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慕海顏一眼，程牧禾走了過來。
他對化妝師低語了兩句，請她和助手先出去。很快，化妝間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老實說，離開這個圈子已經這麼多年了，我也很驚訝，現在竟然冒出來這麼多種替身。以前呢，最多是拍動作戲，或者涉及到舞蹈，書法這種專業性很高又無法快速掌握的技能，演員纔會找替身來協助完成。沒想到，現在有武替有文替，甚至有裸替，手替，腳替，站位替……”
程牧禾有些無奈地開口，看得出來，他也十分困惑。
慕海顏並不驚訝，她撇撇嘴：“這有什麼，聽說有的演員同時拍三部戲，根本忙不過來，其中一部四十多集的電視劇，有三分之一的鏡頭都是替身來拍的。”
她最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其實也不敢相信。後來，慕海顏上網找到了視頻，專門挑着看了其中的一部分，確定傳言不虛，裡面的女主角在一些鏡頭裡完全和本人不像，最多就是身材相似，想必是劇組找來的文替。
“關悠悠已經離開劇組了，聽說要去拍另一部時裝劇，檔期撞上了。導演的意思是，她剩下的戲份，由替身來完成。”
程牧禾隨口又丟出一個大消息。
“她才進組多久啊？”
慕海顏失聲問道。
原本，她對於《帝王愛》這部戲的前景是非常看好的，但是，想象和現實總是有一定的差距，從開拍到現在，一些演職人員的態度，令慕海顏心寒，更令她對整個行業的未來產生了一絲擔憂。
“不知道我這麼想，會不會是杞人憂天，我總覺得，再這麼浮躁下去，這一行真的就要垮了。也許我們十分幸運，能夠拿到超高的片酬，享受最多的曝光率，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獲得名氣和財富。也許我們十分不幸，因爲這種好日子很可能沒有多久了。”
沉默了良久，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的確不酸，可她心裡和嘴裡都在發苦。
“哈，一個小演員居然操心全行業的發展，你的確是想得太多。”
程牧禾有些譏諷地說道。
慕海顏手上一頓，面露尷尬。
幸好，他很快走了。
等程牧禾離開，劇組的化妝師帶着助手走回化妝間，開始給慕海顏化妝。
意外的是，兩天之後，關悠悠居然又回來了。
不過，看得出來，她不是很高興的樣子1;148471591054062。但是在工作的時候，關悠悠的配合度似乎好了一大截，慕海顏還留意到，她和導演在交流的時候，似乎也不像之前那麼咄咄逼人了。
這一點，柴思晨也發現了，她偷偷找慕海顏講八卦：“我聽到一些消息，據說是導演私下找了關悠悠，告訴她，假如她不把剩下的戲份好好拍完，那就刪掉她之前拍的所有鏡頭，等於作廢合同，重新找其他演員來演，反正就是在剪輯方面多花些功夫。類似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有的演員跟着劇組辛苦幾個月，最後不知道得罪了誰，被剪得一秒鐘都不剩，連演員表上都沒有名字呢。”
慕海顏聽得連連咂舌。
她隱約覺得，程牧禾在這件事上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甚至，她還覺得，這件事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地告一段落。
事實證明了慕海顏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沒過兩天，國內最權威最知名的一檔新聞針對目前一些演員片酬過高的問題展開了一系列的討論，不只是電視節目，一些傳統的和新興的媒體也緊隨其後，甚至對某些問題嚴重的演員進行了不點名的批評。
“天價片酬現象”、“軋戲現象”、“濫用替身演員”等話題，一時間佔據了各大娛樂版塊，引發了一次全民性的討論狂潮。
更有一些圈內人士爆料，部分藝人業務素質低下、言行不符、私生活混亂等等，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結合衆多線索，網友們也逐一對號入座，給出名單。
風聲緊張，以至於大家在片場的時候，都嚴肅了許多，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慕海顏一直想要找個機會，同程牧禾私下聊聊，因爲她認爲單憑導演一個人的力量，是沒有辦法讓關悠悠回心轉意的。她的後臺也很強硬，資源多得是，所以才那麼傲氣，不會隨便妥協。
但如果有程牧禾插手，就不好說了。
正巧，有一個配角過生日，整個劇組在收工以後，一起爲他慶生，全員聚餐。
吃飯的時候，慕海顏看見程牧禾出門接電話，過了一會兒，她也站起來，從包房裡走了出去。
剛好，她找到他的時候，他剛結束通話。
“程先生，介意聊幾句嗎？”
慕海顏開門見山地問道。
程牧禾一怔，很快揚起眉頭：“這個稱呼，總令我覺得很生疏。”
她失笑：“可是，叫‘前輩’的話，又覺得太日韓了。”
他想了想，主動提議道：“不如連名帶姓吧，我並不覺得稱呼一個人全名就顯得不尊重他。”
慕海顏其實對這個問題並不執着，她唯一想知道的是，程牧禾在這部戲裡究竟試圖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男一號？絕對不僅僅是這樣，投資方之一？可他所表現出來的影響力，又遠遠不止於此。
“我想知道，關悠悠爲什麼又回來了？”
她沉默了幾秒，上前一步，向他輕聲問道。
程牧禾並不肯說實話：“我也不清楚，應該是和導演溝通過了吧。”
她失笑：“你在生活中可並沒有太好的演技，影帝先生。我猜，是你出面了，因爲你不想毀掉這部劇，是嗎？”
如果一部號稱“製作精良”的電視劇裡，連女二號都是靠替身來完成拍攝的，一旦消息捅出去，它就再也不可能和這四個字再有什麼關係了。
“好吧，”他只好攤手，開口承認：“我也是投資方之一，我不想我的錢被人拿去打水漂。”
這的確是慕海顏想要的答案，但不完全是。
“程牧禾，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恕我直言，你出現的時機，以及你做的種種事情，都令我覺得你這個人很奇怪。也許是我小人之心，但我必須明確地告訴你，我只想安安靜靜地拍戲，沒想過太多。”
他的不夠坦誠令慕海顏沒了耐心，這些話，她早就想說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從她得知，自己的全套飾品都是程牧禾自掏腰包，請人承辦的之後，慕海顏就一直對他懷有警戒之心。
“目的？我想想，賺錢算不算目的？在商言商，我也希望這部劇能夠大火，起碼讓我多賺幾番。還有一點，我原本以爲自己早就厭倦了拍戲，沒想到十年過去了，娛樂圈早就和過去不一樣了，也許是時候重新接觸一下。”
程牧禾掂量着手機，朝慕海顏微微一笑：“你先回去，還是我先回去？”
看樣子，他不打算再談下去了。
“有人喜歡自己，這是人類最大的錯覺之一，很抱歉，你之前的所作所爲都令我產生了這個錯覺。但是，還好我足夠清醒，不會真的一直這麼以爲。尤其是面對一個比我年長一大截，見過形形色色各種美女的男人，一張皮囊真的算不了什麼。”
慕海顏擋住他的去路，一副非要把話說清楚的架勢。
“我如果是你的話……”
程牧禾忽然靠近她，主動低下頭來，嘴脣靠近慕海顏的嘴脣，輕聲說道：“在鏡頭對準的時候，會選擇笑一笑，這樣拍出來才更好看。”
她悚然一驚，頓時反應過來，急急向後退了兩大步，然後驚恐地向周圍打量着。
走廊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慕海顏實在沒有發現哪個角落裡還有人。
但是，她不敢確定，也許旁邊的某個包房裡就是一羣狗仔，正在通過某種手段進行着隱秘的拍攝。
“我先回去了，我想，你需要去洗手間補一下妝。”
程牧禾恢復了原來的神色，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脣，示意慕海顏的口紅掉了。
趁她發愣的功夫，他已經走了。
慕海顏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拍自己，所以也不敢流露出太過明顯的表情，只好大步走向洗手間，順便補了妝，然後才返回包房。
“沒事吧？”
旁邊幾個人似乎見她的臉色不好，連忙問道。
“沒事，就是有點累了，我一會兒可能要先走了，你們慢慢玩。”
慕海顏喝了一口水，輕聲說道。
見狀，柴思晨給司機打電話，讓他稍後來接。
與此同時，程牧禾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一下下地把玩着手機，眼睛看着前方，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太感興趣。
慕海顏不動聲色地看了他幾眼，心頭惴惴。
忽然，程牧禾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馬上將它拿了起來，再次走出包房。
見他走了，慕海顏沒來由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拿上東西，和柴思晨一起離開。
剛上車，她的手機就響了。
是程牧禾發來的微信，只有一句話。
“你猜我們兩個人的視頻值多少錢？”
她一驚，手心裡全是冷汗。
果然，被拍到了！
慕海顏頓時後悔不已，自己還是大意了。可她實在感到頭疼，那些狗仔簡直無孔不入，就連出去和劇組的人一起吃頓飯，也會被抓到小尾巴！
是不是以後乾脆都不要出門纔好。
“我討厭被勒索，所以我拒絕用錢買回來。”
不等她回答，程牧禾又發來一條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