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水珠從天空落了下來,正好滴在了葉子上,沒等任事卜的手碰到,這葉子向右一偏,貼在了任事卜的胸口。
任事卜正要去摘,一隻潔白的手已經到了他的胸口,任事卜躲閃不及,又怕傷了懷中的蜘蛛,急忙向右移了一步,那手掌變成個爪子,正探到了他心口的位置。
“卟”的一聲悶響,任事卜眼睛一閉,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睜眼一看,那黑衣女子已經到了跟前,手掌上,正黏着那塊菜板。
任事卜看了看這女子的樣子,這女子一身黑紗,黑紗裡,還套了件紫色的薄衣,臉的上半部分微微偏圓,顴骨以下彎了下來,兩側的臉線向內一繞,直滑向下巴處,在微微翹起的下巴前端匯合,形成了一張典型的瓜子臉。
兩道彎月眉橫在一雙星目上,眼角處,還隱隱有兩道細紋,筆直的鼻樑向人中下一滑,不偏不倚,鼻頭處圓圓的,像個小石榴一樣。
人中下一雙鮮紅的嘴脣微微向上,像兩片吉祥雲一樣,與下方微微翹起的下巴上下一呼應,面色微微有些犯紅,幾縷碎髮搭落在額前,儼然是一個略經風霜的年輕美婦。
“好……,好漂亮啊。”身後的黃皮蛙留着口水說道。
“哚”的一聲,黑子女子一把將菜板甩在了地上,“柳聞香,你敢擋我?不要命根了麼?”黑子女子問道。
“夫人,屬下知道錯了。”菜板將身子一正,答道。
“變棵柳樹都能讓人收了法身,你還能算是個摩羅麼?”黑衣女子質問道。
“您也知道一物降一物,何況天王只是讓我監視這裡,也沒要我幹其他的,我哪知道那老道那麼厲害。”菜板厚着臉皮說道。
“跟我狡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摩羅你也別當了,天生就是個菜板的命。”黑衣女子沒等這菜板回答,指着任事卜胸口罵道:“趙絲絲,不要躲了,給我出來。”
那蜘蛛慢慢的從任事卜懷裡爬了出來,幾隻後腿一蹬,變成個八條手臂的小姑娘輕輕落在了菜板身旁。
“絲絲。”任事卜急道。
這小姑娘回頭一笑,衝他微微擺了擺手,“好人,你不用管,這是我的事。”轉身衝黑衣女子一揖,單膝跪了下去,“夫人,趙絲絲有罪,願憑夫人發落。”
黑衣女子走近了一步,一雙美目緊盯着絲絲,“發……落?他這菜板沒出息也就算了,你怎麼也忘了自己的任務?”
“夫人,這……”,菜板解釋道。
“住口,一會兒把你刨成木屑,看你怎麼悟道。””黑衣女子截住了他話頭,菜板沒有吭聲。
一旁的紅背蛙跳上了石凳,指着黑衣女子問道,“跑這裡裝什麼神仙,這乾坤廟裡爐香金針法力無邊,我喜悅湖天生道氣神通不盡,就連那破夢王都變了個農民去種地了,你又是哪路來的妖……唔唔唔唔唔……”
“啪”的一聲,沒等它說完,一片葉子貼住了它的嘴巴。
任事卜心想伍十五不是給了自己功力麼,剛想發力,一串葉子飛了過來纏住了他的手臂,瞬間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全身不能動彈。
那堆青蛙也都一個個被樹葉蓋了蛙背,只能瞪着一雙雙蛙眼乾看着。
“呸,剛走了個賣肉的,又來了殺豬的,這世上的恩怨買賣,怎麼那麼難了。”綠皮蛙小聲抱怨道。
“你閉嘴,殺豬不要緊,又不是殺蛙,我們不出聲就是了。”黃皮蛙說道。
“這可不是咱喜悅派的風格?”紅背蛙說道。
“都給我閉嘴,別以爲那伍十五給了你些東西就了不起,”黑衣女子指着紅背蛙說道。
“夫人,您放過他們吧,屬下知道錯了。”絲絲求情道。
“我的八臂攝心法,是讓你給他種下我摩羅的意念,不是讓你到人間來陪這個廢人的。”黑衣女子質問道。
“絲絲不才,絲絲有罪,我情願一命還一命。”絲絲說道。
“絲絲,你不用求她。”任事卜叫道。
黑衣女子一臉不屑,下巴一擡,冷笑道:“好有情誼啊,還一命還一命?哼哼哼……,你們的命,一個個都不值錢,那伍毛頭給了他們法力倒也好,一會我都收了去,再去找那個笨蛋算賬?”
“夫人,柳聞香有話要說。”菜板突然說道。
“我不想聽。”黑衣女子說道。
“殺了他們也沒用,不如等天王回來,一切都可從長計議。”菜板說道。
“真心樹的樹枝,再也長不出來了,你們的天王,也已經成了人家的僕人,世道,要變了。”黑衣女子嘆了一聲。
“夫人,真心的根性,原本就在我們的心性裡,何必還要一個外在的樹枝呢?”菜板說道。
“那彌羅天呢?我們一統寰宇的千秋大業呢?你們當初所求的一切如意呢,怎麼?你們都忘了?真的想自絕於摩羅了麼?”黑一女子說道。
“夫人,我覺得能做一個安心的菜板,已經很不錯了,”菜板笑道。
“那是你忘了自己的本性。”黑衣女子問道。
“您錯了夫人,屬下恰恰找到了自己的本性。如果今日您要收了我,我無怨無悔。”菜板向前一躍,擋在了絲絲的面前。
“夫……人?你是……”任事卜看着黑衣女子道。
“你沒資格知道。”黑衣女子說完指着絲絲說道,“趙絲絲。”
“在。”
“你還是我的知足使者麼。”
“……”。
“說話。”
“我……,我還是。”
“很好。”黑衣女子擡起玉手,指着任事卜,“過去,吸乾他的腦髓。”
絲絲聽了猛然擡頭。
“嗯……?”
絲絲輕輕搖了搖頭。
“你要抗命?”
絲絲擡起頭,仰面看着黑衣女子說道:“夫人,如果沒有您,也就沒有我的摩身;可要是沒有了他,我活着也就沒有意義了,恕絲絲難以從命,如果你一定要我這麼做,請先滅了我吧。”
“你……,”黑衣女子盯着絲絲。
任事卜聽了心頭一熱,眼睛微微有些溼潤。
“好感青蛙啊,嗚嗚嗚……”黃皮蛙忍不住哭出了聲音。
“好,那我就成全你。”黑衣女子擡起了手掌。
“慢。”任事卜叫道。
“你想說什麼?”黑衣女子問道。
“那功力,我可以給你。”
“我要的是她親手交給我。”
“那是不可能的。”
“想死可沒那麼容易。”黑衣女子獰笑道。
“功力你現在就可以拿走,你想看我們的反目,這絕不可能。”任事卜說道衝絲絲叫道:“絲絲。”
“嗯。”絲絲回頭應道。
“過來,不必向她搖尾乞憐。求來的恩賜,我任事卜從來不要,也更不稀罕,死不了有什麼怕的,大不了再變回個爛頭乞丐,我們接着回去要飯。”任事卜說道。
“要飯?要飯就不是求人麼?”黑衣女子笑道。
“求也是跟普通人求,偏不向你這自以爲神的東西低頭,”任事卜怒道。
“說的好,咱們偏不跟你低頭。”黃皮蛙叫道。
“絲絲,這也是你的想法麼?”黑衣女子看向絲絲,絲絲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想變心性,我讓你連普通人都求不了。”黑衣女惱羞成怒,一手抓了絲絲做勢要扯,那菜板飛身上前,卻被黑衣女黑紗一擺,打落在任事卜腳前。
“絲絲。”任事卜叫道。
一陣破風聲夾着一個黃乎乎的東西突然飛了過來,“唔”的一聲,正好嵌入了黑衣女子的嘴裡。
“唔……”黑衣女子一手抓着絲絲,一手拿出嘴裡的東西一看,這東西圓圓扁扁的,面上微微有些發黃,四周又有些黑黑的,拿在手裡還有點發熱,“什麼東西?”
那菜板在地上說道:“夫人,那好像是個……”
“什麼?”
“傻女人,那是個燒餅。”任事卜樂道。
“燒燒……,燒……餅?”黑衣女聽了眼睛一瞪。
“葉子,我終於找到你了。”一個聲音在她身後說道。
黑衣女轉身一看,沒有人。