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放聽了一愣,轉臉看着窗戶外想了想,窗臺上的玻璃窗輕輕一晃,老式的窗拴那裡“啼嗒”一聲,響了一下。
月光灑在窗臺上,外面樹影婆娑山色朦朧,石放看了一笑:“以前看過《丹經》,裡頭有一首詩很有意思。”
“什麼詩?”楊勁鬆問道。
“石匣初開鏡影新,
高懸暗室醒迷因。
陰霾解盡山光朗,
豁眼窗花悟後明。
嗯……,我大概能明白什麼意思,二位,辛苦了。”石放說道。
楊勁鬆聽了一笑,“此詩出自《丹經》之《解孽》,修道者立志爲道,從前就有很多過錯,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夙世的孽緣,都要了結。
每日正午要虔心誦持《金光》《玉樞》二咒各十遍,太陽正中時,還要寫好五雷符,七七四十九日後,此符成書。”
“成書之後呢?”石放問道。
“符已成書,道人便將符書掛在單房以鎮諸祟。還要預先許願,說自己求道德圓成,從前有什麼瓜葛牽連者,一定提拔拯救。
也會帶他們一起脫離苦海,以免幽冥之苦。此符書一掛,諸多孽緣祟頭都不來打擾,此法爲恩威並施之舉。”楊勁鬆說道。
“老哥可真博學,”石放聽的津津有味,雖然這個說法與乾坤廟裡張老漢說的不一樣,但卻又異曲同工。
“解了孽,下一步,就是祛魔了。”楊勁鬆說道。
“這個又怎麼講?”石放問道。
“所有的修真,都是爲了超塵劫,了生死,入大羅,應帝誥。”楊勁鬆說道。
聽到這,石放心裡有些不以爲然,帝誥?誰是帝?天帝?那不就是浩天麼,他的誥命有什麼好應的,面上卻不說破,仍然笑臉問道:“楊兄,這個帝,是哪一個帝啊?”
“此帝爲玄天至高之尊,天地父母,”楊勁鬆說道。
“請繼續,如何祛魔。”石放說道。
楊勁鬆摸了摸下巴,看了看桌子,這張新買的八仙桌上早已乾乾淨淨,楊勁鬆一笑,繼續說道:
“要極天人之福,何止億萬萬年,怎麼能不鄭重分明,所以要久經艱難之境的考驗,所以道人需要入室打坐,稱爲上單。
“上單之後,就會聽到各種悲哭之聲,也會聽到樓宇崩潰,牆塌壁斷,還會感覺到室內的器具動起來,發出各種聲音。
或者看到各種妖相紛紛在眼前閃耀;或者看到房間裡堆滿了錢財;
或者看到虎狼猛獸逼近;或者看到雷火燒身;
或者看到家人眷屬身上帶着枷鎖靠近,或者看到人間的和官員地府陰兵,一個個手提刀刃而來。”
“他們來了幹什麼呢?”石放問道。
“他們都會對着靜坐上單的道人說:你這蠢貨,這樣修道,總是十分荒唐可笑的事情,想修神通,沒有大福氣是修不到的,他們會盡力去勸你不要修道。”楊勁鬆說道。
“呵呵,這是來考驗道人的心志。”童七在一旁笑道。
“不錯,凡此種種,道人總會見到,會有各種邪魔來他心中搗亂,只要道人不理睬,他們會反覆不停地騷擾這個靜心的道人。”楊勁鬆說道。
“這裡,就是魔現了,那,要如何去除他們呢?”石放問道。
“這也是天之自然,修道必經之路,完全是爲了考驗道人的真心的,有的嚇到了,就會害怕的出定下單,停止靜坐。
真正的道人,就不會如此,他會百折不回,毫不畏懼,一心持有着自己的定念,對眼前出現的一切財寶、美物、惡相、魔障,一律不聞不問。
他始終一念端定,心心是道,堅持一時,那些魔障就會知難而退,他們知道自己無論使出怎樣的手段,都無法傷害和擾亂眼前這個堅定的道人。
但是,這種情況會反覆出現,所以道人必須日夜守護心,不能因爲魔障一消失就放鬆了警惕,這樣,就可以避免自己把幻象中的境界當做真實的境地,而不至於沉迷。”
石放聽到這裡臉上一紅,自己下午就被楊勁鬆的幻境迷住,還在顧輕舟面前出了醜,雖說沒有多大關係,可總歸是自己道心不定。
轉念又一想,自己本來也就沒有這個道心呀,但是爲什麼今天會聽到這番話呢?
想到這,石放心中一動,難道這就是觸機聞道?
楊勁鬆似乎看出了石放的心思,笑了笑說道:“呵呵,掌門是凡人,而且道門多通,您大可不必多想。”
石放心思被說中,只得尷尬的一笑,“您可真是察微見機。”
“哈哈哈,掌門不必客氣,那首《祛魔》詩,不知您看過麼?”楊勁鬆笑道。
“不如您念給我聽聽,”石放笑道。
“黃芽露穎綠生毛,
腹有靈珠氣自豪。
六甲風雷三尺劍,
練光飛處鬼神號。”楊勁鬆念道。
“漂亮,好一個練光飛處鬼神號。”石放拍了下桌子說道。
童七見楊勁鬆說的神采飛揚,輕輕咳嗽了一聲。
石放聽了轉臉問道:“童老哥有話了?”
“有。”童七說道。
“請講。”石放說道。
“魔破之後,就該《順時》。”
“怎麼順時?”石放問道。
“道人上單靜坐,可以通天徹底。但是日夜枯坐,也恐怕靈機不通。”童七說道。
“怎麼個不通法?”石放問道。
童七把手放在桌上,正了正色道:“靜坐刻時計度,也該活潑沖和,本性就當適度愉悅,而不是拘泥於苦修。
比如子時一水陽生,可上單凝練心神;一個時辰有九度,三個時辰之後,正好是二十七度,此功切不可虛。
到了卯時,爲日出之門,於元神不便,不可久戀於此。
所以卯時要下坐,慢慢的走到門前,可以舒血活絡。
到了辰時就去吃早餐,巳時繼續上坐,經過午、未、申四個時辰,共計四九三十六度。
到了酉時,日落之門,道人再次下單,這樣,就契合了盈虛之運。”
“那麼,什麼是盈虛之運呢?”石放問道。
“盈,就是滿;虛,就是空。
盈虛之運,就是滿了就要溢出來,空了,就要轉進去,道心也是如此,太滿則驕傲,太空則怯弱。
久坐苦修,就容易驕傲;荒廢道心,就容易怯弱;這裡指的就是,修道也要適中。”童七說道。
聽到這,石放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同,自己有了神通如意果,要說打心裡會多佩服這二位九宗門的人,他還真做不到。
雖然說不會瞧不上別人,但在內心深處,他對這二人,還真有些無所謂。
現在聽了二人這番話,心知萬事皆敗在一個“傲”字,無論如何,怎能在心裡對人產生無所謂的想法呢。
這不正是一個內心的魔障麼,想到這,石放心裡很過意不去,衝童七一抱拳:“妙,還請繼續。”
楊勁鬆看了,眼睛一眯,嘴角微微一揚。
童七面不改色,繼續說道:“嗯,合盈虛之道,便是用了適中的方法。
道人酉時下坐之後,再次活動一番,再逢戌時用飯,然後在戌時最後一刻上單靜坐,即夜裡10點45分的上單靜坐,到了亥時初刻,共計四度之半。
如此,則行持有定,修道有方。
然而,一陽來複的時機,一天之中,只有子時,而醜、寅、巳、午、未申、戌、亥之中,各有一個活動的來複之機藏在自身之中。
所以我輩修身,常遵循此法。
這,便是《順時》。”
石放聽到這,手背上忽然有點癢,輕輕撓了撓說道:“真是受益匪淺,靜坐我也坐過,這樣的坐法,我從未有過。
只不過這樣一來,世上恐怕無人能修道。”
童七笑道:“石頭,我們談的是本就不是普通的修道,這個方法,本就是已經入道之後的修爲法門。並非初學者能學。
現如今事業繁忙,勞人勞心,哪裡有這個時間久坐,可只要能靜的下心來,每日坐上個半個時辰,久而久之,自然有緣接洽,這一點,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所以《順時》篇裡,也有一首詩,說的就是這個理。”
“什麼詩。”石放問道。
“十二時分一剎那,
靈臺鬥炳近如何。
不計駒光多過隙,
山中自有忘年樂。”童七笑道。
聽到這,石放裡猛然一驚,二人莫不是在傳道於我,想想又不對,這番說辭,是自己開的頭,他們一路順着說過來而已,難道,他們連這也能算得到麼?
“掌門莫疑,九宗門一向隨緣入道,談談這些,也是應了您方纔唸的詩。
再多去想它,那無心的真,便被疑成了有心的假,我們聊聊而已,您聽聽就行,日後有機會再參,不必事事都要弄個一清二楚,否則問道的心,豈不是太累了。”楊勁鬆安慰道。
石放聽了一笑,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看,白龍和嗚咪正在樹下說着話,登明和無心看着山下發呆,火麒麟和阿黃不知去了哪裡。
回頭看了眼童七和楊勁鬆,“看來不但是廣場,就是我這裡,也多了兩棵樹了。”石放笑道。
“哦?兩棵什麼樹?”童七問道。
“一鬆一梧桐,二樹立雙功。”石放看着二人,手卻指着窗外說道。
“九鼎還丹道。”童七說完看着楊勁鬆。
“十方顯神通。”楊勁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