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焰憤怒的火苗燒了好一陣,慢慢冷靜下來。
他的目光堅定,放入一柄剛折不屈的利劍,聲音寒涼道:“我會盛寵映月一段日子,鬧得人盡皆知。這段時間,你正好離開雍州前往京城,再找個機會,偶遇映月的父親林世昭。”
白逸之沉吟片刻,問道:“然後,我就將映月的消息告訴她爹,再找個理由,不得不幫她爹找回女兒。你自然很是惱火,出來和我當面決裂,要跟白家劃清界限,蘇氏肯定會對這個結果滿意的。”
大夫人忌憚霍焰和白家走得太近,巴不得他們生分。
如果白逸之和霍焰爲了一個女人鬧翻,弄得滿城風雨,然後致使霍家和白家斷絕關係,那一定會讓她心花怒放的。自然而然,也就放鬆了警惕。
霍焰冷笑,“到時候,蘇氏一定會沾沾自喜。依照她的心思,自然要告訴我爹,霍家和白家的姻親不可斷,正好把媛姐兒嫁給你續上姻親。”
白逸之皺了皺眉,“你那妹妹,還真是不好消受。”
“她不是我的妹妹!”霍焰怒道:“她只是,殺害我娘和我兄嫂的兇手之女!到時候,只要把媛姐兒的身世公諸於衆,就能讓蘇氏一敗塗地!只有那樣,我爹纔會相信蘇氏不良,纔會查證她當年下過的毒手!”
白逸之嘆氣,“哎,蘇氏太能裝了,侯爺一直對她深信不疑。”
霍焰咬牙,“早晚讓她現出原形!死無葬身之地。”
“不急,不急。”白逸之擺擺手,“要捕獵,也得一步一步的來。今兒折騰半天,我這肚子都唱空城計了,先點東西罷。”
“氣都氣飽了。”霍焰哼道。
等吃完了飯,白逸之悄悄從後門辭別,上了一輛青油馬車。霍焰則從前門出去,依舊騎着他的高頭大馬,路過珠寶店的時候,忽然停住。
“哎喲,世子爺。”掌櫃的眼尖瞧見了他,喜滋滋迎了出來。
霍焰本來正在猶豫,要不要給林映月買點珠寶首飾回去,被掌櫃這麼一迎,倒正好順腳走了進去。他勾起嘴角一笑,罷了,對盛寵的姬妾當然要多買東西。
只是,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樣兒的。
霍焰猛地搖了搖頭,皺起眉。
這是怎麼了?說好只是演戲的,怎麼還真的琢磨她喜歡什麼?撿着值錢的,珠寶大的首飾挑就是了。
因而指了一套紅寶石赤金頭面,說道:“把這一套包起來。”
“好咧,好咧。”掌櫃的喜不自禁,趕緊讓人打包,“世子爺真是有眼光,這是小店剛進的一批新貨,頂尖兒的成色啊。”
做生意的,最喜歡這種連價錢都不問的大主顧了。
霍焰將包好的珠寶掛在馬上,渾不在意,好似隨手買了一盒子點心。他騎馬回去,剛纔大門口就有小廝迎上來,急道:“世子爺,侯爺正着你着急上火呢。”
“知道了。”霍焰翻身下馬,然後把珠寶匣子遞給小廝,“這是給信封的月姨娘買的,你送到內院去,仔細點兒,讓人放她牀頭等回頭戴着玩兒。”
“哎,奴才知道。”小廝誠惶誠恐的捧了匣子,彎腰退下。
霍焰不疾不徐的往上房去。
到了鎮南侯的書房,迎面就是一個鎮紙砸了出來,接着被吼,“你這個逆子!無端端又爲了女人跟人爭執,這且不說,竟然還把逸之給攆走了!”
霍焰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誰讓他勾引我的女人?自找的。”
“什麼你的女人?”鎮南侯身子有點虛胖,擡手指着兒子,鬍子亂抖,“不過是一個外頭買來的丫頭,值幾兩銀子?也值得你這般胡鬧!”
霍焰一聲嗤笑,“那照爹這麼說,我應該把那丫頭拱手送人了?我倒是不心疼那幾兩賣身銀子,只是這綠帽子我戴不起!”
“你……”鎮南侯氣得肝疼,卻拿這個兒子沒有辦法。
畢竟他的膝下只有這一子,再多一個都沒有啊。
因而平時只要霍焰不是太過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只是今天這事兒,非同尋常,“你知不知道,白家現在京城是何等榮耀?白逸之的祖父做了一品太傅,他的兄長任吏部尚書!另外還有幾個叔伯兄弟,也都是仕途上混的。你自己想象,這可是人才濟濟的豪門大族,根深葉茂啊。”
霍焰輕笑,“白家?那是我孃的母族。”
鎮南侯的氣勢弱了弱,繼而道:“雖說白家是你的孃的母族,白逸之是親戚,那也不好得罪狠了。你是候府的世子,下一任的鎮南侯,和白家交好,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難道你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霍焰當然明白。
可是他更加明白的是,大夫人不願意讓他跟白家交好,盼着他和白家破裂,然後好操作他一輩子!讓他孤家寡人,只能成爲蘇家手中的傀儡!
只是這些話,無憑無據說出來父親不會信的。
“怎麼不說話?”鎮南侯哼道。
霍焰還是不說話。
鎮南侯拿這個倔強的兒子沒辦法,想了想,說道:“那個什麼丫頭,惹得你和逸之表兄弟吵架,不是什麼好貨色,趕緊找個人牙子賣了。”
“不賣。”霍焰硬邦邦道。
“你……,反了你了。”鎮南侯氣得瞪大了眼睛,好似銅鈴。
霍焰偏着腦袋,輕飄飄道:“我就是看上那個丫頭了,合我的口味,準備往後日日夜夜寵幸她,當做心肝寶貝兒疼呢。”
“放屁!”鎮南侯氣得破口大罵。
“侯爺。”大夫人聞訊趕來,勸道:“別動氣,好好保養身子。”又訓斥霍焰,“你這孩子長這麼大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總惹你爹生氣?快走,快走。”
霍焰一聲冷笑。
鎮南侯更加生氣了,斥道:“在你母親面前說話,這是什麼態度?還有那丫頭,趕緊給我攆出候府去!”
“好了,侯爺。”大夫人打圓場道:“現在逸之已經走了,便是攆了那個丫頭,也不頂什麼用。既然世子喜歡那丫頭,也沒什麼,往後管教她老實一點便是。指不定,還能讓侯爺早點抱上孫子呢。”
鎮南侯氣得嘴角抖了抖,繼而吼道:“快滾!生你的兒子去!”
霍焰頭也不回的走了。
鎮南侯指着他,跟大夫人抱怨道:“看看,看看,像個什麼樣子?都是你平時縱着他,慣着他,把他寵的都沒邊兒了!真是慈母多敗兒。”
“老太爺,誰讓咱們只有世子一個孩子……”
兩人在屋裡說的一番話,遠遠飄了出去。
霍焰在外面聽的冷笑連連。
大夫人蘇氏在父親面前,總是這般慈母模樣,護着他,捧着他,說話口氣好像拿他當親生兒子看一樣。哄得父親對她深信不疑,然後又處處順着父親,買來諸多姬妾,讓父親只以爲她是天下第一賢妻。
呸!真是叫人噁心。
霍焰只覺得心悶氣短,一口惡氣出不來。因而也不往後院去了,直接去了馬房,翻身騎馬又出了門,撒氣狠狠衝了出去。
而內院,此刻也是很不平靜。
世子爺新封了一個姨娘的消息,早就傳開了。
霍府上下議論紛紛,而霍焰的姬妾們更是坐不住。本來早幾天,就知道有映月這麼一號人物,只是沒有機會見面罷了。今兒既然封了姨娘,正好有了藉口,一個個都打着拜會新姐妹的由頭,齊刷刷趕了過來。
蘇心琬將她們攔在大廳,說道:“月姨娘還在病着,身上燙得跟火炭兒一樣,實在不便起身,還是改日再見罷。”
姬妾們雖然不滿,可是也不便公然頂撞主母。
蘇心琬雖然不得世子爺寵愛,也沒孩子,但是大夫人是她的嫡親姑母啊。若是讓大夫人知道有人對蘇心琬不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再說了,反正那個月姨娘又跑不了,早晚都會見到的。因而各自嘀咕了幾句,七七八八的,你扯我、我拉你,都一臉不滿的退了出去。
只剩下一位姬妾沒有挪步,還在站着。
蘇心琬看了看她,眼裡閃過一絲不悅之色,“尤姨娘,怎麼還捨不得走嗎?”
尤姨娘身量嬌小玲瓏,儀態婀娜,頭上珠翠環繞,身穿玫紅色的小襖,配以一襲百蝶撒花的裙子。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還帶着兩個圓圓的梨渦,看起來很是甜美,“夫人,婢妾是有話要說。”
蘇心琬禾眉微蹙,問道:“什麼話?”
尤姨娘卻先看了看佩蘭,和屋裡其他丫頭,吞吞吐吐道:“這件事,事關機密,婢妾想單獨回稟夫人。”
佩蘭啐道:“少在這兒裝神弄鬼!”
尤姨娘追了一句,“是有關月姨娘的。”
“行了,都下去。”蘇心琬揮揮手,攆了佩蘭等人出去,“說罷。”
尤姨娘湊近了一些,低聲道:“今兒我去逛花園的時候,正好看見世子爺、月姨娘,和表少爺在爭執,就順耳聽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