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的環境，大多數人都很難保持長時間的深度睡眠，慕海顏也不例外。
大概四點鐘的時候，她就醒了。
房間裡很溫暖，並不冷，睡在單人牀上的榮寵甚至還踢了被子，一條腿露在外面。
他睡着的樣子很像小孩兒，神態恬靜，嘴脣還略微嘟着，看起來十分可愛，絲毫沒有平時的那種威嚴肅厲的感覺。慕海顏抱着被子，靠在牀頭，她歪着腦袋，一直在看着他。
越接近這個男人，慕海顏就越覺得自己根本不認識他。
對她來說，他就好像是一個太過奇妙的世界，光怪陸離，神秘莫測。雖然對她充滿了吸引力，可慕海顏也知道，他太危險，自己應該遠離，不應該靠近。
但是，更多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他。甚至，可以說是有一種奇怪的着迷。
“看了這麼久，打算什麼時候來偷吻我啊？”
就在慕海顏胡思亂想的時候，榮寵閉着眼睛，忽然發出聲音。
她倒吸一口涼氣，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醒了？你什麼時候醒的，幹嘛一直不說話……”
他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反而笑道：“是你一直盯着我，我想，看就看吧，又不掉塊肉。可你看了半天，也沒有其他表示，我心裡當然七上八下的。”
慕海顏白了他一眼，重新縮回被子裡。
這麼早，就算外面雪停了，她也走不了，還不如再睡一會兒。
“哎，你昨晚說夢話了。”
哪知道，榮寵似乎不打算再睡，主動挑起了新的話題。
慕海顏一驚，又把頭探出來：“我說什麼了？”
他不答反問：“幹嘛那麼緊張？反正你沒說銀行密碼，別害怕。”
她撇嘴：“就我卡里那點錢，都不值得擔心。我要是有錢，也不至於拿那兩萬塊……”
自覺失言，慕海顏立即閉上了嘴。
險些失身之後，拿走對方留下來的兩萬塊，對她來說，是人生中遭遇的第一次恥辱。從那以後，她發現自己的尊嚴就不值錢了，一次次去刷新底線，一次次爲了錢而妥協。
“你是不是很想你爸爸？你昨晚喊了好幾聲爸爸。”
榮寵也坐起來，輕聲問道。
慕海顏微微變了臉色，但更多的是驚訝。
鄭思危出事以後，她從來都沒有夢見過他，一次都沒有。
有的時候，慕海顏甚至想要去求神拜佛，或者不管用其他任何的手段也好，只要能夠在夢裡再見他一次。她有太多的話想要問他，關於他到底有沒有貪那麼多的錢，關於他是不是畏罪自殺，關於他爲什麼能夠捨得拋下妻女，一走了之。
“你是爸爸最鍾愛的寶貝，除了你媽媽，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
當年，他總會這麼說，然後抱着自己，用下巴上的鬍子來扎她的小臉，惹得她又笑又叫。
“就只是喊了幾聲而已嗎？我還有沒有說別的？”
慕海顏深吸一口氣，雙手緊緊地圈着身體，好像只有這麼做，她才能獲取到支撐自己的力量一樣。
“沒有，帶着哭腔喊的，我猜你一定是夢到你爸爸了。”
榮寵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邃。
她並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但確實睡得不踏實，要不然也不會早早醒過來。
“可能是吧。雪停了嗎？”
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慕海顏撩了撩頭髮，準備起牀。
她並沒有忘記昨晚的事情，所以還是希望儘快離開這裡1;148471591054062。
榮寵從牀上起來，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拉起窗簾，眯眼向外看去。
“看樣子，這雪下了一宿，到現在都還沒停。你看停在外面的車就知道，雪特別厚，而且我懷疑下面一層都是冰。”
他看了一會兒，重新拉上窗簾。
慕海顏索性也不睡了，小跑着去了衛生間，把洗過的內衣重新穿上，又套上毛衣，穿戴整齊。
等她做完這一切，走出臥室，發現榮寵也已經穿好了衣服，正在玄關穿鞋。
“你幹嘛去？”
外面還沒有完全亮天呢，見他要出門，她莫名有些緊張。
“樓下有一個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我去買點牛奶麪包之類的，馬上就回來，你先去燒點熱水。”
說完，榮寵就出門了。
慕海顏只好去廚房燒熱水，心裡想着，他不會故意丟下自己，不回來了吧。她越想越覺得害怕，連手心都開始狂出冷汗了。等水沸騰燒開，或許是心不在焉的緣故，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擡起一隻手，摸向滾燙的水壺外壁。
“啊！”
指尖被燙得發紅，慕海顏用力一甩手，燒水壺搖晃了幾下，從底座上滑脫，“嘭”一聲倒在料理臺上，呼呼冒着熱氣的開水汩汩淌着，有幾滴還飛濺到了她的臉上、手上，她頓時嚇得尖叫，拼命向後躲。
榮寵拎着一袋子吃的，剛把房門推開，就聽見廚房裡傳來了慕海顏的慘叫聲，嚇得他把東西一扔，就衝了過來。
“怎麼了？燙到了？”
見她用左手捂着右手手指，再一看見水壺翻到，榮寵第一反應就是，慕海顏被開水燙到了。
他不由分說，拉着她衝到水池旁，一把擰開水龍頭，用涼水不停地衝洗着。
“沒、沒事了。只是不小心碰到一下，不嚴重。”
慕海顏驚魂甫定，喘息着說道。
還好，她閃得夠快，要不然的話，還真的有可能被燙到。
看着她發紅的手指指尖，榮寵無奈地搖了搖頭：“毛毛躁躁。我去找找藥，你先到沙發上去坐着，這裡不用管。”
說罷，他拉着她，小心地走出廚房。
一頓翻找之後，榮寵從一個全新的醫藥箱裡找到了一管蘆薈膠。
“先湊合塗一點，等雪停了，再看看要不要去醫院。燙傷可大可小，千萬別留下疤痕。”
他拉起慕海顏的手，細心地幫她擦拭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連聲說不用。
可看着他專注的神色，她又不方便把手抽回來，只能任由他小心翼翼地在燙紅了的指尖上塗滿了蘆薈膠。
早飯也是榮寵做的，他在樓下的便利店裡買了牛奶和吐司，還有一塊火腿三明治。慕海顏倒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做飯，而且還做得有模有樣，並不笨拙。
“當然會做飯，我十六歲到英國讀書，就自己一個人，什麼不會做？”
他熟練地往吐司上塗抹着黃油，頗爲得意地說道。
慕海顏更加驚訝，她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自立，小小年紀就一個人去國外讀書，身邊竟然沒有保姆照顧着。正想着，榮寵又繼續說道：“沒辦法，我是家裡老大，肯定要多承擔一些。”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禁好奇地問道：“大家都是獨生子女，怎麼你卻有個弟弟呢？”
榮寵笑了笑，回頭看向她，一挑眉毛：“一看你就是對我不夠關心，我以前告訴過你的，我媽是少數民族，可能是有優惠政策吧。”
慕海顏確實不大記得了，聽他這麼一說纔有印象，只好尷尬地點了點頭。
“榮耀比我小好幾歲，他從小就調皮，不知道捱了多少打。只要犯錯，我爸就會抽出皮帶，給他一頓好揍。說起來，我好像從來也沒有捱過打……可能因爲我聽話吧。”
榮寵擡起頭，認真地回想着，然後點點頭，不忘誇讚自己一句。
榮耀捱揍的畫面，任憑慕海顏怎麼想象，也想不出來是怎麼樣的一幅情景。
“你們兄弟兩個的感情真好。”
她是獨生女，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聽了他說的，不禁流露出一絲羨慕之情。
榮寵正在把早飯擺上桌，一聽慕海顏的話，他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
“吃飯吧。”
他坐下，默默地吃起來。
慕海顏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得罪了他，只好也低着頭，默然不語地吃起早飯。
過了一會兒，榮寵忽然擡起頭，看向她。
被他看了半天，慕海顏也感到一絲不自在，只好問道：“怎麼了？”
他笑道：“你說，我們倆現在的樣子，像不像夫妻？”
她張了張嘴，一點兒也不覺得這個玩笑有什麼好笑之處。
“即便是，也是一對怨偶吧。”
慕海顏搖搖頭，回敬道。
榮寵正在喝牛奶，聞言，他差點兒嗆到。
就在他好不容易纔恢復平靜的時候，從房門處隱約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慕海顏也聽見了，頓時緊張地看向榮寵，小聲問道：“怎麼會有人來？！”
他也露出迷茫的神色，回憶道：“這裡的鑰匙，我只給了家政工……啊，對了，榮耀也有一把。”
話音剛落，房門被人推開，緊接着，傳來一陣跺腳的聲音。
榮寵立即起身，衝出去查看。
一見到他，榮耀也懵了：“哥，你回來住了？”
榮耀看起來有些狼狽，大衣上都是雪，手和臉凍得發紅。
見狀，榮寵連忙找出一雙新的拖鞋，讓他先換上。
“我的車在前面那個路口熄火了，我下去修了半天也沒好，打給維修公司，居然告訴我天氣太差，趕不過來。我快凍死了，忽然想到我有你這裡的鑰匙，就趕緊過來了……”
榮耀正說着，忽然看見餐廳裡隱約還有一個人，似乎還是個女人，不禁立即噤聲。
他看向一旁的榮寵，壓低聲音，故意揶揄道：“哥，原來你在這裡金屋藏嬌啊，我說怎麼忽然回來住了。嘖，你什麼時候也對女人感興趣了，媽一定高興壞了，她天天盼着你結婚！”
榮寵低咳一聲，沒有解釋太多。
倒是慕海顏實在躲不下去了，只好硬着頭皮走出來，低聲向榮耀問好：“榮總，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