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打着窗外的芭蕉葉,嗒嗒作響。
風陣陣,順着半掩的門窗溜進來,帶着南洋炎熱的天氣中少有的涼意。
南洋熱帶氣候,到了每年的八九月份,正是風雨最多的時候,雖然受到風雨的洗禮,這幾個月天氣都甚是涼爽,但是以南洋泥濘崎嶇的道路和茂密的叢林,來往的人們寧願不看到風雨。
而葉應武甚至有些慶幸在大明集中力量向真臘挺進的這一段日子裡面,並沒有多少狂風驟雨,否則恐怕就算宣武軍和神衛軍有通天之能,也只好在泥濘而處處暗藏殺機的環境當中蹉跎不前了。
懷中佳人溫熱的嬌軀輕輕扭動着,雪嫩的肌膚上帶着細細的汗珠,雖然外面風雨大作,但是畢竟南洋還是要比江南炎熱很多,本來就是午後,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兩人又一番癡纏,自然會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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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舒懶洋洋的趴在葉應武胸口,秀髮直接披散下來,星眸半閉,帶着迷離的神情,俏臉上的潮紅尚未退散。
葉應武輕聲說道:“趁着時候還早,抓緊睡會兒吧,等會兒惠娘教完微兒唸書,還不知道要怎麼鬧騰呢,估計想休息都沒機會了。”
“這麼大的雨聲怎麼可能睡得着。”趙雲舒輕輕哼道,帶着誘人心魄的媚態,讓葉應武的心都不由得被揪了一下。沒想到某年輕的時候縱橫花街柳巷,所向披靡,今天卻是要栽在這個小丫頭身上了。
果然長得漂亮,其他都可以後天練習出來。
不過顯然趙雲舒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挑動葉應武的天雷地火,只是緩緩的坐起來,曼妙美好的身材在葉應武面前舒展,葉應武喉頭頓時不由自主的滾動了一下。
趙雲舒也察覺到自家夫君不懷好意的眼神,有些無奈的拿起牀頭的訶子穿上,遮蓋住有着致命誘惑的春光寸寸。而葉應武的眼神失去了目光,自然而然的向下飄去。
顯然對自家夫君的德行有自知之明,趙雲舒雖然睡起慵懶,不過還是乖乖的盤腿坐好,然後扯過薄衾遮擋住這個傢伙的目光。葉應武頓時失望的哼了一聲,老老實實躺在牀上不動彈了。
“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看着窗外的雨打芭蕉,女孩伸手託着雪腮,忍不住喃喃念道。
葉應武微微一怔,旋即緩緩坐起來,沉聲說道:“葉葉心心,舒捲有餘情。舒兒,雨打芭蕉,洗卻灰塵,留下一片青翠,緣何傷感?”
趙雲舒搖了搖頭:“只是看到眼前景色,莫名想起易安居士的詞罷了······”
“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趙雲微連蹦帶跳的推開門闖進來。明王殿下和王妃在裡面歇息,這個時候有本事有能耐撞門進來的恐怕也就只有這個小魔頭了,“今天惠娘姊姊剛剛教我念了這首詞!”
趙雲舒呀了一聲,縮到葉應武懷裡,葉應武扯過被子將自家老婆裹了個嚴實,自家老婆就算是被小姨子看到了吃虧的也是自己,葉應武一邊摟住趙雲舒,一邊瞪了微兒一眼:“丫頭,誰讓你進來的?”
趙雲微掐着腰理直氣壯的說道:“你們大白天不關門,而且門口連個站着的護衛都沒有,誰想進來不就可以進來麼!”
“微兒你先出去。”趙雲舒躲在被褥中,低聲說道。雖然跟在葉應武身邊時間長了,趙雲舒也不是原來那個牽牽手都害羞的受不了的小姑娘,只不過小女兒情態也是在和葉應武兩個人的時候纔會流露出來,在微兒面前,她還是儘量要保持一個威嚴大姐姐的形象,否則以後偌大的後宅,就真的沒有人能夠鎮得住這個小魔王了。
微兒頓時撇撇嘴:“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在幹什麼,當時宮中父皇每天晚上拽着那麼多姨娘胡天胡帝,第二天那些姨娘早晨起來還要去宮門外謝恩呢。”
葉應武臉色一沉,王清惠已經火急火燎的撞了進來,似乎已經料到眼前是怎樣的場景,惠娘飛快的將微兒抄了起來,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小孩子家的是什麼都能讓你看見的麼!”
“惠娘,把微兒帶出去。”葉應武淡淡說道,顯然這位殺伐果斷的明王殿下,此時已經有些動怒。
惠娘見葉應武沒有打算找她算賬,輕輕鬆了一口氣。
看着兩個女孩離開,葉應武方纔鬆開懷抱,趙雲舒默默的從衣架上拽過來葉應武的外衫,也顧不上自己,先伺候葉應武更衣:“夫君,微兒還小,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葉應武微微一怔:“某又什麼時候和這小丫頭一般見識了?”
“你生氣了。”趙雲舒的聲音中帶着哀意,螓首低垂,“畢竟微兒雖然無意,卻是拿那個人和你對比,他······”
輕笑一聲,葉應武自己飛快的收拾好,然後將趙雲舒的衣衫拿過來:“比總是去想過去的事,童言無忌,說了就說了,何必放在心上。更何況某又沒讓你們姊妹天天跪在宮門外謝恩,至少沒有那麼昏庸吧。”
轉過身趁着趙雲舒沒有防備,在她的臉頰上香了一口,葉應武正色說道:“不用那個人那個人的,那是你爹爹,也是某的岳父老泰山,雖然他生前有種種不對,終究化作塵土,魂歸地下,某自然不會和一個亡人斤斤計較什麼,更何況作爲前宋的君主,某還要感謝你爹爹拱手讓江山呢。”
“橫豎都是你有理。”趙雲舒恨恨的說道,“剛纔臉色陰沉的樣子都快嚇死我了,自己還好意思說。”
葉應武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斜斜瞄了她一眼:“娘子大人,你還準備在牀上賴多久?正好小陽子中午送來的好東西,咱們去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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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你確定這是吃的?爲什麼聞起來那麼臭。”趙雲微站在桌子旁邊,掩着鼻子指着桌子上那個形狀古怪的果子。這丫頭年紀還小,顯然並沒有將剛纔的事放在心上。
趙雲舒有些無奈的輕輕拽了自家妹妹,看向葉應武:“夫君,你就別捉弄微兒了,這個······確定是吃的?”
放在桌子上的這個體型龐大的果子渾身是刺不說,而且還散發出淡淡的臭氣,讓所有第一眼看到它的人都不會認爲這是能夠吃的東西。更不要說葉應武所謂的美食。
翻了翻白眼,葉應武忍不住感慨一聲:“那是因爲你們沒有吃過。”
話音未落,葉應武已經抄起佩劍,一劍劈了下去。
偌大的榴蓮被攔腰劈開,濃烈臭味讓在場的三個女孩全都退後。而送來這個果子時候就深切體會到“箇中臭處”的小陽子他們,更是躲得連影兒都不見了。葉應武慢慢悠悠的將一塊一塊的果肉挖出來,淺黃色的汁液和濃烈的臭氣讓人看上去一點兒食慾都沒有。
只不過吃貨畢竟是吃貨,惠娘已經小心的湊上去,只是看了一眼細膩的果肉,作爲一個有經驗人士她就已經感覺隱隱明白了什麼。先不管味道怎麼樣,這麼柔軟細膩的果肉,口感必然是水果中上佳的。
在這七百年前,榴蓮的美味並不爲人所知,甚至很多南洋人對其都是避之不及,如果不是葉應武畫好了圖指名道姓的要這個東西,恐怕那些有心拍馬屁的真臘官員,想破腦袋也不會知道明王殿下喜歡吃這個。
葉應武以身作則自己先吃了一口,然後挖出來一塊果肉遞給惠娘,惠娘遲疑片刻,也是橫下心捏着鼻子咬了一口。
“好吃嗎?”葉應武顧不得滿手的汁液,笑着問道。
惠娘鄭重的點了點頭,而微兒也終於忍不住撲了上來。
葉應武有些無奈的閃開,一邊在盆中洗了洗手,一邊走到趙雲舒身邊:“明天某去真臘邊境和德里蘇丹國的國主會盟,舒兒你在這裡好好看着惠娘和微兒。”
趙雲舒看着外面的風雨,有些詫異:“這雨恐怕今天是停不了了,難道就這麼着急麼?”
“雨雲是從西面來的,往西走天氣應該晴朗一些。”葉應武笑着說道,“抓緊把西洋的事解決了,咱們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南洋這麼悶熱的天氣,早晚會憋出病來。更何況某再在這南方逗留,還不知道忽必烈又要鬧出來什麼熱鬧呢,還是抓緊回去來的安穩。”
緩緩站起來和葉應武並肩看着迴廊外的風雨,趙雲舒微笑着說道:“好了,夫君你又何必找藉口呢。十月懷胎,如果現在再不走的話,恐怕婉娘姊姊臨盆的時候你都趕不上了。”
葉應武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其實這纔是他真正關心的事,同時又何嘗不是朝野官員百姓最關心的事。
“夫君放心去便是,”趙雲舒靠在葉應武懷中,“妾身於此侯君歸。”
“嗯。”葉應武鄭重的應了一聲,伸手將女孩摟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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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水師在呂宋碧瑤找到了金礦?”葉應武看着樑炎午遞上來的奏章,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忍不住低聲感慨一句,“這張貴和王達終究還是有點兒腦子。”
樑炎午並沒有聽見葉應武說的什麼,不過他跟在葉應武身邊時間久了,自然也知道不該問的自己不必問,當即恭聲說道:“殿下,呂宋發現金礦,這樣朝廷就不用爲了碧瑤港口的建設而犯愁,甚至整個南洋都可以得益於此。戶部也總算能夠鬆口氣了。”
葉應武點了點頭:“時候不早了,那德里蘇丹國的國主也已經到了,咱們過去吧,免得被人家以爲拿架子。”
百戰都護衛已經在前面散開,更遠處還有大隊的明軍將士警戒。
就在前面的空地上,一個臺子已經搭建起來,大明的赤色龍旗和德里蘇丹國的綠色彎刀旗並肩在風中獵獵舞動。
天空中陰沉沉的,彷彿隨時都有一場南洋常見的大雨瓢潑而下,而風中除了一貫的燥熱之外,也終於有了絲絲的涼意。葉應武輕輕呼了一口氣,今天和德里蘇丹國的國主會盟之後,就相當於確定了兩國盟友的關係,一級在對付蒙古韃子上的一致性。
而這南洋的事,也終於可以告一段落。
葉應武雖然並不怕熱,但是畢竟這南洋悶熱的氣候對於江南這種相對北方的人來說,還是很不適應,而且想想現在江南那邊已經是深秋,正是涼爽的時候,葉應武更是期待。
此次南巡,歷時兩個多月,仗也打了,國威也宣揚了,身爲大明明王殿下,做到這些已經足夠了,是時候回去了。
鼓聲咚咚的響起,葉應武輕輕呼了一口氣,沿着臺階向着高臺上走去。
所謂的會盟,實際上是手下的官員已經商量好了各種條款,然後就等着兩位國主過來打聲招呼、交個朋友。畢竟這是結盟,和當初大明、蒙古之間的談判有所不同,兩國沒有領土糾紛,也沒有其他矛盾,反而在對付敵人上有着一致的目標和訴求,所以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對於條款的簽訂,葉應武倒也真的沒有插手,都是直接讓大明在南洋除了葉應武之外最大的官兒——兵部尚書張世傑直接負責的,有張世傑出手,又有樑炎午他們這些幕僚協助,葉應武還是很放心的。更何況這件事拿來歷練一下那些以後遲早要擔當棟樑的幕僚們也好。
“殿下。”張世傑快步走下臺階迎接葉應武。
雖然張世傑坐鎮南洋,但是實際上葉應武和他並沒有見過,今天才是姊夫和小舅子幾個月來的第一次會面。和南京時候相比,張世傑曬的更黑了,而且看上去壯實了很多,畢竟原本他作爲兵部尚書,天天在衙門中不動彈,現在出來在南洋統籌軍政各項事務,又從安南到真臘兜了那麼大的圈子,想要不強身健體都不可能。
葉應武衝着張世傑點了點頭,自己將南洋諸多事務都委託給張世傑,除了張世傑本身有能力之外,歸根結底這是自家姊夫,用起來放心。兩人照面只是一個笑容的交流,就已經足夠讓對方明白一切。
“一切都安排妥當,還請殿下放心。”張世傑當下裡沉聲說道,對着葉應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姊夫,辛苦了。”葉應武在張世傑身邊走過的時候,低聲說道,然後大步走上高臺。張世傑有些錯愕的回頭看了葉應武一眼,不過旋即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恭迎殿下!”站在高臺一側的大明將士同時躬身。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邊也傳來山呼之聲。一個******打扮的中年人大步走上高臺,當看到葉應武的時候,他的目光微微一沉,顯然沒有想到橫掃南洋的大明王者竟然會是如此的年輕。
不過作爲德里蘇丹國的一國之主,巴勒班也是久經風浪的人,倒也不會爲了這一個小小的細節而失神。畢竟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抱緊大明的粗腿,解決伊爾汗國這個最強大的對手,至於有朝一日是否能夠挑戰大明,巴勒班想都不敢想。
因爲他自問憑藉着德里蘇丹國的國力,想要橫掃南洋幾乎是不可能的。而大明就這麼做到了,輕鬆愉快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葉應武衝着這個帶着白色斗篷的大鬍子笑着一拱手:“可是巴勒班國主?朕乃大明天子,幸會幸會。”
站在一側負責翻譯的人急忙把葉應武的話翻譯過去。
巴勒班臉上流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德里蘇丹國繼承自天竺,對於那個遙遠傳說中的天朝上國,他還是知道的,而現在眼看着天朝上國的君王竟然如此客氣的和自己寒暄,這是巴勒班怎麼都不會想到的,心中頓時升起榮幸和喜悅之情。
所有德里蘇丹國的人都隨同他們的國主,將手按在胸口,用******的禮節向站在對面來自天朝上國的南洋征服者致以崇高的敬意。
葉應武一揮衣袖,看着被幾名士卒畢恭畢敬擺在桌子上的會盟文書,因爲******的教義當中禁止飲酒,所以並沒有擺歃血爲盟之酒,反正這種象徵意義的東西,又或者無關係不大。
真正能夠將兩國緊緊綁在一起的,還是放在桌子上的那兩張薄紙。
或者說,是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