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思晨有些尷尬，她一向都不是一個擅長說話的人，發現被這些護士誤會了，她就更加不知道如何解釋。
“我、我先進去看看他。”
說完，她逃也似的匆匆離開，一直耷拉着腦袋，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回到病房，除了儀器發出的“滴滴”聲音，周圍安靜得可怕，而榮耀則是躺在病牀上，面色平靜，猶如熟睡。
“一個平時比誰都喜歡熱鬧的人，現在卻只能一動不動，一定很難過吧？”
柴思晨走到牀邊，輕聲問道。
她多麼希望，下一秒鐘，榮耀就能夠睜開眼睛，好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用言語奚落自己。
然而，事到如今，就連這些事情，顯然都成了奢望。
柴思晨偷偷去問過醫生，得到的回答是，已經過了最初四十八小時的黃金期，榮耀清醒過來的機率變得微乎其微。
雖然不是完全沒有，但相比之下，還是非常渺茫。
即便如此，她還是一1;148471591054062有時間就跑到醫院，給榮耀按摩四肢，擦拭身體，甚至梳理頭髮，做得比護工更加細心。
在柴思晨的心中，她一直相信，榮耀一定會清醒過來。
她自己清楚，除了堅持這個信念以外，如今已經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慶幸的是，由於華俊蘭和榮楷然接連出事，其他人也無暇顧及醫院這裡，柴思晨偷偷跑來照顧榮耀這件事，一直非常順利，沒有被阻攔。
“最近出了很多事，我要是你，絕對不會就這麼睡下去。還有，我剛剛纔得到消息，你爸爸他……他出事了，已經不在了……你現在躺在這裡，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太遺憾了……”
柴思晨接了一盆熱水，給榮耀擦臉擦手，一邊擦拭着，她一邊和他說話。
她之前在網上看過類似的說法，昏迷不醒的人雖然不會有所迴應，但他們其實是可以聽到外界的聲音。
所以，每次來看榮耀，柴思晨都會搜腸刮肚地跟他說話。
作爲一個有些內向的女孩，在得不到任何迴應的前提下，還要不停說話，確實很難。
不過，爲了刺激榮耀，她還是堅持這麼做，會專門找一些笑話之類的，在牀邊爲他朗讀着，或者把一些生活中的見聞講給他聽。
“現在大家都懷疑華俊蘭是兇手，還不知道真相是什麼，如果她真的是你媽媽，那你以後又要怎麼面對她呢？”
柴思晨一邊擰着毛巾，一邊無奈地說道。
躺在牀上的榮耀依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就連眼睫毛都沒有顫一下。
對於這樣的結果，柴思晨早已料到了，如果這麼容易就能清醒，醫生不會像現在一樣束手無策，任由榮耀這麼一直昏迷下去。
“不過，其實也有好事，比如小雨現在和榮總相處得很好，小傢伙還偷偷告訴我，他挺喜歡榮總的。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們父子就能真正相認了。”
柴思晨停下來，一臉期待。
擦乾淨榮耀的手和臉，她倒掉水，又開始給他按摩四肢。
爲了防止肌肉萎縮，按摩是必須的，而且無論是力道還是頻率，都很有講究，太輕了太重了，太多了太少了，都對病人不利。
爲此，柴思晨還特地查閱了一堆資料，並且親自請教專業按摩師，終於掌握了一些訣竅。
四十分鐘的按摩，榮耀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然而柴思晨卻已經累得滿頭大汗，雙手顫抖。
她休息了一會兒，看了看時間，輕輕走出了病房。
兩天後，榮楷然出殯的日子終於到了，他的死訊一經傳出，就轟動了整個中海。
大家都感慨着，榮家似乎撞邪了一樣，遭遇多事之秋，一個接一個地出事。
先是榮耀，然後是榮楷然，一個昏迷，一個死亡。
他的屍檢結果也出來了。
根據法醫的鑑定報告，榮楷然真正的死因是失血過多。
說來也是天意——華俊蘭一開始用剪子扎進榮楷然的後背，其實扎得並不深，如果他當時能夠保持足夠的鎮定，馬上離開，前去醫院救治，一定不會有性命危險。
但偏偏，他嚇個半死，誘發了心臟病，導致當場摔倒。在倒地的時候，因爲重力作用，剪子完全戳進榮楷然的體內，令他失血過多。
解剖之後，榮寵和華美薇領回了榮楷然的屍體，進行葬禮，將他火化。
根據華美薇的要求，喪事辦得十分風光。
不僅家族內的上百號人齊齊到場，榮楷然生前的一些至交好友也全都出席了他的葬禮，送他最後一程。
雖然對於他的死，衆人在背後議論紛紛，不過，表面上，每個人都表現得非常悲痛。
榮寵看着那一張張充滿哀傷的臉，心頭不禁五味雜陳。
相比之下，華美薇則是維持着一貫的端莊，她以遺孀的身份，客氣地答禮，周到地安排着親友們的衣食住行，除了面容憔悴，她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
這令慕海顏看得暗暗驚歎不已。
她的身份特殊，再加上又是公衆人物，所以一直沒有過度活躍。
但記者的嗅覺還是非常靈的，他們一下子就在人羣中捕捉到了慕海顏的身影，並且拍了照片，發到網上，還起了聳動的標題。
“慕海顏出席榮楷然葬禮，和榮寵複合指日可待？”
“榮氏長輩集體默許，昔日下堂妻有機會重做豪門婦。”
類似的新聞，鋪天蓋地地出現在了網絡上。
剛剛離開公衆視線不久的慕海顏又一次地成爲了話題女王，儘管她十分不願意以這種形式，可她依舊霸佔頭條，成功地引發新一輪的討論。
就在榮楷然出殯的當天，華俊蘭也在高律師的陪同下，前往精神病研究中心，進行測試。
在此之前，她拒絕接受一切形式的採訪。
結果出來得很快，經過專業測試，華俊蘭的確被鑑定出了存在一定程度的抑鬱症。
高律師不愧是金牌律師，她的團隊早已做好了一切準備，在鑑定結果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僱傭大批的網絡水軍四處發帖，製造輿論。
在他們的操作下，很快，華俊蘭被塑造成了一個被奪走了親生兒子，多年以來一直飽受痛苦的可憐母親。
很多網友都對她產生了同情，紛紛指責榮楷然是渣男，無情無義，甚至有人連“死有餘辜”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對於華俊蘭來說，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
“我很痛苦，我不知道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當他主動找到我，提出想要和我一起離開這個殘酷的世界的時候，我真的以爲，他終於願意履行承諾……我太傻了！我整整被騙了二三十年，我的青春，我的夢想，我的人生，我的兒子……什麼都沒了，都沒了……”
面對着前來採訪的記者，在發佈會上，華俊蘭放聲大哭，形如瘋癲。
一把拿起遙控器，華美薇生氣地關掉了電視。
“滿嘴胡說八道，一個人竟然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簡直令我大開眼界！”
她憤憤開口。
“媽，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榮寵走過來，對華美薇輕聲說道。
她挑眉：“什麼事？”
他想了想，還是開口：“你是從什麼時候起，懷疑他的？”
華美薇不答反問：“什麼？”
她看起來依舊鎮定，但事實上，華美薇有些緊張，對這個兒子，她再清楚不過，想要有事瞞他，太難太難了。
榮寵一手插在褲袋裡，慢慢地走近，聲音壓得很低：“你上次提過的那個老員工，我已經找到了，他已經離開中海，爲了找到他，我着實費了一番力氣，一直拖到今天……”
聽了他的話，華美薇的眼神明顯變得銳利，她瞪着榮寵，語氣冰冷：“好端端的，你去找他幹什麼，沒事找事嗎？”
見她還在嘴硬，榮寵忽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所在意的人全都滿口謊言，假仁假義，甚至不惜讓他成爲工具，借刀殺人。
“你應該早就知道，白宇達確實是被榮楷然害死了的吧？隔了那麼多年，現場肯定什麼都找不到了，但當年榮楷然收買的那幾個人就是最好的證據。你找到了他們幾個人，從他們的口中得知真相。從那時候起，你就恨不得殺了他，替白宇達報仇。”
榮寵原本不想當面戳穿，可是，華美薇故意讓他對白宇達的死產生懷疑，讓他順着線索，繼續查下去，分明就是爲了讓他伺機下手，殺了榮楷然，爲白宇達報仇。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華美薇依舊不正面回答，甚至轉身要走。
“你真的希望我變成一個殺人犯嗎？我猜，你會找一個適當的時機，讓我查到白宇達是怎麼死的，然後慫恿我去殺了榮楷然，爲父報仇，對不對？可惜，有人搶先一步殺了他，你的計劃就變得多餘了！你不得不去找那幾個人，讓他們不要再按照原本的約定，故意被我找到。但你想過沒有，任何交易都有價值，當其他人出價更高，一定就有人臨陣倒戈！”
榮寵憤怒地低吼着。
他花了更多的錢，知道了全部，包括華美薇是怎麼樣再一次找上他們，讓他們一點點留下線索，方便榮寵瞭解到事情的真相。
“我沒想過讓你殺了他，你只要嚇唬嚇唬他就好了！他有心臟病，不能生氣，只要你和他吵幾句，他心臟病發，誰也懷疑不到我們的頭上！”
情急之下，華美薇口不擇言，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