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倒是落落大方,直勾勾地盯着臨淵不帶羞怯,到底是年紀輕輕好啊!
無央在旁默不吭聲,臨淵回了一禮:“你就是當年落在那株桃花樹下的錦鯉吧!我記得你,當初不過是舉手之勞你無需掛懷。”
念念莞爾一笑:“上仙願同師父上窮碧落下黃泉,念念也願同上仙上窮碧落下黃泉。那年初見,上仙救下我,衝我微微一笑,我便再難忘記。”
聽到這話,無央頓時覺得有些難過了。瑤池仙會,她又想起了紫陽,當年的他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初見上仙,常記心間再難忘記。她再看念念,忽然覺得她有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有些事情,終究不是自己一廂情願就可以的。多少執念成了妄念,都因求而不得起。
越是年輕,越是敢於說出心中所想,年紀越大,反而越是開不了口。
無央垂首不語,若臨淵願意留下念念,她似乎也不好說什麼。瞥了一眼臨淵,他臉上的表情不多,聲音平靜道:“你乃錦鯉成精,在未修得仙骨之前,是不能離開天庭的。酆都是暗域,沒有仙氣只有戾氣,哪裡不適合你。”
臨淵說完,也不看她轉而牽着無央的手:“無央,我們回去吧!”
念念一雙大眼睛,染了霧氣,在他轉身之際拉住他的衣袖:“念念會努力修得仙骨,只希望個有朝一日能陪在上仙身邊。”
臨淵看來她一眼,沒有說話,牽着無央離開了南天門。路上,師徒兩沉默不語,無央側目望他終於開口道:“徒兒可喜歡她?”
臨淵駐步:“萍水相逢,何來喜歡?”無央啞口,現在臨淵說話她是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一派老學者的威嚴,反而讓她這個師父像個不學無術的學生。
無央沉默,臨淵忽然道:“無央,我想去洛山看看,你陪我去吧!”無央愣了愣,她竟然忘了這茬。以前是他癡傻,從不問父母之事,如今恢復正常了,也是應該去祭奠父母了。
洛山,早已經是一片荒蕪了。
斷井頹垣間,還依稀可見當年天譴降臨劈開山石的痕跡。無央忽然想
起了那救了她一命的魔帝,萍水相逢他何以要出手幫她呢?若是他不出手,自己會不會跟紫陽一眼,消失於天譴中?
臨淵從來不問自己關於紫陽的事情,如今或許他會想知道:“你怎麼不問問我你父母的事情?”
臨淵搖搖頭:“過去的早就過去,何必往回看?無央,你一直都在酆都,你可是在等着誰?”曾經長鳴就是這麼問他的,問他在等誰。那時候,他等的人是無央。可無央呢?她又會在等着誰?
無央愣愣地看他,忽然笑笑:“我?我沒有在等誰。”
臨淵回望她,忽然抱住她:“你說我們師徒一心,同去同歸,這話可還算數?”無央不解,卻笑了笑點頭。臨淵勾起嘴角,“既然算數,以後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不能離開我。你答應我的要做到,不要再去鍾靈觀了。”
無央一愣,原來他真正想說的卻是這個。
一時間她又想起了諸葛十七,那一劍刺在心口至今都還在泛着疼。無央的失落看在臨淵眼裡,他搖搖頭推開無央:“你根本就做不到。既然我們遲早要分開,那還不如現在就走。”
無央一驚,拉住他:“你這是做什麼?哪有徒弟這樣跟師父說話的!”
臨淵甩開她的手:“那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師父。”
落空的手無法安放,無央愣愣地看着他,他說她不再是他師父。無央苦澀一笑:“看來是我命中註定孤苦,收你爲徒還以爲我再也不是一個人。沒想到,現在連你也要離開我。我以前最害怕的,是一轉身連你也不見了,看來以後我都不用害怕了。”
她說得失落,走過臨淵身邊不再看他。臨淵長嘆一聲,拉住她:“無央……還記得那年你給我做的新衣嗎?其實那衣裳一邊袖子長一邊袖子短,醜極了。我穿出去被神荼他們嘲笑了一番,可我卻喜歡得緊。”
無央苦笑:“現在又開始嫌棄我手藝不好了?”
臨淵輕笑:“還記得那年你第一次離開我、離開酆都,我拉着你的衣袖不肯撒手。神荼他們笑話我膽小害怕,其實,我也是怕你一去不
返。無央,你害怕自己一轉身我就不見了,你可知道,我也怕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無央心頭一頓,這話……
“那……你還要離開酆都嗎?”這麼多年的相依相伴,哪裡真的捨得他離開呢?
“我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相隨。”
“那你剛纔還說不認我這個師父。”
“那你可還認我這個徒弟?”
兩人相視一笑,想想剛纔的吵架,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玉骨殿前的池塘裡多了錦鯉,頓時有趣了不少。臨淵自從被天帝盯上後,便有事沒事下旨請他上天庭去。無央一個人悶在玉骨殿,實在是不習慣。
剛走到三生河畔,奈何橋上的烏芽就衝她招手。烏芽終究是難以輪迴,看在她手腳勤快的份上,孟婆跟無央要了她去。如今的烏芽倒也煮得一手好湯,孟婆也樂見其成。
“你這丫頭在忙什麼?今日都沒幾個生魂,你熬這麼多湯做什麼?”烏芽熬了整整三大鍋湯,可眼下生魂不過幾個。
“女帝,你瞧那人,他是今日剛來的。他說什麼也不肯喝孟婆湯,婆婆今日又病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烏芽瞧着那立在橋中央的男子,皺起眉頭。
無央順着她指的生魂望去,倒是個濃眉大眼的俊俏公子。無央走過去:“聽說你不肯喝孟婆湯?你可知不喝孟婆湯便無法輪迴?”
男子側目,打量無央一番道:“我與妻子走散了,如今不知她是生是死。”
無央輕笑,人便是如此多情:“你已經死了,她是生是死都與你沒有干係了。”
男子皺眉:“如何與我沒有干係?她背井離家與我吃盡苦頭,如今我卻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保護好她。在戰亂裡走散,恐怕她也是凶多吉少。我,我想……”
無央打斷他:“你想如何?去看看她嗎?你知道她在哪嗎?看了她又如何?告訴她你已經死了嗎?而後又能如何?等她嗎?一起轉世?別傻了,人的命運都寫在司命薄裡,半點不由人。孤魂野鬼,人生殘夢,癡兒,都該放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