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橫掃清水師 大發橫財

轟轟轟!

炮聲從兩層火炮甲板上響起,船身劇烈震動起來,一門門的重炮被後坐力推進了側舷的炮們噴出了一道道的火光,炮彈掠過海面,或者濺起水花,或者擊穿船體,把敵人打成碎肉殘肢,主力艦隊的四艘戰艦接連開火,火光交錯,炮彈飛出,把死亡帶給擋在它路線上的一切。

最先遭遇攻擊的是龜船,這類全身包裹在船殼內的近海槳帆船專門爲接舷戰打造,行駛在最前面,專門破壞敵陣,但是其船殼根本擋不住重型炮彈的轟擊,被打出了一個個的破洞。

幾個艦長觀察着敵艦,發現這些朝鮮船的船殼厚度並不高,那些十八磅炮彈往往直接打個對穿,隨機新的命令被下達:“靠過去,把炮口頂在敵船的肚皮上,換上重霰彈,轟擊敵人漿手的位置!”

鄭森聽着艦長的咆哮,鑽進了火炮甲板,但見裡面一片混亂,發射產生的煙霧沒有散去,只穿着薄襖的炮手滿身滿臉的煙跡和汗水,隨手一抹,滿臉漆黑,如山魈一般可怕,炮長們高呼、怒罵,水手們拼命拉扯繩索,讓火炮復位,十一二歲的火藥猴提着鐵桶從甲板之上鑽來鑽去,把火藥庫中的火藥提到火炮甲板上。

發射藥包、密封塊、裝滿重霰彈的鐵皮盒子以及外層堵塞塊被一一塞進了炮膛之中,炮手指揮水手用撬棍撬着炮尾珠,把炮身翹起,用三角墊木墊高,讓炮口壓低,瞄準龜船木漿探出的地方,然後十幾個水手喊着號子拉扯繩索,利用滑輪組把一門門的火炮推出炮門之外。

開火!

命令下達,炮手點燃了引火藥,轟的一聲,火炮猛地後座,霰彈潑灑出去,擊穿敵船脆弱的舷牆,把裡面排列成排的漿手打的細碎,一炮下去,打死七八個漿手,接連命中三四炮,一艘龜船一側的漿手就殺了個七七八八,這艘船猛的轉向,開始在海面上打轉,嗖嗖幾聲,幾枚鏈彈飛過,削斷敵船桅杆,炮甲板上的武器官再次傳令,更改目標。

龜船雖然沒有打破主力艦隊的隊形,卻是爲板屋船爭取了機會,大量的板屋船開始靠近,但陸戰隊和水手早就嚴陣以待,一排排火繩槍的齊射橫掃板屋船上想要跳幫的朝鮮士兵,而板屋船圍攻的主要目標是戰列線尾端的藍鯨號重型武裝商船,但這艘馬尼拉大帆船實在是高大,板屋船根本沒有優勢,無數的火罐和震天雷從藍鯨號上扔出,而朝鮮人卻連人都看不到,藍鯨號高大的側舷好似城牆橫亙,而上甲板的六磅炮只裝填霰彈,把射擊角度調到最低,向靠近的板屋船傾瀉彈雨。

靠近的板屋船不斷讓藍鯨號上投擲引火物,水手們則用沙土滅火,偶爾有人中箭,哀嚎着倒地,也會被人拖進下層甲板的醫務室中,中箭者還好,拔出箭頭,用高濃度的酒精消毒,然後止血包紮,但是被火器擊中的則更爲悽慘,被擊中軀幹的倒黴蛋被醫生用手指和鐵鉤在肚子裡摳來摳去,尋找變形破裂的彈丸,多半彈丸沒有找到便是死在當場,而四肢重傷的人免不了截肢的命運,醫務室中,醫生鋸斷大腿的沙沙聲和烙鐵灼燙傷口的嘶嘶聲夾雜在一起,濃郁的血氣沉澱在空氣中,似乎連硝煙也侵入不得。

遠處,登萊水師的艦隊終於繞過尖角,一個軍官看到被圍攻的主力艦隊,笑道:“哈哈,李明勳這廝猖狂自傲,如今被圍攻,真是解氣,得他求救之後,我們再救援,纔算出口惡氣啊!”

他話說出口,卻被黃蜚一鞭子抽打在了臉上,黃蜚怒道:“把這個不識好歹不辨是非的蠢貨給我吊起來,吊在桅杆上,大明朝就是這樣人多了,才落得這份田地!”

幾個親兵上前,抓起那將軍便是離開,黃蜚指着硝煙瀰漫的戰場,對身邊的將軍們喊道:“睜開你們的眼睛好好看看,東番人已經和清虜混戰在了一起,你們這些蠢貨真的以爲他們在遭遇圍攻嗎,東番艦隊就是刺蝟,這羣野狗想吃也吞不下去。”

衆人細細一看,正如黃蜚所說,看上去好像四艘夾板大船在被圍攻,但是它們並未喪失速度,依舊不斷航行,而從北航道到外海,一路已經散落了十幾艘戰船,原地打轉的龜船,正在沉默的板屋船,而勝於的朝鮮艦船圍在夾板船旁,不斷遭遇炮擊,不時有船被擊沉,而藉助抓鉤攀爬舷牆的朝鮮士兵像下水餃一樣掉落。

朝鮮人的攻擊雜亂無章,倒是夾板大船每每以重炮和火繩槍的齊射奪走無數的性命。

“請總兵大人下令!”登萊、天津水師將領齊聲應到。

黃蜚命令道:“讓我們的艦隊衝過去,先堵住這羣朝鮮人的退路,救援東番義旅,速度要快!”

衆人齊聲應和,隨着船帆升起,登萊艦隊進入作戰狀態,一個親將低聲說道:“總兵大人,似乎李明勳能抗住,不如分一支艦隊進入北航道,夾擊太平灣中的敵船吧。”

黃蜚搖搖頭:“你知道什麼,如果朝鮮人發起狠來,縱火燒船,便是夾板大船也不能敵,李明勳總歸是來助戰的友軍,若是讓其傷亡過大,登萊水師就有借刀殺人之嫌,朝廷可以不在乎東番的態度,咱們水師日後少不得麻煩人家,現在有機會,還是結個善緣的好。”

隨着登萊水師的加入,朝鮮水師的命運已經註定了,高大的福船在接舷戰上具備天然的優勢,而朝鮮水師的陣型早已混亂,此時已經衝不破封鎖,有些人奮戰而死,大部分人選擇了投降。

而在東水道的南口,戰鬥一開始就是一邊倒,驟然出現的分艦隊排成密集的隊形封鎖了整條航道,許爾顯趁着北風,率領福船衝擊,被密集的炮火擊毀了三艘,趕忙撤退,但分艦隊也不追擊,根本沒有涉險進入海灣的想法。

許爾顯發揮了當年做明軍時候學會的技巧,逃跑!他的坐船返回海灣,直接向着萊州方向趕去,一直進入萊州灣深處,被冰封的海面擋住,許爾顯棄船,小心翼翼的登陸,而屬下也是有樣學樣,但萊州灣可不是遼東,這裡的海面冰封最厚也就五寸,靠近外海的地方很薄,很多人踏碎冰面,直接淹死在冰冷的海水之中。

到了中午的時候,主力艦隊終於擺脫了朝鮮水師的糾纏,在外海轉向之後重新加入戰場,朝鮮水師面對登萊水師,無論是情感還是戰力差距上,反抗之心都不大,很快就選擇了投降。

主力艦隊沒有打掃戰場,而是繞過芙蓉島,進入了北航道,沿途遇見的船隻都是鳥獸散,一路直接駛入了清軍水師的錨泊地,發現這裡帆影如雲,桅杆如林,大大小小一百多艘艦船混亂的停泊在海灣裡,只是朝鮮水師失敗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錨泊地,大量的人開始逃亡。

黃蜚不知何時登上了白鯊號,見李明勳用望遠鏡盯着遠處的錨泊地,他知道,因爲冰凌、冰封和吃水深度的問題,東番的軍艦都不敢靠的太近,而李明勳也不想擊沉那些船隻,正有些矛盾。

“李大人,我倒是有個想法。”黃蜚笑了笑,朗聲說道。

李明勳太過於投入以至於沒見到黃蜚商船,連忙致歉,黃蜚說道:“李大人,這些船繫泊在岸邊,入夜之後,萊州的敵人肯定會回來燒燬它們的。”

李明勳擔心的就是這件事,他已經命令重炮艦和護衛艦在儘可能近的地方打橫,下錨降帆,炮擊岸邊集結的東虜,但因爲結冰區太寬,除了十八磅和二十四磅炮,很難打到,到了晚上,這個戰術就徹底失效了。

黃蜚笑了笑,說道:“李大人,這些船都多是東虜俘獲的,我馬上派人以朝廷的名義上前宣告,只要船上的人帶船來投靠,不僅免死而且賞銀,至於那些福船和海滄船,還是派遣划槳船靠近拖拽吧。”

李明勳重重點頭,對黃蜚說道:“煩勞告訴登萊水師的弟兄們,凡是拖回一艘雙桅大船,我給白銀二百兩,當即就給,絕不遲疑。”

如此,登萊水師士氣高漲,紛紛駕駛小船上前,有些甚至連剛繳獲的朝鮮船都用上了,而李明勳把各類船隻暫時貼靠芙蓉島停泊,一直到第二天,一共搶回了七十餘艘船,加上俘獲的朝鮮船,已經超過百艘,但還是有不少船被東虜趁夜燒燬。

返航的路途,鄭森是在登萊水師總兵黃蜚的座艦上渡過的,在這裡他才能找到熟悉的感覺,高大的福船、臃腫的船體、緩慢的航速,還有視爲神器的佛郎機,這一切屬於登萊水師,也屬於大明的任何一支水師,包括鄭家的水師,然而,每當閉上眼,他的腦海裡就不斷回憶起在白鯊號上看到的一切。

精神充沛、配合嫺熟的水手,甲械精良、驍勇善戰的陸戰隊,堅固厚實的舷牆,粗重強橫的加農炮,他很想把這些畫面從腦海之中清除,把一切都回歸以往,但是卻做不到,矛盾的心態糾結着他的內心,終於忍不住靠在船舷邊大吐起來。

鄭森至少十年沒有暈過船來,但這次他是暈船嗎?鄭森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不是暈船,真正讓他感到眩暈的是強大的東番艦船和密集如蜂巢一般的炮門,還有那威力強大的加農炮,炮聲仍舊敲打着他脆弱的心絃。

黃蜚遞了一塊手帕給了鄭森,笑着說道:“鄭公子這是怎麼了?”

鄭森看了黃蜚一眼,知道這位也是海上宿將,忍不住問道:“黃大人,你說東番艦隊爲何就敢以區區四艘大艦衝擊清虜水師戰陣呢?”

“多船勝寡船,多炮勝少炮。依舊是陳舊的教條,不是嗎?”黃蜚淡淡說道,他指了指遠處領航的大艦隊,說道:“鄭公子,若是手下任何一個人問起,我都不會詫異,但是鄭公子家中乃是東南梟雄,屢屢與泰西諸夷打交道,怎麼也有這般疑問呢?”

“時代已經變了,如今是大船勝小船,船堅勝船脆,大炮勝過小炮。鄭公子請想,清虜艦隻雖多,但那艘船能擊破東番義旅的重炮艦,朝鮮板屋船雖然有不少火器,但那夾板大船,一門火炮威力勝過朝鮮十門八門,數量多又有設麼意義呢?”

黃蜚看着渤海的漫天濁浪,說道:“日後海上爭雄,還是要用重炮大艦!東番已經走在大明的前面了。”

“重炮大艦!家父也曾如此說過,只是受限於諸多事宜,無法.......。”鄭森低聲說道。

黃蜚捏住了鄭森的肩膀,道:“鄭公子,你父親受限再多,難道有東番李大人受限多,李大人白手起家,三年便有如此艦隊,若是鄭將軍真有意海上爭雄,就不會只是如此局面了。”

艦隊用了兩天的時間才完全返回了廟島,開始清點收穫,一共俘獲敵艦敵船一百三十二艘,其中雙桅大船就有三十五艘,板屋船、龜船等戰艦另有四十二艘,其中不少載有東虜搶奪來的財貨,而俘虜的敵人左右五千餘人,其中朝鮮軍最多,超過兩千五百人,漢軍二韃子則有一千餘,其餘都是東虜從直隸沿海和萊州灣俘虜的漁民水手。

對於漁民水手,李明勳全部交給了登萊水師,若能在俘獲的船中找到船主,只要肯出贖金,也是一併歸還,而漢軍旗和朝鮮軍,只有軍官交給了登萊水師,其餘人馬一概成爲社團的奴隸,現在他們要留在廟島爲艦隊和新軍營服務,但是後半生終將在金瓜石等礦洞裡渡過了。

唯一讓雙方有些爭執的是俘虜的幾十個東虜真夷,在登萊水師眼裡這可是活生生的軍功,雖然官卑職小,卻被精挑細選出來,帶到登州城下挨個斬首。

對於俘獲的船隻,所有雙桅大船統統屬於社團,按照事前的約定,朝鮮水師的戰船大部分也屬於社團,但是李明勳對這些龜船、板屋船不感興趣,社團既瞧不上朝鮮的戰艦標準,也不會操控這類船隻,而這類與船槳爲動力,風帆輔助的船隻註定也用不到移民至少。

好在有曾櫻和黃蜚在,雙方私下了達成協議,那就是用登萊水師的大型福船交換這些朝鮮戰艦,說起來,大明水師對朝鮮戰艦是很看重的,認爲其‘用整木建造,堅固異常,尤擅近海亂戰’,而福船等船隻過大,特別在季風不適合的時候,就無法迅速出戰。

最終,李明勳用所有的朝鮮戰艦交換了登萊方面十二艘大號的福船、沙船,當然其中有不少是登萊巡撫衙門釘封的商用船隻,萊州灣海戰之後,東虜大半水師已經被殲滅,倒也不怕再被挑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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