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劫後餘生

離着老遠,慕海顏就看見,路邊站着一男一女,旁邊還有一個小不點兒。

她再也忍不住了,確定後面沒有車,就探出頭去,大聲喊着:“小雨!小雨!”

等到車子剛一停下,慕海顏就急不可耐地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媽媽!”

慕時雨見到她,立即撲了過來,眼睛眨了兩下,隨即大聲的嚎哭了起來:“媽媽,媽媽!”

榮寵也從車上走下來,他一看見站在旁邊的男女,不禁愣了。

穿着一身職業裝的童顏也愣了,過了半天,她才反應過來,驚愕地問道:“這、這個小孩兒……是你們的孩子?”

她和同事約了客戶見面,剛走出地鐵,沿着路邊走了一百多米,就看見了慕時雨好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地亂轉。

出於好奇,兩個年輕人停了下來,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和爸爸媽媽走散了。

因爲慕時雨衣着乾淨,一看就知道不是靠乞討爲生的,所以他們十分懷疑,這可能是一個走失兒童。

問了半天,他們總算弄清楚了,這個小傢伙是偷偷從家裡跑出來的,但又不認識路,只能在這條街上轉來轉去。

於是,他們拿出手機,讓他打電話。

慶幸的是,慕時雨一直記得程牧禾和慕海顏的手機號碼。

他先打了程牧禾的號碼,是關機。

然後,他又打了慕海顏的號碼,通了。

“真巧,沒想到竟然是你們找到了小雨。謝謝兩位,我是榮寵。”

榮寵主動伸出手來,向那個一臉驚訝的年輕男人說道。

“什麼?你、你是我們公司的大boss?我、我不是吧……不客氣,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他一臉發懵,自己剛進入榮氏三個多月,上週才轉正,連單獨見客戶的資格都沒有,每天只能屁顛屁顛地跟在童謠的身後。

不料,他們竟然在無意中救了大老闆的兒子!

“看來,有些時候還是要多管閒事。”

他高高興興地說道,一旁的童顏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輕聲提醒着:“做好事當然沒問題,只不過,我們兩個人已經遲到了十多分鐘,這單生意恐怕要泡湯了。”

“什麼?”

職場小菜鳥哀嚎一聲:“我的業績啊……”

聽了他們二人的對話,榮寵笑了笑:“別擔心,我會親自和你們部門經理說的,他不會怪你們。至於你們兩個人的損失,我一定會彌補。”

“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童顏連忙不好意思地解釋1;148471591054062着:“主要是這個客戶很難伺候,我們部門已經跟了快一個月了。既然小朋友沒事,那我們就先走了,說不定對方能夠體諒,繼續和我們談談。”

榮寵也點點頭:“好,那你們去吧。”

聽到他們的對話,慕海顏擡起頭來,止住眼淚,對慕時雨說道:“快謝謝叔叔和阿姨,如果不是他們,你可能都見不到媽媽了!”

慕時雨知道自己做錯了,他抽噎了兩下,耷拉着腦袋,小聲說道:“謝謝叔叔,謝謝阿姨。”

“真的太感謝你們了,改天我們一定會親自上門道謝,謝謝你們!”

慕海顏放下孩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夠再次見到童顏,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言重了,這麼可愛的小朋友,就算不是我們遇到,其他人也會過來問問的。記住,以後不可以再亂跑了,你看媽媽多着急啊。走了,拜拜!”

童顏輕輕地捏了一下慕時雨的小肥臉,和他們揮手告別。

等他們離開,榮寵才摸了摸慕時雨的頭頂,發現孩子自己也嚇得夠嗆,他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出門過,一走到街上,發現到處是人,到處是車,恐怕一下子就慌了。

“別罵他了,孩子沒事就好。我看他也嚇壞了,你安撫安撫,先別急着教訓。”

他擔心慕海顏性格急躁,剛一找到慕時雨,就責罵他不應該偷跑出去。

“我知道。”

她低聲說着,眼角紅紅的,鼻音很重。

“小雨,你媽媽真的嚇壞了,以後不能再這麼嚇她了,知道嗎?看媽媽多可憐,鼻子都紅了,眼睛都腫了,都是因爲你,快去抱一下媽媽,讓她不要再哭了。”

上車以後,榮寵在慕時雨的屁股上用力地拍了一把,口中催促道。

“媽媽不哭。”

慕時雨湊上去,用臉頰貼着慕海顏的胸口。

“嗯,只要你乖乖的,媽媽就不哭了。”

慕海顏繫好安全帶,緊緊地抱着他。

榮寵先打了幾通電話,告訴大家不用再找了,孩子已經找到了。

然後,他開車回家。

“小雨,告訴我,你爲什麼要一個人跑出去?”

等心情稍微平靜下來,慕海顏啞聲問道。

她必須要弄懂慕時雨的心理,不然的話,說不定類似的事情依舊會發生,有了第一次,也許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到時候,他們很難再像今天這麼順利,只用了一個小時就找到了孩子。

慕時雨坐在她的腿上,用手指拽着慕海顏的圍巾一角,輕輕拉扯着,也不說話。

見他不肯回答自己的問題,慕海顏只好耐着性子,繼續柔聲問道:“小雨乖,你跟媽媽說,你想去哪裡?也許,你告訴媽媽,我就帶你去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嘛,對不對?”

他好像被打動了,擡起頭來,一雙大眼睛裡盛滿了哀怨似的情緒,撅着嘴巴,向她反問:“真的嗎?你帶我去嗎?”

慕海顏趁機說道:“那你也得告訴我,你到底想去哪裡啊,不然我怎麼知道呢。”

慕時雨又忸怩了半天,這才細聲細氣地說道:“你騙人,你都不要爸爸了,以後也不要我了!”

說完,他的眼睛再一次紅了,嘴巴一鼓一鼓的,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一樣。

慕海顏一愣,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說。

“爸爸不回來,你和叔叔在一起,你們還想親親,爸爸生氣,我也生氣。”

慕時雨眨着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掛着一顆大大的淚珠,他一邊說着,還一邊用小手抹着眼睛,順便用眼角瞥着正在開車的榮寵。

“小雨想爸爸了?你今天一個人跑出來,是不是想去找爸爸?”

慕海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她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孩子解釋,什麼叫做死,那太殘酷了。

“嗯,我去找爸爸,讓爸爸回來。”

慕時雨想也不想地承認了。

“外面這麼大,你去哪裡找爸爸?”

她伸手幫他擦着眼淚,不安地問道。

“有貓貓的店。”

慕時雨抽噎着,用手比劃了一下:“乖貓貓。”

慕海顏恍然大悟,原來,她真的沒有猜錯,他真的想去程牧禾開的那家咖啡店。店裡養了一隻雙色布偶貓,非常溫順乖巧,他們第一次去的時候,慕時雨就特別喜歡那隻貓。

“爸爸不在那裡,真的,我不騙你。”

她小心翼翼地揩掉了慕時雨的眼淚,想盡辦法說服他。

“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他暫時不能回來了,不過,他已經告訴我了,等小雨長大的那一天,他就會回來看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快快長大,等着爸爸回家。”

重新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慕海顏垂下眼睛,也流下大顆大顆的眼淚。

“那我什麼時候長大啊?叫爸爸先回來一次嘛。”

慕時雨不高興地扭了扭身體,哀怨極了。

“如果你每天好好吃飯,喝牛奶,不挑食,就會長大了。等爸爸回來,他一看,哇,小雨長得這麼高了,比爸爸還高,他一定很開心,對不對?”

慕海顏趁機說道。

他晃了兩下,勉爲其難地點了一下頭,算是答應了。

“那好,你答應我了,以後就不能亂跑了,尤其不可以一個人自己出門,記住沒有?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話,我就告訴爸爸,他肯定很生氣。”

慕海顏伸出右手小拇指,和慕時雨拉鉤,總算是和他說通了。

她摟着他,心頭一片酸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唯有一聲嘆息。

回到家以後,華美薇一見到慕時雨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一根頭髮也沒有少,忍不住連呼老天保佑,將他一把抱在懷中,抓得緊緊的。

“奶奶給你洗澡,洗完澡再吃好吃的!”

華美薇拉着慕時雨往衛生間走去,口中不停地說道。

慕海顏坐在沙發上,渾身無力,只能撐着額頭,心跳依舊沒有恢復正常。

榮寵也一樣,身體好像快要散架似的,他倒在沙發的另一邊,雙眼直直地看向天花板,一言不發。

兩個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說不出來的疲憊和後怕。

“之前小雨被車撞到,其實我的心裡還一直埋怨程牧禾,覺得好大一個人了,竟然連一個小孩都看不好。現在我纔不得不承認,我大錯特錯,咱們好幾個大活人一樣也沒有看好一個小孩!”

他枕着手臂,喃喃自語道。

“如果小雨今天真的出事了,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了。”

慕海顏捂着眼睛,無聲啜泣着。

沉默了幾分鐘,榮寵忽然翻過身來,一臉凝重地看着她。

“原來生活中真的充滿了這麼多的不確定,我們永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究竟哪一個會先來。既然活着已經是這麼艱難的一件事情,難道你還要繼續和我賭氣,把有限的生命浪費在無盡的怨恨中嗎?”

他緩慢而又堅定地問道。

慕海顏在他的兩隻眼睛裡看見了悲傷而又渺小的自己,原來她從未真正強大過,只是芸芸衆生中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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