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海顏剛說完這句話，只見榮寵的臉色一沉，眼底的溫度幾乎是在一瞬間褪去，他的目光變得冰寒無比，十分瘮人。
被他這麼一盯着，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還沒完，榮寵鬆開手，之前被他玩了半天的那顆橙子頓時滾落在地，一直到了慕海顏的腳邊，這才停了下來。
她眼前一花，甚至還來不及反應，一道寒光接踵而至，“噗”一聲，一個銀色發亮的東西就深深地扎進了橙子裡，裡面的黃色汁液一點點涌了出來，散發出一股水果的香氣。
慕海顏嚇得尖叫一聲，她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把水果刀。
那把水果刀原本隨意地插在果盤的一個蘋果上，榮寵伸手一拔，用力一甩，正中目標。
橙子就停在慕海顏的腳邊，假如他稍微失了準頭，那把水果刀就很有可能扎到她的腳背上，所以，她一陣陣後怕，嚇得不輕，連臉色都白了。
就連趙太太都變了臉色，她皺着眉頭，低聲喝斥道：“榮寵，你把我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練靶場還是酒吧？你要是來做客，我歡迎，你要是來搗亂的，我可就不留你了！”
面對主人的怒火，榮寵一點兒也沒有後悔或者恐慌的樣子，反而站起身來，向趙太太微微一笑：“搗亂算不上，借你的地方一用罷了。放心，有我在這裡，誰也不敢出去亂嚼舌根。”
說完，他上前兩步，一把拉起慕海顏的手臂，將她拖向一旁的一間小更衣室。
她還沉浸在剛纔的震驚之中，冷不防被榮寵抓住，上半身被拖着，兩隻腳還踩在地板上，險些摔倒。
“你做什麼！你放開我！”
慕海顏想也不想地掙扎起來，奈何力量不夠，而且，她用餘光看見，不遠處的其他客人已經向這邊張望過來了，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耐人尋味的笑容。
她心裡咯噔一聲。
就這麼一猶豫的功夫，慕海顏已經被榮寵帶走了。
說是小更衣室，其實更像是一個小小的耳房，不過這裡平時不是來儲存東西的，而是在舉辦各類派對和宴會的時候，如果主人和某個客人想要單獨聊幾句，又不想被其他人打擾，就可以走到這裡。
房間裡有一面落地鏡，還有一張圓桌，兩個小沙發，一左一右，陳設簡單。
“你有完沒完？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一個字也不想和你多說，你放開我！”
慕海顏用空閒的那隻手死死地抓住門框，再也不向前多走一步了。
她雖然沒有榮寵那麼有勁兒，但因爲抓着東西，能夠藉助到外力，他想要生拉硬拽，也着實費了一番力氣。
等到榮寵終於把慕海顏拉進門內，兩個人全都出了一身的汗。
“我知道你要面子，所以才把你帶到這裡，你以爲我會對你做什麼？”
他有些氣喘吁吁地說道。
“放屁！”
情急之下，慕海顏索性爆了粗口，發泄不滿。
“能耐不大，脾氣倒是見長。難道程牧禾沒有教過你麼，不長本事光長氣性的人，早晚要栽。”
榮寵調整了一下呼吸，很快平靜了下來。
“有屁快放。”
慕海顏有些着急。
她來這裡，沒有告訴程牧禾，原本以爲只要陪那個趙太太說說話聊聊天就好，哪知道斜刺裡跑出來了一個榮寵，這令慕海顏頓時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怎麼我一提到程牧禾，你就好像特別不樂意似的？”
榮寵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慕海顏下意識地有些心虛，她確實不願意在人前多說起程牧禾，主要也是擔心被人發現自己和他之間的秘密。正所謂說得多了，難保有那麼一兩句話會露餡兒，不如保持緘默。
“從你的嘴裡說出他的名字，我覺得是一種侮辱，這個回答，你還滿意嗎？”
她咬牙反問道。
“哈哈，我侮辱人的方法有很多呢，不止這一種。讓我想想，還有什麼別的。”
榮寵並不惱怒，反而打蛇隨棍上。
“你！”
慕海顏氣結。
冷靜了片刻，她又開口問道：“你的生意，和玖玩科技沒有任何交集，你爲了私人恩怨，就動用人力財力，專門對付我們兩個人，也太任性了吧。”
榮寵一挑眉：“你這是在關心我？”
不正經的語氣，令慕海顏拼命壓制的怒氣又一次翻騰起來：“你到底圖什麼？就爲了讓程牧禾破產？我告訴你，就算他真的破產，大不了我養他。再說了，不要把人逼得太緊，小心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一個連命都不要的人有多危險，你不會不知道！”
她的那句“大不了我養他”算是真正刺激到了榮寵，只見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爲難看，混雜着驚訝和憤怒。
“你養他？你還真以爲自己是杜十娘啊？”
慕海顏雖然生氣，但她也清楚，逞一時的口舌之快並沒有什麼用。
所以，她直接閉上了嘴。
見她沉默，榮寵居然也沉默了下來。
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過去了半天，他纔再一次開口說道：“就算沒有你的存在，我和程牧禾也不可能和平相處，他一直想要替他爸報仇，就和你一樣，認定了我們榮家欠他的。”
慕海顏嗤笑一聲：“本來就是。你們榮家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認錢不認人的，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
被她這麼一罵，榮寵也很難平靜了：“你講不講道理？當年程家出事的時候，我纔多大，能幹什麼缺德事兒？再說了，你每次都帶上我的家人一起，我不和你一般見識，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我告訴你，如果程牧禾現在立即收手，我可以考慮放他一條生路，如果他執意要報仇，那我作爲榮家的現任執掌者，肯定讓他有來無回！”
這番話，已經算是說得很透徹了，慕海顏聽得明白，知道榮寵是真的動了狠心，所以，她也沒有再說什麼。
但是，她的立場早已明確。
“你自己想好。”
榮寵複雜地看了慕海顏一眼。
他很清楚，這個女人恨她，甚至比程牧禾的恨意還深。
不過，榮寵還是不想將慕海顏置於死地。之前，他對自己的這種情緒還沒有十分確定，這兩次見到她，他確確實實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並沒有放下。
甚至，豈止是沒有放下，壓根就是不曾放下過。
這個發現，令榮寵又驚又怒，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自幼一帆風順，哪裡遭遇過這種挫折和打擊。
偏偏，第一次認真對待感情，就落得了一個如此的下場。
三年來，這個心結已經化成了心魔，困擾着他，折磨着他。
“我想什麼？你別忘了，要找你們算賬的，不只是程牧禾一個人。”
慕海顏冷笑一聲，拍了拍身上的皺褶，擡腿就走。
她覺得，該說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不管趙太太和榮寵事先有沒有通過氣，經過今天這件事，自1;148471591054062己以後也沒有必要再和她走動了。
想必，趙太太也是要臉皮的人，除非情況特殊，也不會再聯繫自己，兩個人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人前假裝寒暄兩句，人後怕是不可能再有什麼交情。
正想着，榮寵一把拉住了慕海顏隨意搭在肩膀上的包帶。
她扯了扯，發現他拽得很死，一時氣憤，索性從裡面掏出手機和錢包，丟下了其他東西，揚長而去。
反正，不過是一個隨身背的羊皮小包，裡面除了手機和錢包以外，還有紙巾，口紅，粉餅盒之類的一點兒小玩意，並不值錢。
等慕海顏走了出去，榮寵才意識到，自己依舊拽着那根包帶。
他惱怒起來，用力一丟，裡面的東西稀里嘩啦地掉了一地。
榮寵本想一走了之，然而剛一擡腳，他就看見，在那堆小東西里面，還有一本看起來十分精緻的小薄冊子。
他忍不住好奇，俯身撿了起來，翻看了兩頁。
是一本幼兒園的宣傳手冊。
因爲是一家有名的貴族幼兒園，所以就連宣傳手冊都製作得十分精美考究，彩色銅版紙印刷，拿在手裡很有分量。
榮寵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發現在手冊的背面，一處空白的地方，寫着一行熟悉的小字。
除了時間以外，還特地備註，帶小雨去見王園長，會自我介紹，能說清楚日常用語。旁邊還畫了一個表示重點的記號，以示強調。
很顯然，那是慕海顏的字跡。
她的確有這個習慣，笑稱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都會隨手寫下來，寫的時候也等於是加深了一遍印象。
所以，榮寵一下子就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正在給她的兒子尋找合適的幼兒園，還提前約好了在這個時間去找王園長談入托的事情。
“幼兒園……”
他稍微擰起了眉頭。
因爲程牧禾和慕海顏有意保護這個孩子，所以，自從孩子出生以後，他們一直很小心，避免被媒體拍到。
這麼久以來，公衆從來沒有見過孩子的正臉，知道的消息也不多。只知道，慕海顏生了一個男孩，目前兩歲多一點兒，被保護得非常周密，可以說是滴水不漏。
榮寵生出一股好奇心來，一種神奇的力量促使他，低下頭又看了一遍時間和地點。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就想要去見一見她的兒子。
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就當然不能放棄這個絕佳的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