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爲止,衆人在社區中共同生活的時間還不夠長,彼此之間的瞭解也不夠充分。
除了像丁文強和蘇秀岑那樣思維比較簡單的人之外,其他人多多少少也都還是會戴着面具。
表面上一團和氣,甚至有人看起來很蠢,但不代表他們內心就真是那麼想的。
模仿犯既然能得到遊廊的認可,通過遊戲玩弄人性,那麼本身也一定會是個非常善於隱藏自己惡意的人。
如果衆人強制公佈簽證時間,真的揪出了一個模仿犯,那麼這個模仿犯不可能蠢到跟所有人對着幹。
即便他心裡想的是把所有人全都殺光,肯定也會陽奉陰違,裝出一副合作的樣子。
這反而是一種更加糟糕的情況。
因爲模仿犯在不覺得自己有危險的時候,他可能不會那麼着急地去殺死玩家確保自己的安全,不論是日常生活還是設計生死遊戲,都更有可能在放鬆之下露出馬腳。
反之,如果模仿犯意識到自己處於危險之中,社區中的人隨時有可能將他處死,那麼他就會想方設法殺死關鍵玩家、在社區中製造混亂,也會把自己的性格更加小心地隱藏起來。
看起來達成了合作,實際上卻埋下了更深的隱患。
在這種情況下,一旦社區中的玩家羣體對模仿犯產生猜忌,肯定會傾向於直接殺掉。
那麼『分辨模仿犯是好是壞、能否合作』這個環節,也就徹底失敗了。
殺掉之後,遊廊再塞一個新的模仿犯,而新的模仿犯看到前車之鑑以後更加瘋狂地殺人,社區的人再投票把這個模仿犯也殺掉……
這就變成了一個無解的循環。
汪勇新的辦法確實有可能在短期內找到模仿犯,但這也就意味着向社區的所有玩家攤牌,直接把模仿犯置於最危險的境地。
這層窗戶紙被戳破以後,社區的玩家和模仿犯的矛盾將被瞬間激化,後果難以預料。
當然,如果這個模仿犯是個弱者,能被任意拿捏,那麼立刻揪出來倒也無傷大雅。
但賭錯了的話,代價也可能會很大,所以必須慎重。
最優的方案,肯定是先不要聲張,在不驚動對方的情況下確定模仿犯的身份,建立一定互信之後,再去談合作。
除非對方表現出『要殺光社區大部分人』的極端傾向,才需要用汪勇新的這個辦法來緊急處理。
目前第17社區的玩家死亡率並不高。
李仁淑繼續說道:“所以,你應該明白了吧?
“有些事情一旦放到明面上,就失去了彈性的空間,很可能變得不可收拾。
“所以我才說,不能什麼都查,萬一真的查出點什麼東西呢?
“除此之外,我認爲不能提出任何『殺人議案』,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這會極大地破壞社區所有人的『安全感』。
“到目前爲止,大家之所以能夠在社區安穩地生活、友善地交流,是因爲大家認爲社區是安全區。
“只有這樣,他們纔會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意見。
“如果我們爲了殺死模仿犯,而提出一項殺人議案,即便這個議案很苛刻,比如:『11票贊同才能處死一名玩家』,也同樣會帶來不可控的影響。
“很多人就會想,這個規則今天被用來殺死模仿犯,那麼明天,我被懷疑是模仿犯怎麼辦?或者,我是個弱者,拖了後腿,大家都不喜歡我,他們會不會把我投票殺死之後再去納新別的玩家?
“你和我或許不擔心,但一定有其他人擔心。 “那樣的話,社區就不再是安全區,在社區也必須思考生存策略,所有人都會勾心鬥角,僞裝自己,甚至考慮先下手爲強。
“這樣的緊張氣氛只會不斷加劇,即便我們之後取消掉了這條殺人規則,這種趨勢也是不可逆的。
“因爲殺人規則一旦出現,就意味着社區突破了最後的底線。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而且,用『殺死模仿犯就能獲得大量簽證時間』這一點去促成殺人投票,我也認爲不妥。
“殺其他社區的模仿犯當然無所謂,但在自己社區,用議案投票的方式殺,可能會帶來非常嚴重的問題。
“一旦玩家們嘗過了投票殺人賺取大量簽證時間的甜頭,這個想法就會在他們心中生根發芽。
“如果某天汪哥你在遊戲裡賺到了比模仿犯還多的時間,會不會也有11個人想把你殺掉呢?
“對於已經嘗試過投票殺人的玩家們來說,只要你簽證時間足夠多,是不是模仿犯又有什麼關係呢?
“即便這種事情出現的概率可能不高,但你敢賭嗎?”
汪勇新一時無言。
李仁淑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爲什麼不提交『效率』議案,而是隻專注於『最低保障』……
“汪哥,我理解你的想法,想要更多地賺取簽證時間,效率是必須的。
“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多賺簽證時間並不是我們的第一要務。
“死在遊戲中的概率,要遠高於簽證時間耗盡被驅逐出境的概率。
“通過賞罰分明的議案,把整個社區改造成積極參與遊戲的好戰社區,甚至漠視弱者被淘汰、不斷納新強者,這看起來是極限生存的最優策略。
“但遊廊並不只有極限生存類型的遊戲,也有一些遊戲是需要通過妥協、犧牲、經受人性拷問或者特定領域的專業知識才能過關的。
“就像之前納新時說過的,我們必須儘可能保證社區的多樣性,因爲越是趨同,就越是容易陷入同一個陷阱而導致團滅。
“而只要社區中的玩傢俱備多樣性,那就一定會有蠢人,會有弱者。
“甚至我懷疑,某些社區可能會建立一些極端照顧弱者的制度,比如『所有遊戲收益均分給全體玩家』。
“當然,也可能存在某些主動淘汰弱者、只收強者的社區。
“到底是爲了多樣性保護弱者?還是變成社達狀態犧牲多樣性?每個社區的選擇都是不一樣的。
“我們現在無法斷言哪種辦法更好,但過於極端的方案一旦猜錯,後果將是毀滅性的。
“所以,我們最終還是採取了相對穩妥的方案,也就是目前的這套方案。
“未來我們會考慮提出一些促進效率的議案。但現在,顯然還不是那麼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