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慕海顏的疑問,夏一鳴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而他是什麼時候走的,慕海顏也完全不記得了。
唯一的印象,是一個人獨自坐在客廳裡,而天色逐漸暗下來,一直到黑暗徹底吞噬掉白天,夜晚終於來臨,房間裡黑漆漆一片,慕海顏試圖起身,發現雙腿已經麻木。
她趔趄一下,撲倒在沙發上。
接下來的幾天,慕海顏足不出戶,也不和任何人聯繫。
已經進入了十二月份,中海的冬天相對寒冷而漫長,家裡雖然有暖氣,可只有她一個人,走到哪裡都是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所以,慕海顏習慣了煮麪條來吃,一是方便,二是暖和。
夏一鳴試着聯繫過她幾次,不過,他也改變不了什麼。畢竟是自己的貴人,慕海顏知道他也盡了力,於是不吵不鬧,就繼續留在家裡,看之前他給的那些劇本。
她知道,自己沒機會演了。
反正連配角都演不了,慕海顏索性豁出去,在自己的世界裡當主角。
她一個人在房間裡,把鏡子當鏡頭,專挑對手戲,一個個場景往下演。
因爲是古裝戲,不少臺詞佶屈聱牙,她跑到書房裡,找到字典,用彩色水筆在劇本上把一個個生僻字都標上了讀音,註明了含義。幾天下來,劇本被她塗得花花綠綠,還貼了不少的便籤,那是她自己的心得,以及表演要點。
等家裡的米麪都吃光了,慕海顏不得不出門去超市添置,她才發現,居然已經快到年底了。
一陣北風襲來,她迎風而立,立即打了個寒顫,整個人也更加清醒。
原來,今天是她的生日,十二月二十一日。
也是葉承熙的生日。
他們兩個人,剛好差了兩歲,是同一天生日。
當初,葉承熙就是靠着這個小細節,成功地和慕海顏說了第一句話:“學妹,你也是十二月二十一日出生的?真巧,我也是,咱們都是射手座的尾巴。”
說完,他把她不小心遺失的學生卡還給了她。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連慕海顏都納悶,他們明明不是一個學院,也不是一個年級,爲什麼總能在學校的各個地方遇到。後來,她才知道,哪有什麼巧遇,不過是處心積慮——葉承熙請很多朋友幫忙,只要看見她,不管在哪裡,一個電話,他就馬上趕過去,裝作是無意間遇到的樣子。
她得知真相以後,倒是不反感,反而對他動了心,就這麼答應了他的追求。
“好熱鬧。”
站在路邊,看着各個店鋪門前擺放着聖誕樹,聽着店內飄出一陣陣悠揚的歌曲,慕海顏自言自語,然後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拎着剛買的東西,匆匆走向最近的一個蛋糕工坊。
她挑了一個八寸的蛋糕,不太大,圓的,放了很多鮮果,上面還有用巧克力做成的一間小房子,旁邊有一頭小熊。
提着蛋糕盒子回家,慕海顏走得不快,生怕晃壞了裡面的蛋糕。
家門前的空地上,居然又停着一輛跑車,有些眼熟。
她看清車牌號,知道那是誰的車,不禁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誰知道,有人一見到她,就推門下車,快步向慕海顏走了過來:“你好,慕小姐,我是寵先生的特別助理,我姓李。”
見躲不過,慕海顏只好扯動嘴角:“你好,李特助。”
李和曦看了她一眼,主動幫她將東西拿進家門,然後才從懷裡掏出一個不大的紙袋。
“寵先生讓我把這個拿給你,他最近忙,就沒有親自過來。”
前半句話當然是榮寵說的,後半句話則是李和曦自作主張,擅自加上去的。
他調查慕海顏的時候,看了不少有關於她的資料,覺得她年紀輕輕的一個小姑娘很不容易,現在又被公司雪藏,所以言語之間不免多了一絲憐惜。
“謝謝你特地過來。不過,東西我是不會要的,無功不受祿,你這麼跟他說就行,他不會難爲你的。”
李和曦拿在手上的東西,慕海顏連看都沒看一眼,她顧不上脫衣服,先把從超市裡買來的東西一樣樣地放進冰箱。
“呃。”
李和曦倒是不害怕榮寵的責怪,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女孩的態度這麼冷淡。
怪不得榮寵自己不來,估計是早就料到,會被她拒絕吧!
爲了防止顏面受損,所以,才讓自己過來!李和曦幾乎是一下子就想通了,於是,他十分無奈地伸着手,一時間,往回收也不是,向前遞也不是。
關上冰箱的門,慕海顏走了出來,見到他還舉着,不禁搖頭:“對不起,我真的不能收。”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不過,榮寵送人的東西,想必和廉價沾不上邊。
李和曦只好訕訕地把東西收了起來。
見狀,慕海顏笑了。
她之所以笑,是因爲她覺得,榮寵這個人真好笑,他以爲自己是什麼,三歲小女孩麼?隨便拿點東西,就能把她的眼淚給哄回去?現在的她,就算面對着一張百萬支票,都不會有一種開心的感覺。
“李特助,我家裡沒燒熱水,你請便吧。”
慕海顏又搬出了一模一樣的逐客令,聽了她的話,李和曦只好告辭。
不過,臨走的時候,他眼尖地瞥到了桌上的蛋糕盒子。
等李和曦走了以後,慕海顏關緊門窗,拉上窗簾,沒有開燈,她拿出蛋糕,把贈送的蠟燭插上去,然後點燃。
小時候的生日蠟燭,都是一根根的,彩色的,細細的,多少歲就插多少根。後來,就變成了數字形狀的蠟燭,店員問她要什麼數字,慕海顏愣了愣,故意往大了說一歲,二十。
於是,店員拿了一個“2”,一個“0”給她。
其實她是十九歲,但鄭思危還活着的時候,總是習慣按照老家的記歲方法,說虛歲。多說一歲,就好像女兒能夠快快長大,變成一個懂事的大姑娘一樣。
慕海顏從不吸菸,好不容易纔在書房裡找到了一盒火柴,應該是鄭思危留下來的。
她檢查了一遍,還好沒潮,能用。
“嗤。”
火光亮起,一小簇橘色的光盛開在指尖,慕海顏將蠟燭點燃,但還是捨不得吹熄。
好在,是長杆火柴,她還能再等上兩秒鐘。
盯着那一團火焰,她呆呆地想着,自己會不會也像它一樣,轉瞬即逝。
差點兒被燒到手指,最後,慕海顏還是把它丟到了菸灰缸裡。
她吃了一點蛋糕,不愧是大牌子,不膩不齁,味道清甜又富有層次,水果也是新鮮的,不是拿罐頭充數的。想1;148471591054062了想,慕海顏還是將蛋糕重新裝進盒子裡,打算帶到醫院裡去,分給護工。
趕到醫院的時候,王阿姨正在和一個護士聊天,一見到慕海顏,頓時笑着招呼她過去。
“我剛纔還在說呢,這麼冷的天,風也大,誰知道小顏來不來呢。”
王阿姨幫她暖着雙手,又向一旁的護士主動解釋道:“今天是小顏的生日,她年年這一天都會來的。兒的生日,孃的苦日。”
慕海顏點頭:“我買了蛋糕,一個人吃沒意思,就拿來大家一起吃。我來切。”
說完,她去洗了手,把蛋糕切分成小塊,分給護工和護士。
“我給我媽梳梳頭吧。”
慕海顏沒有胃口,不想再吃,於是打了盆水,拿着木梳,給躺在牀上的慕清梳理着頭髮。
因爲藥物的副作用,慕清的頭髮掉得比較厲害,但還沒有禿,只是頭髮剩得不多,梳起來也就是一小縷。她知道母親是極其愛美的,所以執意不肯給她剃光頭,就這麼留着,倒也長長了一些。
等其他人都走了,王阿姨才小心地問道:“小顏,我不大會上網,我聽隔壁病房的人說,你出名了?”
木梳一頓,慕海顏擡起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水亮:“哪有出名,只是找了一份工作,還沒正式開始呢。”
聞言,王阿姨似乎鬆了一口氣,抿嘴笑道:“我就說嘛,小顏纔不是那樣的女孩,怎麼會和男人摟摟抱抱,還在大庭廣衆之下亂來的?現在的人啊,全都學壞了,不肯老老實實過日子了。”
說罷,她搖搖頭,去打熱水了。
慕海顏低下頭,臉頰都燒起來了,耳根也變得滾熱。
等王阿姨一回來,她就要走,撒謊說學習太忙,要趕回去看書。
“快期末考試了吧?快走快走,路上小心。對了,別人給我的,我用不着,你拿着。”
王阿姨塞給慕海顏兩片暖寶寶,非給她貼在了小腹和後腰上,這才催着她走了。
本以爲是多餘的,可一走出醫院,慕海顏就無比慶幸自己的身上貼着暖寶寶——她的大姨媽似乎快來了,小腹裡面一直絲絲縷縷地疼着,往下墜着。
從地鐵出來,她幾乎虛脫。
慕海顏在路上還想着,回家就燒熱水喝,等她真的進了門,便一頭紮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扯過一條毯子,圍住自己,她蜷縮着,閉上眼睛。
直到手機鈴聲吵醒了她,迷濛之際,慕海顏連來電號碼都沒有細看,便按了接聽。她窸窸窣窣地把手機舉到耳朵旁,眯着眼睛,有氣無力地問了一聲:“哪位?”
一個熟悉但卻暌違許久的聲音遠遠地從手機的另一端傳來:“慕海顏,你這個下賤的女人!我真是看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