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九 義軍的待遇

禪房裡的人愣了一會,瞬間炸了鍋,繼而大笑起來,只有那樑敏臉色鐵青,卻也不好發怒,那任七卻不知道衆人爲何發笑,不解問道:“你們笑什麼,我說的哪裡不對?”

衆人又是狂笑不止,更讓任七惱怒,他罵咧咧的說到:“你們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咱都是山東的好漢子,有什麼話就直說?”

丁維嶽問:“任七兄弟,你當真願意去膠東,就不怕離開曹州一帶,弟兄們都散夥了嗎?”

任七滿不在乎的拍打着手:“散就散唄,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弟兄們好聚好散,各奔前程唄,人有人路,狗有狗道,何必強求咧,若是有二心,強行捏在一塊反而是不美的。”

樑敏鐵青着臉問:“你便是那麼願意跟着東番人去遼東,連這些父老鄉親和祖宗墳頭也是不顧了麼?”

任七一屁股坐在蜂窩煤爐子旁邊,烤着火說到:“哥哥這話說的太也沒水平了,咱們要是那等順毛驢,何故造反,不如守着破屋薄地吃雜糧窩窩頭不好?原來咱們呆在這一帶,不就是地形和人都熟悉,好拉兵幹仗麼,現在辮子兵來了好些,咱們肯定打不過,與其被悶在地窩子裡,還不如去幹一番大事業!”

“那跟着東番就能幹大事業,跟着我就幹不成了?去膠東就能幹,在魯西便是幹不了?”樑敏不滿的問道。

任七道:“你這話我也說不上,但是人家闖王和八大王都是老前輩,也都是老陝,可他們可是在陝西成事的麼?闖王成事在河南,八大王雄於川地,而那些在陝西賴着不走的有幾個活着的咧,跟着人家東番有啥不好,闖王和八大王當初也不過是神一魁麾下大頭兵罷了,前輩走成的路,咱們跟着走也就是了,何必固步自封?

至於聽不聽哥哥的,那就更說不着了。咱們都是一個槽子裡吃草的驢子,一般齊整的貨,誰也不用聽誰的,以前哥哥實力最強,人也仗義,自然以哥哥爲尊,可如今,人家東番實力最強,大家要跟着人家去吃白麪饃饃,你幹嘛拉着吃雜糧窩窩呢?”

“你確定跟着東番就能吃上白麪饃饃?”樑敏更是臉色難看,怒斥道。

“您這話說的,人家東番幾年前就能帶幾十萬人去東番,那錢糧都是不缺的。更何況,今年人家打了那麼城,手裡的糧食有的是,東西總會比咱們強,哥哥不知道,人家營里拉車牽馬的役夫都是吃乾的,更不要提當兵的了。”任七跟着合衆國軍打了一仗,也是瞭解不少,因此說的倒是有理有據的。

衆人見榆園軍自己家吵吵起來了,一時間衆人頗爲尷尬,那楊姓首領說到:“諸位弟兄,我可是聽說,東番的意思是招撫咱們,就是不知道條件如何,丁首領,你應當知道吧。”

“管他什麼條件,說破大天,老子不去!楊兄弟,我倒是勸你,休要聽旁人胡說,哼哼,他東番如今建國,和朝廷沒啥兩樣,說的總是比唱的好聽,可到了膠東,你便是人家手裡的麪糰,想咋揉捏就咋揉捏!”樑敏大聲喊道。

樑敏如此急迫的表明態度,迎合者卻是不多,那楊首領一開始還挺強硬的,但是聽了任七和丁維嶽的話,心中也是有些念想,嘿嘿笑着,說到:“樑家哥哥可莫要着急,聽聽總不爲過,各位弟兄說,是不是啊。”

衆人都是點頭,大家都是首領,只有實力強弱可沒尊卑從屬,去不去是自己說了算,樑敏可決斷不了。

任七撓撓頭:“那位武將軍倒是說了幾句,可是我忙着回來報喜,沒聽完全。”

衆人又看向丁維嶽:“諸位也莫要看我,我是知道的清楚,卻也沒有同意,更不是東番的說客,東番人早晚要和諸位兄弟交涉的,給你們的條件,說不定比給我的還要好咧。”

任七端起酒壺給丁維嶽溫酒一杯,說到:“丁哥哥先把給你的條件說說,俺們絕不賣你,權當是個下酒菜,對吧。”

丁維嶽一臉爲難,端起那酒杯,一拍大腿:“罷了,我就說了,誰讓是我召集你們來的呢!”

丁維嶽原本在東昌府一帶起事,與合衆國最先接觸,自然瞭解深厚,因此也知道一些。

“實話實說,人家東番也沒有必須招安的意思,只有一個基本要求,那就是加入抗清御虜統一陣線,堅定抗清罷了。至於去膠東,確有其事,但是也不是有些人擔心的,要吞併,甚至火併了咱們這些人,只是覺得,如今清虜在山東集結了近十萬大軍,着實難纏,人家東番不想在大陸腹地和清虜決戰,所以想去膠東,可又擔心走了後,清虜拿咱們撒氣,所以就邀請咱們去膠東!”丁維嶽解釋道。

“在這裡打和去膠東打,有啥區別嗎,我倒是覺得在附近打更好,他清虜有十萬,咱們和東番湊在一起還不得有二十萬啊,要是去膠東,咱們這些弟兄還不散大半,到時候,還沒了這巨大優勢呢!”樑敏說的話打斷了丁維嶽,卻也惹得衆人點頭,到底樑敏也是老於行伍了,多少是有些見識的。

丁維嶽咧嘴笑了:“您這話乍聽有道理,實際完全沒道理,你也不想想,二十萬兵就是二十萬張嘴巴,對面還有十幾萬嘴巴,這幾十萬張嘴巴靠左近州縣可喂不飽,清虜有其他省份支持,咱們肯定不行,得靠東番,是,東番不缺糧食,在山東弄了不少,海外還不斷運來,可是弟兄們,那糧食得從膠州來,這一路上可都是東番收拾過的縉紳,前幾個月清虜援兵未至,他們比狗都老實,可是如今清虜到了,嘿,這羣孫子可是四處搗亂了,能讓你把糧食從膠州運來?嘿嘿,不能!我要是那張存仁,索性當縮頭烏龜,等對面垮掉再收拾局面!”

“所以說,跟着東番去膠東是唯一的活路了?”楊姓首領問道。

丁維嶽趕忙搖頭:“我可沒說這話,我的意思是,大家商量來,能去就去,不愛去誰也彆強迫誰也就是了。”

“丁家哥哥,不用瞻前顧後,你只需說,我等還會怪罪你不成?”任七大馬金刀的說到。

丁維嶽道:“罷了,我就直說了,人家東番給了三條路,治安軍,義從軍和盟軍,任選一個便是。”

衆人紛紛投射來狐疑的目光,丁維嶽解釋道:“先說盟軍吧,凡是加入抗清御虜統一陣線的都是盟軍,既然是盟軍,便是要相互協助,當然,如今朱明朝廷也是不如人家東番闊氣,所以一般都是東番出手幫助其他盟友,聽說每年光是給朱明的糧食便有二十萬石,東番屢屢重創清軍,橫掃州府,繳獲許多甲械,諸位也是看到了,東番士卒甲械精良,便是滿洲韃子也是不及,自然是用不着,最終甲械也會落在盟友手中,要麼直接給,要麼低價賣,總歸言之,東番人對盟友沒的說!”

“那當他的盟軍就必須要去膠東麼,要不要聽他東番的命令咧?”任七已經有了投奔的心思,當即問道。

丁維嶽搖搖頭:“那倒是不用,但任七兄弟,打仗最忌諱的是號令不一,亂打一氣,狼上狗不上的,註定打不過韃子,最好是令出一門的好,兄弟,我問問你,在座諸位中,有能指揮那東番精兵的麼?至於去不去膠東,也是不強逼,但任七兄弟,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咱都是知道的,若是貓在這魯西,人家想支持你,交通不暢如何把軍械錢糧送來呢,跟在東番身邊,人家吃幹,咱們喝稀的,豈不是更好呢?”

“可咱們可沒東番人海外那般基業,平日裡主要靠打糧,去了膠東,那是東番人的地盤,總歸不能讓咱們打糧吧!”樑敏不屑說道。

丁維嶽在地上劃拉了一個簡易的膠東地圖,從中畫了一根豎線,說道:“萊州有一條膠萊運河,聽東番人說,是蒙古韃子當皇帝的時候修出來的,溝通南北海洋,把山東切割了兩半,東面是東番的地盤,旁人是碰不得的,而膠萊運河以西,那便是化爲了戰區了,就沒有人管了!”

任七搖搖頭,失望說道:“話是這般說,但今時不同往日,以往咱們在曹州一帶打糧,那是這附近沒有啥強力的清軍,可是去了膠東就是不同了,清軍大兵壓境,兩虎相爭,哪裡有咱們幾條狼的地盤。丁家哥哥,還是說說那義從軍的條件吧。”

丁維嶽心道這任七當真不簡單,於是說道:“任七兄弟考慮的周全,那當哥哥的也不瞞着了,我是想去膠東的,目的就是當這義從軍的,因爲當了義從軍,人家東番給發軍餉!”

“發軍餉!哎呀,怎麼發,發多少?”

“是啊,咋發啊!”

禪房裡炸開鍋,丁維嶽看衆人光顧着說話,連蜂窩煤都是忘記填了,一邊填爐子,一邊說道:“軍餉倒是不少,步兵一月二兩,馬兵三兩,哦,對了,東番與滿清和朱明不同,人家的軍餉就是軍餉,甲械、軍服、吃喝和火藥啥的,都不從裡面扣除,完全由東番按人頭供應充足。”

“喲,這東番人是真的闊氣啊!”楊首領哈哈大笑道。

表面看起來,軍餉也就堪堪達到東方大陸明清兩軍的主要水平,但不同的是,一應吃用都是軍隊供給,那確實能多落不少,樑敏確實陰測測的笑了:“丁維嶽,可沒有這般簡單吧,你可別藏着掖着,到時候去了膠東,東番人變了卦,你便是咱們山東義軍的罪人了!”

丁維嶽卻是怒目而視,喝道:“樑敏,老子進門就一直讓着你,你可別蹬鼻子上臉,我丁維嶽在山東地面混了多少年了,資歷不比你淺,你問問在座的弟兄,我何時坑害過他們!是弟兄們問,我才說的,老子又不是東番派來的說客,說服你們去膠東,對老子有吊毛好處?”

“哥哥休惱,樑哥哥也是擔心咱們被騙了嘛,嘿嘿,東番人條件是好,俺們總是覺得,天下哪裡有那麼好的事兒落咱們這些窮光蛋的身上咧?”一個首領連忙打圓場。

丁維嶽重新坐在了地上,說道:“兄弟這話沒錯,天上可不會掉餡餅,人家東番又不是咱老子,憑啥給錢糧,說白了,人家也是有條件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聽從東番指揮,與其協同作戰,我倒是覺得這不算什麼,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唄!”

“那還有其他什麼條件呢?”任七問道。

丁維嶽說:“首先是定軍餉,咱們拉去多少人馬,到了膠東人家得驗兵,身高、體重、速度和力量,當然也考教功夫和馬術,不合格的就不能算軍餉,合格的也分三等,有些人的月餉能開到五兩甚至更高,所以想拉着一大幫子人去騙餉那就別想了,想吃空餉更是扯淡!

其次是往咱們營裡派遣軍需官,每月初發軍餉,直接發到士兵手中,不經營頭首領的手,軍需官管着火頭軍,軍糧補給被服也由其管控,這是怕有人喝兵血!

其三是派軍法官和憲兵,義從軍必須服從東番的軍紀,軍法官執掌全營軍法,但凡違反軍紀,無論首領還是士兵都要受處罰,這是防止義從軍禍害鄉里。

所以有其他想法的最好掂量一下再動心思,東番人發起狠來,那可是要命的!”

衆人聽的面面相覷,現在他們的是義軍,但是也知道官兵中的貓膩,吃空餉喝兵血那是肯定的,軍紀什麼的也沒有這般嚴格,可當了義從軍,這一切就要聽人家的了,東番兵大家也是接觸過,管理的忒也嚴格了。

丁維嶽道:“也不全然是壞事,當了義從軍還有好處,那就是給士兵家屬分地,當然是在登萊了,士兵可以放心打仗,無需擔心家屬安危。而出戰立功,也是有恩賞的,這方面東番人信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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