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惠州，如今已成戰略要衝。
惠州以北，隔着東江，西側是護國軍的勢力範圍，東側卻是湘軍的勢力範圍，惠州以南沿海地區，卻是六國聯軍及廣東保安軍所控制。惠州處在三方勢力交匯點上，加上保安軍境內勢力派系橫生，枝節繁多，局勢更是複雜。
除了護國軍和六國聯軍正面對峙的廣州——清遠戰線，惠州戰場算是整個廣東境內最複雜、最殘酷的戰場了。在這裡，任何一方都不是在同單一的敵人作戰，而是同好幾股敵對勢力周旋，稍有閃失便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秦漢既然已經答應了曾國藩的會獵廣州邀請，必然就得給曾國藩的湘軍讓出一條道兒，總不能讓湘軍從廣東保安軍的地盤上打過去吧？但讓道一事，卻遭到了麾下衆將領的激烈反對，尤其是九師師長曾貞幹態度最堅決。
曾貞幹本是曾國藩滿弟，也是對曾國藩瞭解最深的，他深知曾國藩和護國軍的成見極深，是不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減輕的！這次曾國藩主動提出會獵廣州，並借道過境，在曾貞幹看來，必然是別有企圖。
“大元帥，卑職堅決反對放開東江以西防線！”曾貞幹直直地盯着秦漢，沉聲道，“理由很簡單，湘軍和護國軍是敵對關係，並非盟軍！向敵軍放開自己的防線，這是自殺行爲，智者所不取。”
秦漢不答反問道：“曾師長，你是曾國藩先生的胞弟，對他性格的瞭解應該勝過別人，依你看來，令兄像是肯爲一己之私而出賣民族大義之人嗎？”
“這個……”曾貞幹一時語塞，半晌才答道，“家兄或者不肯折了民族氣節，但絕不會真心協助護國軍！以卑職看來，家兄此行真正的目的無非想挑起護國軍和聯軍的決戰，湘軍好從中漁利。”
“我看不然。”秦漢搖頭道，“看來曾師長對令兄的瞭解還是不夠啊！令兄雖然爲人謹慎，有時候甚至流於懦弱，有時則又固執得令人生厭，但一身傲骨還是令人敬佩的！這次他提出會獵廣州的計劃，也是真心想和護國軍合作，以便早日剷除盤踞廣東的洋人，還廣東百姓一片平和的天空。”
曾貞幹露出深思之色，默然不語。
秦漢接着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令兄是想在湘軍消亡之前，替國家、替民族做最後的貢獻啊！這份不計個人得失，只顧民族大義的氣節，當真令人敬佩啊……”
梅州，湘軍大營。
曾國藩灼灼地盯着來使，神情激動，再三問道：“秦漢當真是這樣說的？”
來人神色恭敬地答道：“小人奉了曾師長之命前來送信，所說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曾國藩閉目長嘆，良久始慨然道：“知我者，秦漢也！我曾國藩能敗在此等人手下，也不算是冤枉了！不過，他說湘軍將就此消亡，老夫卻也還不願就此認命！”
羅澤南亦奮然道：“大帥所言極是，自從轉戰廣東之後，我湘軍已然煥然一新，無論是戰鬥力，還是裝備都已經得到加強，如果以同等兵力再和護國軍打上一仗，未畢便會輸了給他們。”
曾國藩道：“不過，秦漢肯放開自己的防區，任由我湘軍通過，這份膽量和魄力卻也令人敬佩！秦漢之有今日局面，並非僥倖得來啊。此人之心胸魄力，勝過國藩良多啊。”
羅澤南疑惑地問道：“大帥，我軍真要通過護國軍的防區前往廣州？”
“當然！”曾國藩道，“老夫素來便是言而有信之人！”
羅澤南擔憂道：“萬一護國軍在半路設伏，如何是好？”
曾國藩搖頭道：“護國軍如果要對湘軍不利，大可不必多此一舉。”
“大帥！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曾國藩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言！明日，我將親率老湘營六千人，渡過東江，取道河源前往廣州！梅州防務，就交給你了。”
惠州，保安軍司令部。
惠州市保安司令周衛明神色恭敬地將廣東保安軍總司令黃飛虎迎進上座。
“來人，上茶！”
周衛明喝叫一聲，早有清麗小婢端着托盤獻上清茶。
黃飛虎對茶水瞧也不瞧，反倒是對着那清麗小婢看個不停，目露淫邪之色，一邊的周衛明看得心下一動，湊上前討好道：“總司令車馬勞頓，卑職在聚香樓準備了一桌薄酒，敬請賞光。”
“聚香樓？”黃飛虎明知故問，“那是什麼地方？”
周衛明呵呵一笑道：“好地方，讓總司令放鬆和開心的好地方。”
兩名淫邪小人對視一眼，相顧大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到頓飯功夫，周衛明便包下了整座聚香樓，趕走了所有的客人，讓所有的姑娘都出來侍候照顧黃飛虎，直樂得黃飛虎上下其手、差點忘了自己老子姓什麼？
周衛明看看文章做得差不多，黃飛虎也在十幾個姑娘的連番轟炸下喝得醉熏熏的，便試探性地問道：“總司令，此番遠來惠州，不知所爲何事？”
黃飛虎雙手探進一名漂亮姑娘的衣領裡，揉捏不停，淫笑着答道：“周司令，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聽說你的保安團缺乏裝備和餉銀，故而奉總統之命給周司令你送來一筆軍需而已。”
周衛明聞言一呆，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黃維華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連自己大兒子的保安團也不肯發餉銀，現在居然肯出錢出槍來武裝自己的保安團？這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了！
“總司令，這……這讓卑職怎麼好意思呢。”
黃飛虎道：“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替廣州國民政府效力嘛！周司令你是當之無愧啊，哈哈……真他媽的軟啊，古人云妻不妾，妾不如偷，誠不我欺也。”
周衛明樂得抓耳撓腮，心忖今天這頓花酒倒也不算枉了，就是不知道黃維華大老遠讓黃飛虎送來了多少槍支餉銀？便按捺不住心性，問道：“總司令，軍火餉銀事關重大，惠州治安又向來不好，卑職是否加派一些人手加強看管？”
黃飛虎道：“周司令想的真是周到，行，那你就趕緊派一隊人馬去碼頭看守，那批軍火和餉銀正在碼頭上放着呢。”
廣州城，某無名小巷。
一名英國大兵喝得醉熏熏地從一間民房裡走了出來，房裡的燈光仍然亮着，仍能聽到婦女極力壓抑着的抽泣聲，透過緊閉的窗戶絲絲縷縷地傳出來……
一對冰冷的眸子正隱在陰暗的角落冷漠地盯着這名喝醉了英國大兵，眸子裡露出刻骨的仇恨！這名英國大兵似乎勾起了眸子主力某樣傷心的往事，令他殺機大盛。
“噗！”
毫無防備的英國大兵在經過巷口的時候，沒有留意到腳下突然多出了一根難以看見的細繩，頓時收腳不住，往前狠狠地摔了個狗吃屎，頓時發出一聲巨響。
一道瘦弱的身影輕巧地從陰暗的角落閃出，身影的雙手高高舉起，舉着一塊並不算巨大的石塊，照着英國大兵的後腦狠狠砸落。撲的一聲悶響，英國大兵慘叫一聲，吃痛翻身坐起，暗殺失敗的瘦弱身影頓時便被撞得飛了開去。
英國大兵鬼叫一聲，動作敏捷地彈身而起，惡狠狠地撲向那瘦弱的身影，就着昏暗的月光，洋鬼子看清了，刺客只是箇中國小孩，這會兒已經狼狽地摔在水溝裡，掙扎着要爬起來，唯有那雙眸子裡，兀自露出刻骨的殺機……
“殺了你！”
英國大兵摸了摸腦袋，發現滿手是血，不由得惱恨莫名，惡向膽邊長，反手從腰間拔出了西洋刀，向着瘦弱小孩的胸膛惡狠狠地刺了過來。
小孩渾身發麻，根本無力閃避，只能眼睜眼地看着鋒利的西洋刀向着自己胸口刺來。
生死關頭，一塊飛石憑平而至，準確地砸在英國大兵的西洋刀上，發出噹的一聲脆響，英國大兵這狠狠的一刺就刺偏了方向，深深地刺入了小孩身邊的泥牆裡，急切間難以拔得出來。
黑暗中，又是一塊飛石砸至，噗的一聲命中英國大兵的鼻子。
英國大兵慘嚎一聲，鼻血飛濺，緩緩地栽倒在地，竟是被飛石砸得昏死在地！
一道高壯的身影從暗中閃出，不緊不慢地走到小孩跟前，伸手輕輕一拔，便拔出了牆裡的西洋刀，然後掉轉刀柄，遞到小孩手裡。小孩擡頭冰冷地瞪着那黑暗，突然伸手接過西洋刀，轉身，然後照着英國大兵的心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英國大兵的四肢劇烈地抽搐起來，但很快便又靜止下來，聲息全無，多半是死透了！小孩這一刺，竟是直接命中了他的心臟要害。
高壯身影看着小孩冷酷地一刀結果了英國大兵，心下不禁一凜！這小孩分明只有十幾歲，殺人卻連眼都不眨一下，下手又準又狠，可謂天生殺手！
“你叫什麼名字？”
“黃飛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