑娘一路上不離不棄地黏着自己,他也不好讓對方去住客棧。
而這一切只能怪他這張臉長得太俊,讓對方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至於接下來,李慕生就有事情可做了,除了還要等待隱殺閣的出手之外,上陽城中剩餘的兩枚天啓秘藏鑰匙,他得走一趟拿到手。
另外,便是安排天錦衛幫他尋找神獸火麒麟、以及青龍真氣等類似的奇物,這也是長遠來說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情。
畢竟找這些東西,一時半會可能不會立刻有收穫,還是需要有一些的耐心。
當然,李慕生也有想過,動用整個大黎朝廷的所有力量,幫他去找這些所需要的東西。
但轉念一想,這樣一來實在是目標太大,如果有人或勢力暗中使絆子,或是察覺到他的意圖。
故意收集或是藏起這些他想要的東西,來噁心他,那就又有些得不償失了。
念及此,李慕生搖了搖頭,只是感概元武帝那老登不給力,如果在他皇子身份確認之前,就已經統一天下四國,他哪還需要擔心這些事情?
直接集中整個大黎的力量,在天下找些天啓秘藏鑰匙或是火麒麟什麼的,還不是輕輕鬆鬆!“多花些時間也無所謂,只希望是好事多磨吧。”
李慕生心中輕嘆口氣,所幸想要追尋武道超脫的他如今倒是找到好幾條線,若是齊頭並進的話,收穫應該還是不小的。
“殿下,需不需要卑職將你回帝都的消息向皇宮通傳?”
這時,鎮撫使于禁猶豫片刻,隨即向李慕生出聲問道。
按理來說,將皇子的行跡上報大黎皇宮,完全不需要得到皇子的首肯。
但李慕生這位八皇子卻是今時不同往日,自從他出手覆滅落神峰之後,如今在大黎朝野之中威名赫赫,早已勝過其他所有皇子。
而且,對方的武道修爲更是深不可測,還要遠在天錦衛指揮使大人之上,就憑這兩點,大黎皇宮也不敢輕易拿捏李慕生。
這時,聽聞于禁的問話,李慕生則是眉頭一挑,問道:
“那元武帝已經出關了?”
聞言,于禁卻是搖了搖頭,道:
“據卑職所知,陛下仍尚未出關,就算是前些日子剿滅落神峰的捷報傳回,陛下同樣也未曾上朝。”
李慕生沉吟片刻,隨即擺了擺手,道:
“我這次回來估計不一定能待多久,這帝都中亂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想參與,我回來的消息就別傳出去了,省得麻煩。”
當然,李慕生也知道,他回來這事可能多半藏不住。
不過,他對此並不在意,旋即話音一轉,笑道:
“不過,你可以將我回來的消息傳給我的那位義妹,讓她早早來拜見我這名震天下的義兄,不要失了禮數!”
一聽這話,鎮撫使于禁神色一愣,不過卻是什麼也沒有多言,答應一聲便立即告退離開。
……
與此同時,原本看似波瀾不驚的大黎帝都,卻是在不經意之間已是逐漸沸騰起來。
天錦衛總府裡外的眼線,本就是爲了李慕生而設,因此,當李慕生踏入天錦衛的那一刻。
其實不用天錦衛主動傳消息,城中的各方勢力,便已然是相繼得知了李慕生的歸來。
而最先得知此事的,則必然是大黎右相季嵩。
因爲元武帝閉關未出,所以三皇子的喪事便只是草草辦了,而其屍身則是以玄冰封住,暫時保持不腐,停放在三皇子府中。
等待元武帝出關,見了他這三兒子最後一面,才能下葬皇陵之中。
而自李鑄死後的這些時日,右相季嵩便幾乎一直待在三皇子府。
之前,他心心念念想爲李鑄報仇,不僅聯合二皇子李闕,甚至動用了自己最後的人情,讓天機閣閣主有山先生出手,想要拿下李慕生的性命。
但可惜始終沒有有他想要的消息傳回,縱使是天機閣也是同樣如此。
季嵩期間找過天機閣閣主幾次,但是由於李慕生一直往落神峰趕路,基本上沒有怎麼停過,而天機閣並不知道其目的地,一時也是難以調動高手向李慕生動手,因而只是不斷蒐集李慕生的行蹤,再尋找機會出手。
自始自終唯一動手的高手便是無相老人,但對方更是無聲無息地死在升州梅府之中,只剩下一具屍體,甚至事後都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因此,季嵩那些時日一直悲憤難解,除了李鑄的事,還要忙着繼續調查他女兒季貴妃的死,身體也是每況日下。
季嵩本以爲,以他的權勢和人脈,爲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報仇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然而,他所有的幻想,全被不久前從闌州傳回的那道消息擊滅。
直到那時,他才知道,那個他一心認爲是殺害自己外孫的兇手,那個他即使動用天機閣的力量也要殺死的人。
原來離開帝都並非是爲了逃命,竟然是暗中帶着大黎天錦衛前往闌州,剿滅江湖四大勢力之一的落神峰。
而且,讓季嵩如遭雷擊、難以置信的是,李慕生竟然成功了,並且還是以一人之力扭轉敗局,獨自鎮殺落神峰五大頂級高手。
作爲大黎的右相,他自然很清楚落神峰究竟是怎樣一個存在,也明白元武帝心心念念想要拿下這些江湖宗門,卻是一個也不敢動手。
然而這一切,全被那李慕生做到了。
其實,在得知這一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之後,季嵩便已經完全可以確定,殺死李鑄的必然是李慕生無疑。
但讓他感到絕望的是,縱使他知曉自己的仇人是對方,可他卻是根本無力向對方報仇。
且不說李慕生覆滅落神峰如此大的功勞,即使元武帝確認是他殺了李鑄,也不會對其下殺手。
就憑對方那幾乎站在江湖最頂尖一列的那恐怖武道實力,但凡知道目標是李慕生,也幾乎不會有人敢向他出手。
就如那二皇子李闕,當初知曉李鑄之死時,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言辭鑿鑿誓言要出手殺了李慕生,爲李鑄報仇。
但當得知李慕生覆滅落神峰的消息之後,卻是二話不說便直接跟季嵩斷了聯繫,再也沒來過三皇子府一次。
即使是季嵩親自登門求見,對方也是避而不見,極力撇清跟他和李鑄的關係,如避蛇蠍!
顯然對方是怕引火上身,根本不敢惹上如今名震天下的李慕生。
而天機閣的情況也差不了太多,那有山先生自問是有恩必報之人,爲人更是言必行、行必果。
但當得知消息之後,季嵩再找上對方時,那位有山先生的態度顯然不如之前。
雖然對方沒有說完全否決之前答應季嵩的事情,但明顯變得十分爲難,言語也變得模棱兩可起來。
這幾日,季嵩拖着愈漸衰老虛弱的身子去求見對方,對方也是沒有現身見他,早已不知作何想法?
三皇子李鑄的棺槨之前,季嵩身穿單衣坐在冰冷的地面,耳邊回想着李慕生已然回到帝都的消息。
整個人滿面枯槁、眼神渾濁黯淡,皮包骨的身軀都在無力地顫抖。
隨即,整個素裹的靈堂之中,便是傳來止不住的咳嗽聲。
季嵩低頭望着胸前咳出的鮮血,眼神中滿是悲涼、痛苦,以及對自己無力地怨怒。
就這樣過了良久,偌大空蕩的靈堂之中,卻是忽然響起一道飄渺的聲音:
“季大人,還想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