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秦苦娃端起步槍，瞄準一名彎着腰緩慢前進的鬼子兵，冷血扣下板機。一聲暴裂的槍響聲中，那名洋鬼兵猛地直起腰，然後稻草一般向後摔倒，在倒下前的那一刻，生命已經遠他而去，他的眉心中彈、整個頭顱碎裂……
秦苦娃機械地伸手掏子彈，卻摸了個空，子彈打光了！
伸手去摸投擲彈，也沒了！
用力將頭上的帽子摔落在地，秦苦娃感到有些惱火，雖然連續擊退了洋鬼子的六次進攻，打死打傷了至少兩百多鬼子兵，但三排的防線也已經收縮到了極限，大半個村子已經落入了鬼子兵的手裡，僅村北的幾排民房仍在他們掌控之中。
三排的戰士也減員大半，到現在仍能堅持戰鬥的只有二十六個了！
“誰有子彈？給老子幾發！”秦苦娃像餓狼一樣劇烈地喘息着，瞪着自己的戰士，“誰有？”
“排長，我的子彈也打光了！”
“排長，我們也都沒子彈了！
“排長，我這還有一顆投擲彈！你要不要？”
秦苦娃神色一冷，狠狠地向着鬼子兵衝來的方向吐了口水，厲聲罵道：“我日他祖宗，這顆投擲彈先留着，全排都有，上刺刀！”
戰士們機械地從腰間卸下刺刀，迅速上好，只等排長絕殺令一下，便發動又一次反擊！不求自保，但求殺敵！
秦苦娃動作緩慢地從背上解下鋼刀，還是那把鋼刀，四年前在郴州道秦漢送他的那把刀！
“刀啊刀，待會你又要痛飲胡虜血了！”秦苦娃臉上浮起冰冷的殺機，鋼刀緩緩高舉過頂，“全排都有，準備……”
原本激烈的槍聲突然停頓了下來，戰場經驗豐富的老鬼子蓋亭迅即意識到，負隅頑抗的遠東人這次可能是真沒子彈了！不然也不會中途停止射擊。
“快告訴士兵們，遠東人已經沒子彈啦，快衝啊！”
接到命令的個荷蘭人沒一個敢直起腰來衝鋒，他們仍然保持着剛纔的小心和速度，依託掩護像蝸牛前進，他們已經被徹底打怕了！雖然蓋亭長官告訴他們，村裡只有一百多遠東人，可事實並非如此，村子裡的遠東人似乎無窮無盡，又狡猾又兇殘，誰能確定，這次遠東人就沒有在搞鬼？
“衝啊！”
秦苦娃虎吼一聲，率先衝出陣地，揮舞鋼刀撲向一名鬼子兵，在他身後，二十六名士兵操起上好刺刀的步槍如猛虎出籠，緊跟而出，還有一名戰士已經身負重傷，也仍然提着步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三排的戰士幾步就衝進了鬼子兵的陣營裡，慘烈的白刃戰再度上演。
這已經是第三次白刃戰了，除了前幾次進攻，護國軍是以火力擊退洋人之外，後面的都是依靠拼刺刀，硬生生地將洋人的攻勢扼殺在陣地前！但白刃戰是慘烈的，在第二次以刺刀殺退鬼子兵之後，三排的戰鬥人員已經從八十七人銳減至二十六人。
狡猾的老鬼子蓋亭仗着人多勢衆，以五十人爲單位，發動一次又一次的連續進攻，在付出二百多人的代價之後，終於耗光了護國軍的彈藥，將護國軍逼上了絕路！勝利，對於荷蘭營來說，已經是唾手可得。
“死！”
秦苦娃虎吼一聲，鋼刀狠狠劈落，一名荷蘭鬼子奮力舉槍欲架住劈落的鋼刀，卻被生生劈成兩截，鋼刀餘勢未竭一閃切進了鬼子兵的頭顱，血光崩顯，鬼子兵從頂門到臍門，被秦苦娃來了個開膛大破肚。
一股冰冷的殺機突然從身後襲來，秦苦娃迅速側閃，一柄鋒利的刺刀已經貼着他的左肋突出，秦苦娃厲吼一聲，惡向膽邊生，左臂一夾竟是生生夾住那柄刺刀，右手提刀看也不看往後就是一刀，一聲淒厲的慘叫從身後沖霄而起，然後，秦苦娃感到一股又熱又粘的液體已經濺到了他的手上、脖子上……
一名護國軍士兵和一名提着指揮刀的鬼子軍官鬥雞般繞着圈子，誰也不敢率先發動進攻，戰鬥陷於僵持！繞了兩圈，護國軍戰士終於不耐煩，猛地一個突刺，卻被鬼子軍官輕鬆避開，指揮刀閃電前刺，毫無阻隔地從護國軍戰士的胸口刺了進去。
鬼子軍官正欲抽刀後退，刺入敵人胸口的利刃卻紋絲不動，那名垂死的遠東士兵赫然死死地捏住了鋒利的刀刃，鮮血正不停地從他的指縫間、胸口溢出來，但他的臉上居然露出一絲恐怖的笑容，像魔鬼一樣瞪着他……
鬼子軍官心膽俱喪，觸電般鬆手拋刀，轉身欲逃，護國軍戰士已經從後面惡狼般撲上來，死死地將他抱住，然後張開利齒森森的大嘴，狠狠地向着他的脖子咬落！鬼子軍官發出一聲絕不似人類的嚎叫，一股血箭已經從他的左脖子激濺而起……
孫子義是孫子良的弟弟，自從老大出息之後，孫老爹看到了家族中興的希望，將第二個兒子也送進了湘楚軍校。孫子義和秦苦娃同是湘楚六期生，兩人還是要好的兄弟，畢業後，秦苦娃到了步兵一師任代理排長，孫子義卻進了大哥的騎兵團，也當了一名代理排長。
和秦苦娃一樣，孫子義今天也是破天荒頭一遭率自己的騎兵排單獨行動。
分兵前，團長交待的就兩個任務，一是臨視廣州城裡的敵軍，發現異動隨時報告，二是發現有可趁之機時就要毫不猶豫地發起攻擊！像附骨之蛆一樣咬死洋人！當然，前提是必須先保存自己。
和連長分開不久，孫子義的騎兵排就聽到了槍聲。
士兵報告，槍聲來自石頭山方向，孫子義記得石頭山一帶是秦苦娃的三排負責駐防的，和秦苦娃分別前他曾說過的，想到這裡孫子義頓時心頭一緊，莫不是秦苦娃部遭到了洋人的攻擊？
藉着暮色和風聲的掩護，騎兵排偷偷地運動到了石頭村外三裡處，中間的兩處鬼子警戒哨很輕鬆就被暗殺。
荷蘭老鬼子憑經驗判斷出石頭村裡的護國軍是一支孤軍，爲了貪功，他沒有將石頭村發現敵人的消息報告給華萊士將軍，而是選擇率部單獨進攻，由於身後不遠處就是中路軍主力，蓋亭並沒有擔心身後，因此放心地將所有兵力都投入了正面進攻。
正是由於他一時的疏忽，才讓孫子義的騎兵排從荷蘭營和聯軍中路主力之間的空隙裡穿了進來，一支護國軍的騎兵已經趁着暮色悄然掩至荷蘭營身後不遠處，老鬼子蓋亭卻毫無警覺，專心進攻石頭村。
孫子義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石頭村的動靜，這玩意好使，是大哥孫子良偷偷塞給他的，本來，排長是不夠級別配備望遠鏡的。
通過望遠鏡，孫子義大致能夠看清石頭村的情況，從村子裡硝煙未散的情形看，果然有人在裡頭激戰，尤其是石頭村前面的那個小土坡，更是看得清楚，上面站着幾十號鬼子兵，還不時有鬼子兵跑上跑下，似乎是在傳達些什麼，更醒目的是，土包上還插着一面旗幟。
孫子義回頭看了看騎兵排的旗手，爲了隱蔽行軍，軍旗已經被捲起來了。孫子義當時就心下一動，莫非那小土包就是這夥鬼子兵的指揮部？一個念頭閃電般在他的腦海裡冒起來。
秦苦娃撿起一把鬼子兵遺落的軍刀，惡狠狠擲出，軍刀帶着一道冰冷的寒芒劃過空中，深深地沒入一名狼狽逃竄的鬼子兵背脊，那兵子兵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前衝幾步頹然倒地，抽搐幾下旋即寂然……
秦苦娃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意，帶着滿臉的污血，他詭*笑了起來。
洋鬼子的第七次進攻又被殺退了，除了在陣地前拋下幾十具屍體，他們什麼也沒能撈到！以刀柱地，秦苦娃顧盼左右，仰天長嘯：“來吧，小鬼子，只要有爺爺在，你們就休想佔領石頭村！妄想！”
最後倖存的三名戰士艱難地擠到秦苦娃身後。
“排長，你狗日的快給煙！”一名戰士順手將露在體外的腸子塞進肚裡，伸手向秦苦娃要煙，“我幹掉了六個洋鬼子，這回你輸了吧？”
秦苦娃掠了眼戰士的傷口，從口袋裡掏出浸透了鮮血的湘煙，抽一支遞給他：“輸了，給你。”
其實，秦苦娃幹掉了七個，比那戰士還多一個。
那戰士嘿嘿一笑，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從秦苦娃手裡接過湘煙，叼進嘴裡，點上，深深地吸一口，然後長長地吐出一口煙霧，嘆息道：“真他媽的爽啊……”
秦苦娃死死地瞪着那戰士，眼神深沉得讓人窒息。
那戰士抽完一口煙，才緩緩地合上雙眼，然後軟軟地癱倒在地，再沒能爬起來！那支還沒來得及抽完的湘煙也失落在血跡斑斑的地上，熄滅了……
木然地看着又一名戰友遠離而去，秦苦娃表情麻木，將整包的湘煙扔在戰友的屍體上。
“抽吧，兄弟，到了那邊抽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