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三 遁出

“果然不出所料,夏國相這狗東西真的暗中與諸將聯絡!”天鳴寺裡傳來了吳啓華的怒吼之聲,一封信被他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力量之大,漆面都是迸裂了,馬寶連忙拿起那信看了一遍,是吳應期派遣的探子傳回的消息,說在潼川府境內發現多股軍隊,數量不多,多的三百五,少的幾十人,都是僞作商賈、難民,向成都而來,探子查明其中屬於馬國柱、吳國貴的幾股,這些都是夏國相‘女婿黨’中的一員。

吳應期早就預料會這樣,他冷冷看了一眼馬寶,一副當初何必多此一舉的模樣,說道:“馬將軍,現在動手,總可以了吧。”

馬寶知道再阻攔已經是來不及了,夏國相一黨若是速度夠快,三日內就能到,馬寶忽然狠狠的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子,一副萬分悔恨的模樣,跪在地上:“王爺,應期將軍,都怪我,怪我啊..........。”

吳應期原本也就是逞一逞口舌之快,一解心中鬱悶,畢竟馬寶介入後,吳啓華多聽馬寶的,而少問詢自己,讓他有些不痛快,不曾想馬寶竟是這般剛烈,吳啓華也連忙跑過去,攙扶起馬寶,勸慰說道:“老將軍這是做什麼,你也是爲我着想,再怎麼說,也怪不着您吶。”

“是啊,馬將軍,我方纔就是隨口一說,雖說耽擱七八日,但總歸大局還在我們掌握中啊!”吳應期說道。

馬寶站起來,雙手握住吳啓華的手臂,滿臉誠懇:“王爺,這個時候可不能再耽擱了,要立刻動手啊,先捉天鳴寺官將,再控制成都府,擁立太子監國。”

吳應期接口說道:“放心吧,我這邊早預做安排,就是不知道你的兵馬何時能到了。”

馬寶說道:“算日子也快了,但也不可掉以輕心,王爺,應期將軍,我準備南下接應麾下兵馬,成都之事便偏勞二位了。”

“需要接應嗎?”吳啓華狐疑問。

馬寶知道這二人擔心自己不盡力,說道:“如今這個形式,還是手裡兵馬佔優咱們才安心,如何再敢冒險?清除逆賊,擁立監國,別的末將不擔心,擔心二位對太子的態度,太子已非少年,不可輕褻,就算不爲大局,到底人家還是新朝後族,無論如何都不好得罪啊。”

吳應期鄭重點頭,馬寶又說:“應期將軍,我馬家三十多口,多住在成都府城的布袋衚衕,而幾個幼子也在天鳴寺侍駕,此番變故,請你多多照拂,特別是我那夫人,膽小怯懦,萬不要驚嚇於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吳應期滿口答應,與吳啓華對視一眼,吳啓華說道:“那援兵之事就偏勞將軍了,我們今晚就動手鋤奸,你可莫要忘了聯絡譚宏。”

馬寶滿口應下,轉身離開了房間,他仍舊是醬菜鋪夥計的打扮,這幾日也是靠這個身份出入天鳴寺,他出了房間,直接前往後廚,準備與醬菜鋪的人一起回去,走在寺中小道上,他盤算着下一步做什麼,他已經得到消息,手下精銳已經到了嘉定,正沿着大江水(岷江)北上,也就比夏國相的援軍晚到一兩天,只不過這支軍隊不可是與吳氏兄弟商定好的兩千精銳(吳氏兄弟擔心馬寶反客爲主,禁止他調三千兵),而是五千兵馬,幾乎是馬寶麾下能戰的全部兵力了。

但馬寶調兵可不是幫着吳氏兄弟撥亂反正收拾局面,他要做是把自己家人和朱明皇室從成都搶出來,這個時候,最好就是吳氏兄弟與對手打個難捨難分纔好,馬寶想着,還是給馬國柱那些人送去消息的好。

“站住!張開雙臂,轉過身來!”正籌劃着給馬國柱等送信的馬寶忽然被人喊住,警惕的命令聲中還夾雜着抽出佩刀的鏗鏘聲,馬寶硬着頭皮轉過身,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正是他在天鳴寺的內應徐傑。

“馬將軍,真的是你啊,方纔我就看着像你!”徐傑還刀歸鞘,一臉懷疑:“你怎麼這副打扮?”

“老弟,這不是說話的地方。”馬寶低聲回到。

徐傑笑了笑,帶着馬寶去了自己的房間,打開房門裡面空無一人,徐傑說道:“進來吧,馬將軍,他們都去當值了,一個半時辰內,這裡就我一個人。”

一邊說着,徐傑給馬寶倒了一杯茶,馬寶接過茶杯,徐傑說道:“您肯定是聽說先王故去的消息回來吧,這個消息我原本想第一時間傳遞到那醬菜鋪子去,可不曾想,吳應期將軍在先王故去之後更換了排班,我直接換成了內班,這幾日沒捉住機會出去,我還爲你擔心呢,我可聽說,爲了先王死因,上面吵的厲害,有人說是吳應期守衛不周,也有人說是夏大人送的女人有問題,將軍可要當心啊,夏大人人脈深,不怕這些謠言,吳應期有二爺保着估計沒什麼危險,倒是您,給先王送過藥,八成是要被怪罪的。”

“正是因爲這個,我才秘密回來,而且已經和應期將軍他們聯繫上了。”馬寶見徐傑倒真有幾分向着自己,連忙說道。

徐傑壓低聲音,但神色還是寫滿了激動問道:“馬將軍,您和應期將軍聯繫上了?這麼說,是要對夏國相他們那幫子動手了?”

“你是怎麼猜出來的?”馬寶問。

徐傑笑道:“侍衛裡都是朋友,相互之間誰能矇住誰,吳應期的幾個心腹這幾日嘀嘀咕咕神出鬼沒的,不就是監視夏國相他們嗎,而且說是出入自由,夏國相幾次想出寺都被攔下了,這是要一鍋端了呀。”

“那徐老弟準備怎麼辦呢?”馬寶眯眼問道。

徐傑嘿嘿一笑:“上面怎麼差遣,我就怎麼辦,當然了,若是有其他好差事,我也不是不能摻一腳,就比如你馬將軍,一直就很照顧我呀。”

馬寶附和着笑了笑,他當初選徐傑當內應,原因很簡單,這個傢伙的父祖原本就是吳三桂五十三個佐領中的一個章京,若不是這個,年紀輕輕的他也進不了侍衛行列,只是父祖死的早,徐傑仗着父祖遺德謀了好差事,卻是一個吃喝嫖賭的傢伙,更是光棍一條,這種人不講什麼忠誠,更沒有什麼牽掛,所以膽子很大。

“那是,你我兄弟交情匪淺,我自當照顧你。”馬寶應和了幾句,說道:“老弟,現在我有個好差事,幹成了,能落三千兩的銀子,可你身上這職銜可就保不住了,你想幹不想幹?”

“三千兩?”徐傑注意到的首先是這筆銀子數目,繼而說道:“這侍衛的差事,不做也罷了,如今老王爺都沒了,東番那邊大兵壓境,咱們藩下呢,二爺和姐夫們鬥個不停,自古以來哪裡有內鬥還能興盛的,老實說,現在人人都想找退路呢,老哥若是能給我安排一條銀光燦燦的好路,我能不領情麼,可我徐傑也就是個侍衛班頭,什麼差事能賺三千兩,莫不是有去無回的買賣吧。”

馬寶道:“哪能啊,這活用的就是你侍衛身份,而且咱們兩個合夥幹,就是死,也是一起死,你怕什麼?”

徐傑一聽馬寶會陪着,立刻就不怕了,他走到角落裡,一腳踹在了牆根,裡面竟然是空的,徐傑拿出一個小布包,見馬寶看的稀奇,打開露出了裡面東西,竟然是幾張銀行本票,有帝國聯合銀行,也有皇家銀行的,馬寶笑了笑:“原來老弟早有脫身的打算吶。”

“那是,這年頭,什麼銀票都沒用,這新朝的銀行票纔是硬貨,比真金白銀還方便,讓老哥看笑話了,嘿嘿,我就這點本事,您別笑我。”徐傑笑着說道,實際上,他早就打算等風頭一過就脫離平西藩的。

“不笑,不笑,老實說,哥哥還沒你想的長遠呢。”馬寶說道。

徐傑做出了延請的姿勢,說道:“走吧,馬老哥。”

馬寶說:“那三千兩的差事不在外面,就在這天鳴寺,你附耳過來..........。”

徐傑貼過去,聽着馬寶把事情交代了,徐傑想了想:“這事不難,難就難在如何出寺廟。”

“你放心,我在廚房那邊等你,一切都好說。”馬寶說道。

廂房裡,夏國相與郭壯圖盤算着如何出天鳴寺的時候,外面傳來爭吵聲,夏國相打開房門,就看到徐傑帶兩個侍衛走了進來,徐傑叉手行禮,說道:“夏大人,奉吳將軍命令,請您去正堂議事,前線有緊急軍情傳來。”

夏國相聽了這話,心頭一緊,難道是分批潛回的精兵被發現了?他問道:“既是軍情緊急,爲何只讓本官去,不請郭大人?”

徐傑臉一板,道:“這就不是卑職能知道的了,請吧,夏大人!”

夏國相見徐傑如此,不敢妄爲,只得跟隨而去,卻不曾想,前面引路的徐傑並未把他引到所說的地方,而是越走越偏,夏國相喝問:“不是說正堂議事麼,你要把本官帶去哪裡?”

兩個侍衛也是狐疑,問道:“頭兒,咱們這是去哪裡?”

徐傑命令道:“捉住他,吳將軍讓我秘密處置了他!”

兩個侍衛隨即撲上來,按住了夏國相,徐傑一刀柄砸在他後腦,夏國相掙脫不得,頓時暈厥,徐傑用繩索綁住,堵住嘴吧,矇住腦袋,讓兩個侍衛擡着去了廚房,一個侍衛問道:“頭兒,去廚房幹什麼,找個地方埋了就完事了。”

徐傑罵道:“閉嘴,吳將軍在廚房等着,有幾句話還要問他!”

二人跟着進去,剛一進門,手裡的夏國相還沒放下,就是被人從後面勒住脖子,三兩下就是扭斷了,馬寶擦了擦額頭的汗,對醬菜鋪老闆說道:“你不在行伍多年,竟還有這般氣力,着實難得。”

老闆笑道:“當年在您帳下學的怎敢就隨意忘了。”

徐傑卻不似二人這般從容,問:“現在該怎麼辦?”

馬寶指揮二人拖着屍體到了儲藏間,這裡還綁着三個人,一個是負責看管的侍衛,另外兩個就是醬菜鋪子的夥計了,他們不知道馬寶身份,這些事不能讓他們參與,所以一起綁在了這裡。

掀開幾個空了醬菜缸子,兩具屍體扔了進去,馬寶又讓把那活着的侍衛扔到一個醬菜缸子裡,用刀切斷夥計身上的繩子,馬寶把刀遞給兩個夥計,說道:“你們兩個殺了他,不殺他,我就殺了你們!”

“快點!”老闆也喝道。

兩個夥計哪裡殺過人,閉着眼睛就是一陣亂刺,最終還是馬寶上前,一刀結果了那廝。

“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的人了,一會跟着我們,別聲張別害怕,回了鋪子,一人賞你們三十兩,足夠你們起屋娶媳婦了,但是若中途露餡,你們都得死,別忘了,你們兩個也殺了侍衛,落在他們手裡就是死!”馬寶把其中利害剖析清楚,二人都是應是。

接下來,馬寶讓徐傑和夏國相都進了一個空的醬菜缸,把鍋蓋頂在他們頭上,上面放了一層剩菜剩飯,僞做泔水,擡上驢車,四個人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出去,在門口侍衛也只是掀開蓋子看了一眼,一看是泔水,也就把人趕走了。

等夏國相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也處於天鳴寺外的樹林裡,他睜開眼睛,看到身邊只有徐傑和一匹馬,看了看四周,夏國相發現自己已經逃出昇天,他詫異問道:“你爲何救我出來?”

徐傑隨意編造了一個理由,說道:“早些年我爹惹怒了將爺,要插箭遊營,你幫着說和,撿了一條命,今算我替他還了,順便告訴你,今晚吳應期和吳啓華就要擁立太監監國,清除不從之人,你速速逃命去吧。”

夏國相連連道謝,問清了徐傑的姓名,保證有厚報,便騎馬離開了,馬寶從樹林裡走出來,拍了拍徐傑的肩膀,說道:“老弟,多虧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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